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九重天上不论是出了怎样的事情,陆言都不会太过关心,只是因为牵扯上了某一个人,他才必须要来确认一下,却没成想竟得了那么个回应。
莫禾不知道陆言是听了谁的话才会来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但不可否认的,他确实找对人了。
于是心下已经焦躁到了尖尖上的人,在沉默之后开了口。
“为什么?”他冷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因为七离海就要成为地狱了。”
说罢,他便一甩衣袖,将陆言独自留在了前厅。
于是要深究起来,三界之内,还没几个人敢对得百谷仙君这般态度,莫禾此回发火,真真是选了个极为适当又不适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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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肆拾贰 。。。
没有人的归来会是为了死亡。
大地悲鸣着发出哀悼,疮痍的土地之上再画出不荒芜,他们周旋在这一方土地上不曾离去,流下汗水与鲜血。
如若除却去雨声风声,这里便只能成为寂静的孤独,可是在这之间,为什么我听闻见了谁的哭声?
把溢出喉头的液体又吞咽回去,龍七抿了又抿自己干涩的嘴唇,即使干涩,他也绝不能让身体里的那些东西溢出来,因为那是即使他看不见也知道是何等刺目的鲜红。
他稍稍站稳了身子,想要同樱燎开个玩笑,像是给已经快要筋疲力尽的两人一个暂缓的间歇。
“樱燎啊,你知道么?我醒过来的那时,并不想还会见着你,却是见着了,我心下说是不欢喜那是假的。我活着的这几千年里头,并不曾说过几句情话,而那一个当初,在这里,我倒是真想同你说上那么一两句。”
樱燎皱着眉默不作声,他想着他所说的当初,是多久之前的事情。这并不是他的遗忘,而是因为记忆鲜明被刻划成了太过微小的部分,他须得从这之中仔细的挑选,才不至于错漏了什么。
龍七又干咳了两声。
“却是如今想要说上那么一两句,才发现自己竟是嘴拙至了这般地步,但是还是要说上一说的好罢,怕是往后也没什么机会可说了。”
“是我没有机会还是你没有机会?”
意外的被呛了声,龍七顿了顿,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于是他却又要反悔了。
“还是算了罢,樱燎,”血顺着胳膊滑落到地面上,他的气息不稳,不单单是因着受了伤的缘由,莫禾下在他身上的咒术,竟是这般不经用的东西,身体里的东西快要关不住,他知道樱燎还在那里看着自己,满身狼藉,同自己一样只剩下站立的气力,他却还是要说,“我果然还是不能同你一道留在这里。”
“这种时候,你还要说这么薄情的话么?”樱燎安静的站立着,只是在等他一个回答,他明明已经快要出口的话。
无奈,龍七的手握不住剑,它落在地上。
“你其实并不爱我罢,樱燎,你不过想要一个归依之所。”
我们都知道的,你不过想要一个人待你好。
“我要听你说的并不是这个。”脸色惨淡,到现在他已经不想再去争辩什么,却依旧如同执着于某件事物的孩童,不愿意放手。穿越过了时间的长河,他在寻觅的东西,依旧藏在那个人的口中,不说出口,无法知晓。
龍七忽然停顿住,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他在静默之后将脸朝向樱燎,表情是认真又无奈,他说:“樱燎啊……”
风在这样的时候静止下来,所以樱燎很清楚的听到了自那人口中传来的话,满溢溢的流过他一整个胸腔,伴随了最难耐的疼痛,是他一直在找的东西。
他还要再说什么,却见那人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那是他视线里留下的最后的景象。
含笑的人一脸释然。
你看,我们都没有机会了。
然后,在天的那一头,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之声,随之而来的是大地剧烈的颤动,从奈川的上游,滚滚而来的水流,卷着硝烟黄土奔涌着走向这里。
一路吞噬,一路焦灼,惊天动地的容不得一点挣扎。
七离海,是奈川的尽头。
然后这一天,奈川决堤,所经之处,万物尽被吞噬,无一残留。
传说每隔千年,便有白龙降生,守七离之海。
传说每隔千年,便有白龙隐去,葬七离之海。
“我爱你的。即使你现如今要的已是别人了。”
龍七那个时候,坐在棋盘的那一头,一手抓着从莫禾书房里翻将出来的纸扇子,脸朝着外头下不停的雨,装模作样的扇摆两下,曾这样对莫禾说过。
“我想我这回,兴许真的要死了。”
当时莫禾笑他说得这般直白又不文雅,没点仙家的风度,丝毫不像个活了十几千年的上神说出来的话。
但是,两个人却都没有笑,皆是巴巴的指着那雨,心底里知道它还不会停。
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呢?
