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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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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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气柔和,迥异方才的疾言厉色,凌玉城闻声一震,指尖在黑色封皮的折子上捻得发白,几乎就要忍不住热辣辣涌到心口的委屈伤恸——下狱弥月,弹章交迭,朝野噤口,天子不明,到头来却是相持十年的敌国国君说自己没有不臣之心!
  他心神激荡,虽然竭力装得若无其事,落在元绍眼里仍然是历历分明。想起那位嘉佑皇帝对待凌玉城的种种手段,元绍心底也是暗自叹息了一声。
  “自古军权贵专不贵分,亚夫细柳,朕不是不懂。你要打胜仗,抓住兵权是必然,弹劾几个人、砍掉几颗脑袋,这都算不上什么。冒入军功之类,朕后来也查过,那些人虽然没有斩首之功,于参赞后勤上确有劳绩,就是按照虞国的律法不能以军功赏赐罢了。只不过事做得太急了些,在你的政敌看来,就处处都是把柄了。”
  “至于贪黩侵蚀之类……呵呵,北疆大营军需历来不足,你们朝廷拨出十成的粮草,到你手里能有七成就算是不错,北疆屯田又是废弛已久,若不是这几年在你手里一点点整理起来,怕是那些屯田兵自己养活自己都不够。叫你贿赂当道、和光同尘大约是做不出来的,再不私贩茶盐马匹,不私卖缴获军资,哪里来的钱养兵?你自己的吃穿用度,也没见得就如何奢华了。你的所作所为,用心并没有错,只是——虞国,容不下。”
  凌玉城垂首不语。这一席温言安慰字字句句暖入心田,他在北疆行事凌厉暴烈,让那些曾经靠走私盐茶、克扣屯田士卒致富的家伙怨声载道,难不成是为了他自己?如果不出雷霆手段,让那些豪门大族、贪官污吏不敢仰视,他拿什么去筹饷,拿什么去练兵,拿什么去抵御外敌?这几年军饷充足,在他治下的北疆兵力愈强,北凉多次进犯都没能讨到好处,受惠的还不是那些可以安心耕种,不用时时担心被烧杀抢掠的百姓?
  “你不要怨朕刚才说你那些话。”元绍起身握住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拉到自己身边,语调越发和煦。“礼数上,朕不会过多拘着你,但是君臣分际你心里不能没有。以后凡事记得多想一想,到了大凉,朕总不能时时刻刻护你——对你太过纵容,那不是宠你,那是在害你!”
  “……臣,遵旨。”凌玉城终于低头回答。短短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若是北凉天统皇帝——不,若是他的皇帝刚才没有这么一番敲打,他到了北凉还是原来的做派,就算可以做得了一番事业,也不过是皇帝手里的一柄利刃,时时处处都要依赖着帝王的宠信支持。一旦需要,他就是被第一个放弃的那枚棋子!这等不动声色的帝王心术并不需要额外多做什么,他的主君原本可以顺水推舟,冷眼放任他肆意妄为,却终究还是选择了提醒告诫……
  “臣,谢陛下……”
  “谢什么。”指尖暖暖的触感传来,凌玉城忽地惊觉,方才心神动荡无由自主,居然不知不觉被元绍拉得坐倒在他身边。衣袂相接,呼吸相闻,本能地想要远远退离,手指被人握在掌心竟不敢强挣,一时间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朕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让你做事情束手束脚。”烛光下,元绍的眸子闪耀如寒星,“我大凉的情况终究和虞国不同,朕以后会慢慢说给你听。你只记住,我大凉帝后敌体,”掌心里静静停着的手指本能地一挣,元绍一把握住,不动声色地娓娓述说下去,“日后你在大凉,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朕,无须对任何人低头。朕知道,你既然投了朕,就不会有谋逆的心思,朕这里,论心不论行,也不会多余对你提防猜忌。日后,你放手去做。”
  不等他回答,若无其事地放手站起,扬声唤人。不一会儿下人进来收拾打扫,重上夜宵,再整杯盘。这一次诸般器皿总算素净了下来,元绍喝了两口,顺手也给凌玉城满上一杯,看他本能地想要起立,抬手虚空一捺,把人按回了座位上:
  “你也不用太过拘束惶恐。只要不是朝会上,诸王大臣,在朕面前也是有座的。”不等他回答,摇头失笑:“算了……南朝就是礼数太重,其实君臣之道,哪里又在这上面?你慢慢习惯就好,朕不拘着你。”自斟自饮,再不说话。
  两个人总算平平安安吃完了第一顿晚饭。各自洗漱完毕,元绍捧着茶盏呷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凌玉城从屏风后面转出来,那个神情举止虽然不至于磨磨蹭蹭,却显然在极力隐蔽地四下里打量,不知是觉得桌上椅上哪里过夜比较好。
  元绍本来倒是没有想到晚上怎么过的问题,反正不管怎样,他身为主君肯定都是睡床的那一个。然而看着凌玉城满身防备,每一根刺都暗暗竖起来了的样子,反倒升起了一点恼羞成怒的味道,轻咳一声:“不早了,睡吧。”脸向里床一扬,那个意思再明显不过——上去。
  话音未落,凌玉城的动作明显一顿,望过来的眼神里除了惊愕,还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元绍迎着他的目光一挑眉,还待说些什么,却见凌玉城默默垂了下眼,只一息时间,就已经把多余的心绪收敛得滴水不漏,干净利落地微微躬身:
  “是。”
  翻身上床,紧贴着最里侧的床沿躺了下来,片刻就调匀了呼吸。元绍慢慢走近,低头看着他背对自己向里侧卧,呼吸悠长,已经沉沉入睡的光景,慢慢把方才的情形回味了一遍,忽地失笑:
  “你啊……”
  轻笑声中,他挥手灭去房里多余的烛火,也靠着外床沿自顾自躺下。纱帐轻拂,元绍借着龙凤花烛微弱的光芒打量帐顶连绵花纹,在渐渐涌上的睡意中朦朦胧胧地想着:
  “似乎有点意思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有饭局,提前更新了
后文已经开始写了^^
PS:昨晚的书评看得我很郁闷……话说大家都知道那只杯子的寓意么?




