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可能与同为男子的西宛王婚配。
“你西宛王莫非是女子?”旭初道出了所有人的疑惑。早就有传闻说,西域女子彪悍开放,婚配不是坐在闺房中等媒婆来提亲,而是抛头露面,自己在集会中挑选。若是看上了,强行抢亲的也有。
使者答道:“非也。我王确是一堂堂七尺男儿。”
那使者是聪明人,自然看出了众人的疑惑,抬高了声音为众人解惑:“小人这次确是为求亲而来。”
此语一出,峨冠博带的高官们脸色发青自不待言,持扇而立的女官们更是倒吸冷气,以袖掩口阻止惊呼。旭初眼呈豆状,口为三角,脑中一片空白。在后面偷听的李月支差点滑倒。
这是在搞什么呀?!
“实不相瞒,”那西宛使者继续言道,“三年前,李公子初到我西宛,我王一见便喜爱非常。两人情投意合,食同席卧同寝,携手出游共乘一车——”
“够了!”
使者话说到一半,就被旭初打断。旭初站起来,脸色漆黑:“此颠倒阴阳之事本朝闻所未闻,容后再议!”
袖子一挥就退了朝,把个西宛使者晾在一边。
旭初一入后宫,李月支便跟着侍从迎上去,果见旭初脸色不善。西宛使者的话李月支听得分明,心中焦躁,却只能暗诉他信口雌黄,不便出来辩驳。什么情投意合,全是胡说八道!不然的话,他在西宛享受荣华富贵好了,为何要千辛万苦回到大彭来当一名小小伴读?
此时正值酷暑,宫女在一旁打着扇。待旭初坐定后,李月支便双手奉上一碗清凉解暑的桂花绿豆汤,旭初却不接过,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李月支看,看得李月支心里直发毛。过了片刻,旭初示意他把绿豆汤放下,招招手要他过来。李月支依言上前,跪在旭初面前,旭初弯腰捧住他的脸颊,审视般细细打量。
“那西宛使者的话倒也不全是无稽之谈。唉,这样的容姿,也难怪那藩夷之王惊若天人,连人伦都顾不上了。竟然向一名男子求婚。呵呵……”
半晌,旭初忽然冒出这么几句,惊得李月支急道:“陛下!那全是他胡言乱语、信口开河!”
“啊,你听到了呀。”
旭初并不生气。以往退朝后,他总会就朝上议事征求李月支的意见,所以就允许身为内臣的李月支躲在后面旁听。
“陛下,微臣——”
李月支刚要说话,旭初手一抬,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西宛使者是否信口雌黄,并没有任何关系。重要的是西宛王愿意用十匹汗血宝马来求亲,那马可是货真价实的无价之宝。由此可知,西宛王对你可是真心一片,诚意可圈可点。你看……”
李月支脸色发白。旭初果然为那些马匹所惑!
旭初只要新得到一匹良驹,便兴奋的跟什么似的。李月支起先也跟着一起学习骑射,但他生性好静,身子也比较弱,老是往外跑便有点吃不消了,旭初瞧在眼里,便不再勉强,自己去耍,或者另外叫上别人。李月支起先还觉得没什么,甚至还庆幸清净多了,但不多久便莫名地不安起来,终于忍不住对旭彻抱怨:“你说你最喜欢的是我,可我觉着,在你眼里那些畜生比我重要多了!”
“这怎么一样呢?”旭彻瞪大了眼睛,十分无辜,“马是用来骑的,你又不能。”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轻笑起来,拧过李月支别扭的身子,在他耳边昵声道:“哦,我说错了,你也可以的……”
“你去找马好了!”李月支挣着就要走,却被拉住不放,不客气地甩开,但对方又缠了上来。推拉之下,不多时,便被压在榻上。旭初笑吟吟地按住他:“朕现在不想骑马,想骑你……”
李月支一直在想,对旭彻来说,当初那句“最喜欢”“喜欢的一万倍”究竟是发自真心,还是只是随口说说?或者,当时确实少年真性,只是后来渐渐淡忘了。旭初拥有整个大彭皇朝,花花世界,诱惑何其多,今天有晶莹剔透如同水晶的奇异果实,明天有倾国倾城、能歌善舞、温柔似水的美女,后天有吹毛断发、半夜自鸣的宝剑,要他将注意力总是集中在一样事物上实在太难了。原本以为旭彻对骏马也不过是一时好奇,过不了多久变会厌了,但旭初对马热情持续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一次,那西宛王开出的条件又是如此的……
“……旭初,你很想要那些马?”李月支颤声道。
“当然想要!”旭初连瞬间的犹豫也没有,但他眼见李月支脸色,急忙柔声道:“当然,这还要看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也不好勉强,我去回绝那西宛使者便是。我只是觉着,你尚未娶亲……如果与那西宛王也不是处不来……”
旭初声音越说越轻。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的话实在很没道理可言呀。李月支心中凄然。他知道,对于爱马如命的旭初来说,如果面前放着一匹良驹却不是属于自己的,这简直就如同把丰盛的食物放在饥饿之人面前却不许他吃一样。自己这一回绝,以后旭初便会百爪挠心,坐卧不宁,恐怕终身都会嗟叹自己当初怎么就错过了。
但是,他李月支呢?对旭初来说,只是可以随便交换的货物么?