在很久之前的时候,久到莫禾同龍七都还只是会在天庭宫宴之中,四处流窜偷吃糕点戏弄仙婢的孩童时,龍七曾带着莫禾去过一趟七离之海。
两个小小的孩子驾着云彩,瞒着家里的长辈,避过了看守的天将,穿越了一大片的杂草来到那片清凌凌的湖泊边上,呼吸着那里略带奇特气味的空气,只觉得那并非是如同传闻所说的那般可怕的地方,但也并不会真的就以为那之间没有危险而肆无忌惮的去触碰便是。
还记得那时候掌管七离之海的人刚刚仙逝,按辈分龍七还得喊他一声“二叔”。
他们在那里停着的那会儿,龍七指着那湖泊对莫禾说,“呐,莫禾,我死了以后就要葬在这下面。”
小小的莫禾摇晃两下脑袋,又仔细瞅瞅那反着光的湖面,忽然万分鄙夷的望了龍七一眼,“你少撒谎了,我娘亲说了,七离海的水可是连神仙碰了都要灰飞烟灭元神尽毁的,你要如何到这下面去?”
那会儿的莫禾,大抵还并不清楚的只到所谓灰飞烟灭元神尽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却也知道阿娘的话是不会错的。
龍七显然是被他问倒了,托着腮帮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只得弱弱的说一句,“这我倒是并不知晓。”
莫禾还念着将将不久之前龍七让他出丑的那回,于是便像是捉住了他人的把柄,很是高兴的再次强调了一遍。
“你看你果然是在撒谎。”
“我这不是在撒谎,我只是不知道。”
龍七被逼的有些急了,两颊有红光泛上来,莫禾见了,觉得甚是有趣,还用他小小的手掌使劲拍了拍,却不想反而惹恼了龍七,那个人反推了自己一把,便兀自跑开了。
那之后龍七将莫禾拒在龙宫之中他的霄云殿外头整整十日,对于一个孩子的赌气时间来说,已经足够长了。
那是莫禾同龍七第一次吵架,也是唯一一次,若是轮到现在来说,莫禾甚至没办法说出那所谓的吵架的名目,直觉得那是相当无意义又莫名其妙的一次怄气,但此时归此时,彼时的莫禾还是一瞬间的欢愉与解气之后,极为心虚的意识到是自己将龍七惹得气恼了,于是也立刻想了补救的办法,那便是寻到天庭里头知识最渊博的白炎帝君去问上一问,而那时候白炎帝君见莫禾还是个孩子,又有如此旺盛的求知心情,自是不会去在意那些所谓的可说不可说,只觉得是棵好栽培的苗苗,便乐呵呵的便倾囊相告了。
于是莫禾难解的认知里又多了不少的难以理解,就好比说龍七他的二叔死之前为什么要下七天的雨,又或者生祭是个什么意思,但总而言之,不论方法如何,白龙的一族确实是被葬在七离海下头,而龍七并没有撒谎这样一个事实他是准确的知晓了,于是认认真真在龍七殿前蹲了整十天,算作赔礼道歉,然后到十一日龍七嘟囔着小嘴开门出来,就忘了先前还在烦恼的不明了同龍七和好如初了。
现在想来,生祭指的大概便是奈川每几千年的决堤需得用上一条白龙的命来平息,亦或者说那所谓七天的雨同奈川的决堤不过是个讯号,白龙将死的预兆。自己那时候还真是听了龙族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莫禾为龍七施了降生的咒术,还有一刻曾暗自庆幸过,以为就此便改变了那个人的命格,使他免于了那个轨迹,却不知那是何其肤浅的想象,忘了命格是刻印在灵魂里的东西,既是灵魂不改又如何舍弃命格,于是便依旧要承着那结局,此为有始有终。
但是啊,他有时候也会想着,那时被自己遗忘了的降生的后半段,太过自负以至于忽略的记载了降生者不得返魂的禁令,是否才是导致龍七现下结果的缘由?
终归成了说不得,想不得的迷。
七离海的动乱已经结束,三界之内,再也寻不到龙王的七公子以及那位才刚刚即位的樱燎太子。
天庭的众仙虽有一阵子的议论纷纷,却终归知晓真相的人在少数,而在天帝张出告示,说明两位皆是平定七离的功臣之后,连仅剩的一点真知都被很好的安放起来,而妖界的叛乱则作为当值者的疏忽,让妖怪们得了可乘之机的不成体统的流亡,妖界被加上更沉重的琐镣。
小小的侍童连珠去湖心的凉亭里寻他家的大人,最近这几日,他们的这位仙君总在这里对着桌子上的棋盘发呆。
“大人。”恭敬一声,连珠看莫禾若有所思的样貌。
“嗯。”
“几个时辰前冥府上派了人来找大人,我见您在歇息便回绝了他,他留下两样东西便离开了。”
“冥界的鬼君?他有什么东西好给我的。”兴致缺缺的换了个姿势,莫禾靠上竹榻。
“说是樱燎太子留在他们那儿的东西,还搁了话,说是十日内没有去取便送来您这儿。”
“哦。是什么?”
“是一只白毛的狐狸和一副晶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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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肆拾叁 。。。
大清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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