☆、明日思亲梦里人

  次日,翠华摇摇,迤逦北上。
  对于那位北朝天统皇帝大婚次日就要归国,大虞上下,抱的多半是谢天谢地的送瘟神心态——除了在婚典现场站了整整一天,第二天又要大清早爬起来郊送实在痛苦以外,能迅速摆脱那位不按牌理出牌的别国皇帝,还是非常可喜的。
  在双方都有诚意迅速分手的情况下,郊送仪式进行得极快。辰时未过,大凉金吾卫仪仗已经簇拥着帝后二人并骑向北。元绍满心的意满志得,然而看着凌玉城在他身边频频收缰,简直要一步一回头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
  “怎么?——还有地方想去?”
  “……陛下恕罪。”
  “想去就去。——朕的皇后,没有去不得的地方!”
  可以看见凌玉城明显迟疑了一下,然而终于还是在马背上深深一躬,径直拨转马头,抖开丝缰,元绍悠然跟在后面。大驾一动,千乘万骑紧随着调转方向,在负责送行的大虞鸿胪寺官员心底疯狂的抱怨诅咒之下,向着虞阳东郊浩浩荡荡开了过去。
  凌玉城显然对自己要去的地方异常熟悉,毫不迟疑地带着队伍越走越偏,终于在一片荒滩野地前停了下来。时当盛夏,那一片地方草木高过人头,然而榛莽纵横,杂乱无章,间或风吹草低,还能看到野狗狺狺抢食的身影一闪而逝,不知为什么就让人打心底里阴冷起来。
  大虞鸿胪寺卿紧赶慢赶了一路,好容易盼得队伍停了下来,心想终于到了需要他上场的时候了,抢上前一看,竟是京郊化人场旁边的乱葬岗。这地方莫非还能举行什么仪式不成?没等他开始抓挠头皮,凌玉城一骑绝尘,当先奔出,在前方平地上甩镫下马。他身后,十几个黑衣亲卫也策马而出,自然而然地雁翅散开,在人群前面拦出一条若有若无的弧线。
  凌玉城更不回顾,怔怔站在当地,出神地望着那一片坑坑洼洼、草木茂密的荒丘。有些地方有连绵的隆起,间或一两块残碑倒在地上,更多地方没有路可以深入,幸好除了死人实在太多的时候,也没有人需要路深入这里。前一天还微微隆起的地方可能第二天就洼陷下去,那是薄薄瘗葬的尸体被野狗或者别的什么刨开,然而那些尸体已经算得上幸运,因为更多或者完整或者草草火化的尸骨只是被随意地抛在这块地方,人一走立刻让抢食的畜生糟蹋得不成样子……
  那一年,京城大疫,这片紧挨着化人场的乱葬岗,埋葬或抛掷了京城无可计数的尸骨。
  他的生母,葬无碑坟,祭无牌位,唯一可以推测的,就是她或许也会埋骨在这里——只是或许。
  他缓缓跪倒,郑重地向那片荒郊叩拜下去。
  那是他唯一可以追忆、可以祭奠的所在。
  元绍勒马在后,默然看着凌玉城一丝不苟地下拜叩首,四拜之后,伏地久久不起。流云悠悠,荒丘蔓草,那个记忆里从来都是挺拔的背影,第一次落在眼底有了孤寂的感觉。
  回首四顾,跟随凌玉城多年的亲卫们大半转过脸去,也有少数几个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家将主,脸上无一例外都是黯然。背后,哥舒夜垂首无言,雷勇脸上微微有些不耐,然而不一会儿就转为肃然。簇拥着他们的卫队偶尔有些轻微的骚动,都是迅速被主将的眼神镇压下去。
  凝视良久,元绍点马越众而出,在凌玉城身边翻身下马,整肃衣冠,长揖至地。直起身来,低头轻轻说了一句:
  “走吧。”
  
  那一天北凉队伍直到酉末才入驻馆驿。元绍一进门就加快脚步往内室走,还没转过屏风,就听见凌玉城反手带上了门,低低喊了一声:
  “陛下!”
  元绍停步转身,凌玉城已经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君臣大礼。他跪倒那一瞬间元绍本想叫他免礼,然而心中一动,便不出声,默然站定受了全礼。凌玉城拜罢起身,不等元绍动问,迎着他探究的目光自行开口:
  “陛下,今天臣拜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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