沉默片刻后,故安摇头道:“我信。”
李慕歌闻言目现惊讶,呆呆反问一句:“你信?”
故安依旧道:“我信。”后又问道:“眨眼前你有没有感到什么异样之处?”
“眨眼前丝毫没有,眨眼后当然是非常之异样了”,李慕歌朝故安眨眨眼,声情并茂的以作示范“但是我确定我就是习惯性的眨眼,和现在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我没猜错,你可能中了‘一眨眼’”。故安将自己的推测告诉对方。
他虽不是“无神论者”,但亦从未见过鬼神。所以比起那些所谓的玄法邪术,他更愿意相信是人力所为。
“一眨眼?”李慕歌怪叫一声,心道哪有这么直白的毒名?
“正是,”故安微微颔首,继续道:“它是早已失传的上古十大奇毒之一,药效和你的症状十分吻合。此毒无色无味无征兆,中者除了感到自己眨了一下眼之外再无其它感觉。与同列为上古奇药的‘闲云七重音’一脉相承,皆为天魔教主哑红音所制。”说到“闲云七重音”时,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眸色却愈渐深沉。
“看来这青玉倒还真是个‘人物’,不仅通晓道法玄术还是个用毒高手,人才啊人才。不过故兄竟能如此见多识广,也并不比那青玉差。”李慕歌啧啧两声,感叹道。
故安自动忽略他的“称赞”,语带讥讽道:“你虽然脑袋里装得都是些不正经之事,但看着也不像个痴傻呆笨之徒,怎会无意间就被人下了毒?”
“此言前半截实在差矣,我这叫做‘不滞于物不流于俗’,再说了那青玉是‘别人’吗?是‘一般人’吗?我能逃出来已经算是身手不凡了。”
“能从盛极圣武帝手中赢到宝贝的人何必动不动就玩‘扮猪吃老虎’的把戏?”故安眯起双眼,一脸鄙夷。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大概是我的运气特别的好吧。”李慕歌摸摸自己的鼻子,立即露出憨厚的笑容。
故安懒得与他再做口舌之争,冷冷丢下一句:“明天一早去你住的客栈找线索。”便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李慕歌自觉无趣,于是也径自仰面躺下。不一会便睡意来袭,陷入沉睡。
这时,故安却倏然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
作者有话要说:
☆、殊途同归
这时,故安倏然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
他悄悄转身面向李慕歌,袖口轻轻一带,几点白色粉末缓缓落入对方口鼻。须臾过后,他俯身贴在他的耳畔轻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故安这个人的?”
他的声音一反平日的低沉暗哑,虽然清冷依旧但却珠玉暗藏,幽静之中带着一点犀利,但犀利之下又润物无声,令人渐渐放下戒心。
李慕歌闻言渐渐张开双眼,只是眼神涣散神情呆滞。
“我在玉箫上下了‘千逐香’,只要放出我的一对蝴蝶便可知道他的踪迹。”
“那对蝴蝶现在何处?”故安的声音好像带着某种蛊惑般,令对方无法反抗,闻言便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瓷瓶。
故安唇畔轻挑拿过瓷瓶,眼底却迅速闪过一抹杀意。
他将瓷瓶打开,只见两朵冰蓝扑扇而出,经过二人之间划出一道光河,映得他一双黑眸星光点点,宛如天淡银河垂地。
故安见那蝴蝶眼熟,仔细一看果是那只在他醒来时飞入的蓝蝶。顿时神色一黯,略感失望。他在期待什么吗?不是不信鬼神吗?为何还会期待故人入梦?
蝶翼翩翩,在淡淡月辉下织出一张光网,以如梦似幻的幽蓝似有若无地网住他的目光,让本就有些心神不稳的他突觉一阵晕眩。
但他曾经看过太多的绮丽靡幻,所以刹那的失神很快便转为心底的冷笑。随后,瞳仁之中再无半点幽蓝,只见一片深沉的曜黑。
“如此处心积虑地跟踪这个叫故安的人,你到底有何目的?”
“当然是为了方便找他‘要账’”。
故安闻言,忍不住冷哼道:“你以为找到我就能要到账吗?”
“现在不是要到了吗?”
故安不语,冷睨着本该一脸呆滞的李慕歌突然间变得眉眼弯弯精神奕奕,面上并无半点惊讶,只因刚刚那幽蓝闪过,他就已料到对方并非易于之辈。
李慕歌故作遗憾地收回他的两只蝴蝶,十分不客气地对故安做了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这时只听晨鸡初鸣,窗外天边已隐隐泛白。
一夜未睡的二人见此情景,无论此时脸上是何表情,心中都不禁一声哀叹。
一大清早,官府的告示就张贴了出来,数十名官兵手执长枪挺立两侧,为本该熙攘的集市带来一股凛然肃杀之气。
逐渐聚集的百姓对着通缉令上的凶犯指指点点,唏嘘一片。李慕歌与故安站在其中,一个苦笑,一个则是冷笑。
“我道昨天怎么如此热闹?原来你一出手便杀死了这熹国的当朝第一红人——大理寺卿,洛秋离。”故安边走出人群边啧啧叹服,语气却是十足十的幸灾乐祸。
“故兄,莫要污人清白,是青玉杀了朝廷命官,不是在下!”李慕歌捋了捋两颊的连鬓胡,一脸无辜。
为了避人耳目,此时他已乔装改扮,变身为西域来的香料商人。如今身披兽皮虎背熊腰,黑面方颌虬髯连鬓,与之前的姿质风流完全判若两人。
“现在有区别吗?”故安挑眉反问。
“虽无区别,但公道自在人心。”李慕歌正色道,坚决不背这口黑锅!
