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的陆言,正坐在他惯常所待的书案后头,手里头随意把玩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奉庆帝赐给他的翡翠镇纸。
“可是……”门口的太监两腿哆嗦,却又不敢离开,他奉皇上之命来请这玉华庭的大人,虽不知他真正是何身份,但宫里没有人不知道,除却当朝的宰相大人,说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儿,却是眼前的这位。
无法回去复命,小太监依旧莫可奈何的两腿打颤立于门边。
里头的人微一蹙眉,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瞬间摔碎在门口,“滚!”
只这么一下,那太监原本就不怎么支撑得住的双腿一软,旋即保命般连滚带爬的离了开去。
清淡的冷哼传来,陆言靠回到椅背上,手臂覆盖上眼睛,一片漆黑。
“喂,你的畜生把我的院子都踩烂了。”
陆言记得,这是他对尧青说的第一句话,不带感情,视线不偏不倚,看向被那传说中的神兽踩烂的自家院子,里面有好些东西都是他种了几十甚至几百多年才养活的东西。
“额,抱歉,那我把默寻送你,算作赔罪吧。”尧青倒是虚心,立马就给陆言赔了不是。
他今天难得牵着默寻出来,就想去些远点的地儿,却不想路过陆言的殿前,手一松,让默寻跑得远了些,弄坏了人家的东西。
“不用了。”陆言挥了挥手,唯一一次视线扫过尧青,只盼他能快些把这糟蹋自己院子的畜生弄走。
心有愧疚,尧青想了想,将默寻牵到远一点儿的地方,让它散步,自己又折了回来,看到陆言在弄方才踩坏的那处,道声,“我来帮你好了。”
陆言不抬头,手里动作着,“你怎么又回来了。”
其实要恢复这些植物,根本连盏茶的时间都不需要,他本就是天庭掌管植物四季变化的百谷,这一点点的小事,更是难他不倒,只是神仙也有别扭的时候,作为一个仙家,要如何在漫长的几百几千年里头,享有自己孤独的生命,着实是件费神的事情。都说天界之中,时间不过须臾,只是这么绵长的不朽,也依旧需要自己耐心度过,一点一滴,渗透到每一个缝隙之间。
所以,换句话来说,陆言殿前的这个院子,他自己亲手种植的每一样东西,就像是他一个反抗的心意,对时间,对神力。
“我不需要你帮忙。”见那个影子愣愣的印在一边,他又补上这么一句。
“为什么?”退开一点儿,尧青让陆言拨弄自己脚边的一处。
什么为什么?不要帮忙就是不要帮忙,哪还有为什么的。陆言受不了他,便不再回答,任由他呆呆的一个人立在旁边,浅浅的看着自己劳作。
其实他不知道,尧青问的为什么,指的是为什么身为神仙却不用法术,只是单纯的像个人一样。
陆言整理了多久,尧青就在旁边看了多久,这会儿他直起身来,到一旁的水盆里把手洗干净,瞥一眼朝他浅浅笑着的尧青。
“进来吧。”
住在天庭的仙家,每个都有自己的独立的宫殿,虽然方位不同,但装裱无意都是极为华丽的,看惯了这些的尧青,在进了陆言相较之下便十分朴素的屋子,竟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
陆言悄悄看一眼,他丝毫未变的温和表情,给他倒了杯茶搁在桌案。
“花茶?”杯子里的香味,在大老远就能闻到,是几种花混合起来的独特味道,虽然是几种东西的混合,却也不会让人觉得混杂,只是淡淡的香。
“嗯,太子殿下繁忙,喝完这茶就回去了罢。”这会儿的陆言,虽是换上了恭谨的态度,却也是与以往相似的冷淡。
“你识得我?”方才观陆言对自己清淡的态度,他还以为他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
“绣金藏衣,银瞳墨发,默寻神兽,还有几位仙家不能识得?”