“旭初……”李月支握住旭初的手。“请下旨吧。”
“什么?”
旭初眼睛顿时大亮,李月支惨然一笑:“陛下请下旨吧。就说,把李月支赐给西宛王为奴。”
两个都是男子,在正式场合自然不好用婚嫁一类的字眼,便只得用赏赐奴婢的说辞。那日送李月支的行列,排场连普通富贵人家的女儿出嫁也比不得。出了城,大彭的人便都回了,只留下李月支与西宛使者同行。大彭天子赏下的除了西宛使者要求的李月支外,还有各色瓷器铁器丝绢以及文房四宝。
李月支坐在马车前端,身子随着颠簸摇摇晃晃。此去西宛路途遥远,依照这马车的速度,再加上这队伍的冗长度,估计得走上两个多月。他闭上眼睛,正待养神片刻,忽听得马嘶人呼,竟似有千军万马到来。李月支急睁眼,却见前方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支铁骑,西宛使者也不惊慌,用西宛语大声呼喊。只见旌旗飘扬,那正是西宛国的人马。
不消片刻,领头一骑就冲到了队列之中,直奔李月支而来。到了近前,马上之人展臂,将李月支拦腰抱起,放到了马背上,然后掉转马头,又向那支铁骑去了,留下西宛使者一行带着李月支的“陪嫁”缓缓而行。
骏马奔驰,李月支被颠的头晕脑涨,胸腹上手臂缠的他胸口发闷,他推着那人想找个舒服点的位置。这一动,缠在腰上的手臂移开了,李月支刚松了口气,那手却上抬,捏住他的下巴,李月支张口欲呼,对方低下头,一个深吻堵住了他的呼叫……
《天马歌》(2)
天马来出月支窟,背为虎文龙翼骨。嘶青云,振绿发,兰筋权奇走灭没。
腾昆仑,历西极,四足无一蹶。鸡鸣刷燕晡秣越,神行电迈蹑恍惚。
——【天马歌】
入夜,西宛骑兵在广阔的草原上扎下帐篷,点起篝火。
李月支被像个米袋一样抗进了主帐,然后被砰地丢到铺着厚羊皮的炕上。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一只大手捏住他的肩头,重又把他压了下去。
巨大的身影笼罩着他,对方俯下身来,一手将李月支的双腕固定在头顶上,一手抚上他清瘦的腰肢,开始解他的衣带。
“你想做什么?!别碰我!”李月支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边大叫一边抗拒。
别过脸,但是很快又被扳回来,然后口就被堵住了,浓烈的雄性气息回旋在他的口鼻边。李月支僵着身体,想要推开他,可是对方将身体卡进了他双腿之间,同时牢牢钳制住他的手腕。于是,他咬了下去……
对方飞快地离开他的唇,不由分说一掌掴去,李月支被打的脸歪向一边。对方伸手捏住他的下颌,重又把他转向自己。
他正是西宛国王阿尔沙克,汉名紫燕。他有着骑马民族特有的强健体魄,浅色的毛发,双眼呈现淡淡的琥珀色。粗放的线条,与汉人完全不同。
也许在汉人看来,紫燕这个名字过于秀气文弱,像是温婉女子的闺名,与哈尔沙克的外表一点也不般配,但是在西宛人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紫为贵色,代表着高贵与神秘,染料稀少罕见,极为昂贵;燕不但是一种美丽的飞鸟,而且飞起来迅疾如电,连苍鹰也给比了下去。紫色的飞燕,代表着高贵与自由,是牧民灵魂的所在。
琥珀色的鹰目中此时满是嘲弄的寒霜:“你忘记了吗?你的好皇帝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为此,我可是付出了汗血宝马十匹,中等以下公母马三千匹,羊三万头,牛三万头,金银珠宝六十箱。现在,我想享受一下货物有什么不对?”
李月支方才还在扭动挣扎的身体立即就木住了。阿尔沙克哼笑一声,伸手毫无阻碍地拉开李月支的衣结,忽听得李月支淡淡的声音。
“不就是马牛羊和金银珠宝吗?我还给你就是了。”
“哦?”阿尔沙克一双锐利鹰目微微眯了起来,玩味地盯着他看,同时停下了动作,“你无家无业,没有半点积蓄,现在还是我买回来的奴隶,连自由之身也没有,你想怎么还?”
“就用你为了保命而献出去的五百里沃土。”
不提那五百里土地还好,一提起,阿尔沙克便气不打一处!手一伸,钳住李月支的下巴,咆哮起来:“你还敢提!如果不是因为我听信了你的话,也不至于成为西宛的千古罪人!
一年多前,北面的北雍国突然向西宛发起进攻,大败西宛军,阿尔沙克被围,眼看再无生机,北雍却派出使者向阿尔沙克索取两国交界处的五百里土地,如果允诺了,便撤兵。阿尔沙克不知道如何是好,便与李月支商量。
当时李月支为阿尔沙克所强迫,心中不忿,正苦于无机会报复,北雍来袭,他正求之不得,此时听得阿尔沙克问话,却不不露声色,撇嘴道:〃这个我可不方便说话。你明知我憎恨于你,必定劝说你别给,然后坐看你被北雍军斩首。〃
阿尔沙克最恨被人看轻,听了李月支的话便即时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