懒得与他再做争辩,故安转而道:“李兄,你对熹国当今局势,可有了解?”
李慕歌闻言,点头道:“倒是知其一二。听闻这大理寺卿洛秋离,早年是熹国镇国将军的客卿,后被私下举荐给熹王,甚得圣宠,自此平步青云。虽然表面只是一个四品官,但却是当朝‘将军党’中的重要势力。。。。。。”
说到此处,李慕歌倏然眯起双眼,推测道:“所以说,青玉很可能是镇国将军政敌那边的人?可是如今熹国朝堂之上,只见那镇国将军一人独大,恩威并重,不见有其它势力撄其锋芒?”
“恩宠隆盛怎会无人心存嫉妒?我闻熹王李晟桐有一胞弟——扶摇候李晟忻,一直暗中与其不睦。只不过二人从未正式摊牌,此事一出不过由暗转明罢了。”故安轻叹一声,似乎对朝堂上的尔虞我诈颇感无奈。
故安面虽无奈,李慕歌闻言却是一脸欣慰。
只听他语带欢喜道:“我原以为故兄能知道‘一眨眼’这种上古奇毒已是见识广博,没想到连各国朝堂局势都了如指掌,真是令我顿觉洗刷冤屈指日可待!”
故安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泼下冷水:“夹在这样两股势力之中,我看你还是不要盲目乐观。”
“既来之,则安之。故兄勿要过分忧虑,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李慕歌拍拍故安的肩膀,故作安慰,那模样实在令对方立刻就想撒手走人。
这时,李慕歌突见前方有一家早点铺,于是一脸欣喜道:“真是心想事成啊,肚子刚觉得饿,前面马上就有吃的在等了。”
冲到早点铺中,他立即唤来伙计。要了两碗云吞,四屉包子,还有若干小菜。想到马上就能大快朵颐,什么青玉,什么命案,什么烦恼都被抛之脑后。
“小哥,刚才他点的,统统不要。给我来两碗白粥,一碟酱菜就好。”故安叫回刚要离去的伙计,面带歉然道。
那伙计试探地看了看李慕歌,见其并未反驳,于是应了声“好嘞”便下去准备了,但神色明显转为不屑。
不一会儿,那白粥和酱菜便被端了上来,伙计冷冷地道了句:“客官慢用。”完全不复刚刚的热情。
李慕歌搅了搅那稀的像水的白粥,又用筷子扒拉了两下那干瘪发黑的菜梗皱眉道:“故兄,你也太小气了吧?”
故安不紧不慢的将勺中白汁送入口中,冷哼道:“寄人篱下,焉敢腹诽?”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完全视对方那满眼怨怼一脸委屈为无物,继续喝一勺白粥夹一根咸菜,优雅咀嚼品尝,倒吃得津津有味。
李慕歌见对面这位整个一“滚刀肉”,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无奈之下只得捧起碗筷将就一下了,谁叫他此时一贫如洗呢?只是筷子刚到碟边,最后一条咸菜却被故安抢先夹走,于是他赶紧双箸急追,一伸一挡一挑就阻了那根咸菜的去路。故安见状双眉一蹙,芊腕一沉,加紧双箸,蓄力往回一收又猛得向外一推,便将对方弹了回去。
他一击不成,迅速卷土重来,势必这一次将对手立毙“筷”下,因此此番攻势极为迅猛。
故安冷笑一声,突然手腕一扬手指一松,再见时两箸之间已然空空如也,而那根干瘪发黑的咸菜此时则满身是土可怜巴巴的逶在地上,不幸阵亡。
但比它更可怜的则是李慕歌,他的筷子停在半空,胡子停在半空,心更是停在半空,想他也曾千金一掷锦衣玉食,如今怎会沦落到连一根干瘪咸菜都争不到的地步?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英雄落魄不如鸡。
故安看着对面那人顶着一蓬凶神恶煞的虬髯却一脸泫然欲泣自怨自艾的模样,突然扑哧一笑,边笑边招手让小二再拿一碟咸菜上来。他接过菜碟放到李慕歌碗边,笑意未尽但语气还是冷冷清清的:“吃吧。”
李慕歌见状立刻满眼感动地点点头,边吃边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真心’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故兄,你该多笑笑。”
故安不答,笑意僵在唇边,心下一阵空茫。
依稀记得,似是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人跟他说过同样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闲云疑云
冬夜天寒,本就人烟稀少。此时又加之风雪漫天,更是清冷萧索。
但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却见两名少年不畏严寒,并肩行于风雪之中,谈笑风生。
这时那锦衣少年对那白衣少年道:“走!我请你吃道人间美味,是用月亮做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