确实,尧青的面容打扮,在天庭里很少会有相似,再加上前些日子天帝赠与的神兽,似乎想要错认都不太可能。
“哦。”
尧青拉长的音调里,似乎有些不满,至于是对什么不满,陆言没兴趣也没功夫去追究,他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心态,只希望这位殿下能够早些摆驾回宫。
“嗯,”似乎是又认真想了一会儿,尧青望一眼外头的天色,站起来,走到门口却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陆言一眼,“那我就回去吧。”
陆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那杯花茶太过美味,总之,我们这位堂堂的天界太子,从那天之后,开始频繁的出现在自己的殿中,即使有几次自己故意假装不在或是索性外出,太子殿下总有办法让自己出来开门,或是在某一处有了两人偶遇的机会。
就好比现在,陆言关实了殿门,独自窝在书房向阳的那处小憩,忽的,有些细小的声音传入耳里,像是动物的叫声。
揉了揉眼睛,陆言迷迷糊糊的走出去,看见殿门口蹲着只三色的小猫,正费力扒拉着门缝。他四顾了一下,发现东边的窗户没关,这小家伙大抵是哪位仙家的东西,出来玩儿,从窗户进了自己的屋子,这会儿却不会从原来的地方出去。
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嘲笑这动物的无能,陆言走过去,替它把门打开。
猫是出去了,却意外从那头伸进一只手来,轻搭在门上阻止了自己关门的动作。
“原来你在啊。”尧青这么说着,原先的那只小猫在他周身转了一小圈,竟是化成了默寻。
只一眼,陆言便知是他耍了把戏,也不与他挣扎,甩了手朝屋里走,“太子殿下,怎么不直接从窗户爬进来。”
“攀窗入室乃是窃贼所谓,我自然是做不得。”说着,闲适的踱进屋来,末了还不忘让默寻蹲坐在门口,似是看门之姿。
“不知殿下此次前来,复有何贵干?”知道赶不走他,陆言习惯性的替他将茶水倒上。
“明日我就要下界历劫,还不知何日能回。”
“哦。”那头的陆言手支下巴,望着窗外,随意的应上一声。
“那之前,有些事还是要做的。”
“哦?”听着那人不复往常的严肃,陆言意思着转过头来望向他,“是什么?”
起身,尧青朝陆言走过去,双手搭着圈椅的扶手,浅浅的一俯身,将陆言圈在怀中。
“我以为,有些话,我不与你说,你也是知道的。”
“哦?”陆言难得的眉眼弯起,“哪些话?”
手指滑到陆言的颈后支住,来回滑动着,嘴唇暧昧不明,在要将触未触的地方,似是一种等待,又或者是一种诱导?
好吧,他成功了。
手一伸,陆言将他压下来,触及到的部位一片温热。
不满足,尧青的舌尖游移着撬开对方的牙关,属于那个人特有的味道就这样蔓延开来,与自己的混杂在一起,就好像在所有物上做的记号一般,一种侵蚀。
分开来,两人都有些微喘,水渍的光泽还残留在陆言的嘴唇上,说不出的诱惑。
尧青将他抱起来,脚步轻柔,向内室走去,眼光瞥见的地方,窗户被施了咒语,轻轻合上,天色似乎也就这样暗淡下来。
第二天醒来,那个人已经不在,床边蹲的是他经常带在身边的默寻,陆言就着趴着的姿势把手伸过去,忽的一下,使劲抓着动物的毛发扯了两下,“你家主子真是没有礼貌。”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走了。
可怜的动物,或许早就认清了自己易主的事实,乖乖的由得陆言抓着自己的毛发,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随后的日子,陆言的生活照常,偏差的只是,在原先的时间里须得拨出些时间,牵着他的新宠物出去散步,说是散步,其实是陆言坐在默寻身上,在天庭人烟稀少的地方转两个圈子再回来罢了。
只是这样的时间,并没有持续一段很长的时间,不久之后,天帝就派来了使者,请了陆言去。
到了殿前,陆言冲上头端坐的人行了个端正的礼,道声,“参见天帝。”
“你可知我此次寻你来所谓何事?”
“臣不知。”笑话,他的仙术用不到揣度人心上头,况且他若是说知了,天帝还指不定怎么发火呢。
省略缘由,省略客套话,陆言最后听到的结果只有一句,那便是,“请”他下界去渡那李临九世命格。
如果单纯只是渡人命格,陆言自是不会有什么话好讲,只可惜他从不记得自己同那现世的皇帝有何干系,更枉论怀揣某个心情去助他一把。在他看来,事情显而易见,反倒是天帝应着某个缘由,硬要将他打下界去才是真。
那所谓的缘由,思前想后,能让他这么大动干戈的,怕也只有那位亲爱的太子殿下了。
别的年纪尚浅的仙家或许不知道,但他陆言倒是清楚得很,尧青这太子得来不易,再加上先前的种种,好不容易才又立出的继位人,千般闪失不得,更枉论是容许自己的儿子去喜欢上一个男人。
这回的事情,也不知是谁在天帝身畔嚼了舌根,这会儿,他怕是已把自己当了个祸害了。
陆言却也不是个服软的人,冷笑了一声,竟是面对殿上的人,来了句,“您说去就去?”
一瞬间,天帝被他呛得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换上一副威严的样子,“还请百谷仙君莫要违抗。”
“凭什么?”
“就凭我手中还握有你的宿草。”
话到这里,陆言也只有冷笑的份了,他一甩衣袖,连声告退也没有,兀自离了开去。
陆言升仙前,乃是树精,说到宿草,指的其实是根,是他成仙之后唯一留下的原体,顾名思义,根在哪里,树便在哪里,真是一种变相的禁锢。
猛吸一口气,陆言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光亮的差异让他有些恍惚。
被打下界才只三世,他已经受不住这被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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