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啊,”他俯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二皇子,微笑道,“这么说起来,是谁当年要对我和兰家‘赶尽杀绝’的?”
“兰家……兰家……”二皇子哆嗦着,“是因为兰家知道的太多不利于皇家的事……”
“呵呵,事到如今,你还在怕着八皇子的影子么?”兰漱风眯起眼睛,“我真是不明白了,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为何走到这一步?是你们教会我,血缘的羁绊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你……你和楚陌寒是一伙的……”二皇子咬牙道,“你这样做,与我们没有区别……”
冰冷的长剑簌的插入他的肩膀,二皇子惨叫一声,再度趴在地上。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呵,当然,我也不是君子,”兰漱风邪邪一笑,“难道你以为,我此行是为了让‘八皇子’坐上帝位?”
“那、那……”二皇子惊讶道,“你到底……”
“八皇子从来不想被扯进皇位的争夺中,怎奈世事偏不遂人愿,”兰漱风淡淡的道,“如果非到了那一刻,我不介意将其抹杀。”
如果非要如此,为了他的天下,八皇子也必须消失。不,消失并不是彻底的方法,必须要有更彻底的手段。
“可是你……”二皇子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不,我不明白……”
“呵呵,你不需要明白,”兰漱风拔出长剑,刺眼的血光将他的眼眸映上一层殷红,“时间不多了,但愿来世,你永远不要见到我吧!”
“不要杀我……求你……”二皇子沉吟着,伸出的右手想要抓住眼前人的裤脚,“我保证再也不回来……再也不干涉你的……啊!”
话未说完,无情的利剑已经由上至下刺穿他的心脏,悠悠的话语在空无的殿堂中回响:“对不起,我不能再心怀侥幸。一个白慕雨,一个林金菡,已经让我很伤脑筋了。”
哧的一声,长剑从身体中拔出。兰漱风凝视着地上扩散开来的血迹,眸中的夜色愈发深沉。
他后退几步,厌恶般的将长剑掷于地上。早就不记得自己杀过多少人,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杀人的罪恶感。然而,也许真如他所说,是心底的善良将自己束缚于斯。
善良是无益的。他叹道,特别是在这个地方,不杀别人,死的就是自己。自己厌倦的不是沾满鲜血的宝剑,而是这个充斥着虚伪、狡诈、算计的世道。
金碧辉煌的厅堂,只让他觉得恶心。天下熙攘,其之所求究竟有何意义?万人顶礼的圣君,到头来也终不过是一具枯骨。高大恢弘的圣殿,正是这包裹着行尸走肉的坟冢。
为何你偏要眷恋于这种东西呢?正如你所说,若是你能抛下这方华丽的坟墓,随我飘摇江湖,未尝不是一种理想的生活。然而所谓的理想,只是我永远遥望而不可到达的彼岸。
我并不怨你,我不能将你卷入我的宿命之中。如果我不曾出现,你可以在皇座中高枕无忧的俯瞰众生,尽享世间繁华。本是我不应当的出现在你的世界,才会给彼此带来多余的痛苦。
更何况,你还背负着楚家军的众望,我怎能让你为我舍弃家国的责任,被天下人耻骂?
并不愿伤害你,可是我,已经别无选择。
因此我不得不离开,如果可能,只愿永世不再回到这个地方。
温软的清风拂去幽幽的慨叹,碧瓦雕檐的厅堂,再度陷入沉寂。清风徐来,白衣翩过。须臾,一抹红色的影子在月色中腾起,tian舐着朱漆精琢的梁柱。
黑色的浓烟如同从瓶中逃出的幽灵,张牙舞爪的沿着曲折的回廊游移。昏迷中的卫兵被惊醒,睁大眼睛寻找着烟雾的来源。
不一会儿,反应过来的卫兵大声叫嚷,四处奔波着提水救火,宫闱上下人仰马翻。看着一团混乱的局面,屋檐上的兰漱风淡淡一笑,如轻盈的雀鸟一般悄然而去。
☆、第一百一十七回 孤注一掷
皇城的火灾无疑给守城的士兵沉重一击,趁着一片混乱之时,兰漱风轻车熟路的潜入了中心的城楼,放倒为数不多的几名守兵。
城中的机关也不过如此,兰漱风看了看亲手毁掉的设施,冷笑道“相比起追云先生的地宫还差点火候”。
最后一项任务完成,兰漱风清理去自己的痕迹,从小道溜了出来。圆月西沉,距离攻城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看不到王城最终的沦陷,倒是有些可惜。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膀,转身离去。
倏尔,银光一闪,冷峻的剑刃指向眉间。“哎……”兰漱风定睛扫了一眼不速之客,轻叹一声,微微笑道:“辰公子,为何你总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冒出来呢?”
“你在营帐中的障眼法骗的别人,可骗不过我,”突然出现在小路上的辰冰清手执长剑,似乎已经守株待兔了很久。他的眼中一改平日玩世不恭的神情,透出清冷的寒意,“兰公子,我必须要问清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呵,目的,”兰漱风轻轻一笑,抿开手中的折扇,“如此冰雪聪颖的千面妖狐,竟然猜不出小生的目的么?”
“你……”辰冰清颦起眉毛,“你若是要背叛那只笨狼,就不至于冒险来破坏城中的机关;可若是相反,你干嘛要背着我们溜出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至于我在想些什么,我还以为辰公子早就知道,”素雅的折扇徐徐摇动,亲切的语气与说出的话语完全两样,“几年前我与他做的约定,你一定没有忘记吧。”
“你是说……你要离开?”辰冰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可是……为什么?”
“我这样做自然是出于我的原因,”兰漱风淡淡的道,“准确的说,早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定下了离开的抉择。”
“不,我不明白,”辰冰清摇头道,“兰公子,我只知道你若是就此离去,那只笨狼非要发疯不可!我一开始就劝他不要接近你,但后来,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他的心意,能够接受他的感情。这么多年过去,你对他难道就没有一丝情意?”
“辰少侠,你还是那样的单纯……”兰漱风轻叹一声,冷笑道,“你以为这天下的事情都能够用感情来衡量?你以为凭着感情,就可以拔除异己、稳固帝位?我说过,我和他的关系,不只是这么简单。”
“那到底是为什么?”辰冰清只觉和这个人之间隔着一堵厚重的石墙,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话语,“那好,兰漱风,你告诉我,如果你一直以来都对他不曾动情,为何还要帮他打下江山呢?”
“我只是尽一个谋士的职责罢了,”兰漱风垂下眼睛,轻描淡写道,“我对他有没有感情,与我希不希望他登上帝位,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可是……”辰冰清一时语塞,不知要如何反驳。
“好了,你在这里拦着也没用,”兰漱风微微笑着合起折扇,“辰少侠,你是来拖延时间的么?不用费心了,他在哪里?我直接去见他便是。这本来就是我们二人的纠葛,你不明白的。”
“唔……”辰冰清怔怔的看着他,终是无法读懂他眼中逐渐加深的夜色。
另一边,楚陌寒在城郊的密林中徘徊着。各个方向他都派遣了人手,他正焦急的等待着传来的信号,思量着兰漱风会出现在哪边。
“不用麻烦了,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悠悠的声音从竹林上空传来。
“漱风!你在哪里?”楚陌寒心中一跳,连忙向声音处找去。茫茫的白雾覆盖在竹林上空,他踩着竹枝跃上高处,四顾无踪。
“漱风,你到底在哪儿?你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楚陌寒痛心的呼唤着,在密布的竹叶中凌乱的翻找着,仿佛兰漱风就藏在哪片叶子之后。
轻轻的一声叹息,硬下心来的话语又道:“你若是试图找我,我立刻就走。”
“好,好,我不找……”楚陌寒怅然的落在竹叶铺就的地上,张望着,“漱风,你出来好么?”
“……”不知藏身何处的人停顿片刻,又用平静的声音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可我不能见你。”
“为何……”楚陌寒只觉一阵寒意在竹林中弥漫,忐忑不安的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说……”
“你知道原因的……”轻轻的话语犹如倏尔消隐的清风,“楚将军,你答应过我的……”
“可是!”楚陌寒咬着牙,向上方看不到的空无喊道,“你到底在意着什么?我不明白,这么多年,你为何还要坚持那个……约定?”
“誓言就是誓言,楚将军,你应当了解我才是。我从不要求任何东西,我只要一身清白的从世间退场,不再被任何人打扰。”
“漱风!”楚陌寒仰着头,仔细的搜寻着每一个角落,“我不求你再为我做什么,我也不会过问你的任何事情,我可以给你清净,不让任何人任何事情来烦你,这样不行么?”
缓缓的声音随竹叶飘落,铺就一地苍凉:“我,不需要。”
“漱风,我此生只求你一件事……”楚陌寒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了我,你难道就不能……”
无情的声音打断他:“楚陌寒,我也只求你一件事,安心做你的皇帝,不要再来找我!”
“这江山,并不是我所求!”楚陌寒环顾着,希望找到声音的源头,然而这声音飘移不定,渗入薄雾之中。恐怕兰漱风是躲在了哪里,隔空传音给自己吧。“你知道,如果你非要离开,我……”
“不行!”兰漱风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急切,“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你想见我,只有一条路……”
“什么?”
沉吟片刻,缓缓的声音道:“我在营帐里留下了一封信给你,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愿意见我的话……我,会再出现的……”
“那个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一声轻响,楚陌寒蓦然回身,却只见一只野鼠蹿入林中,消失不见。
“一个……特殊的时机……”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别问了,你只要明白,我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那最后一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