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辰哼起了小曲儿:还有比这更轻松谋财的生计么。
☆、初遇
午饭过后,方星辰照例小憩片刻。半睡半醒间,被外头吵翻天的爆竹锣鼓声震醒了。
方星辰拾起他的混饭工具行至巷口,只见漫天金纸飞舞,人头攒动。八人大轿前呼后拥抬着一名巡官宣读着圣谕:“……现有睿亲王之子思辰,天资聪慧,敦敏勤勉,可堪托付。特立为皇储,以辅朝纲。即日起减免赋税一年,举国同欢三日,大赦天下……”
来得这样快!
早知兄长已被圣上看重,诏告宣示是迟早的事,不想自己才刚离开盛京没多久,那帮重臣就急着将此事地促成定局了。方星辰有些失神。
人潮推动着他向前移步。行至北门城楼前,那诵读圣旨的官员被迎进一座府邸,热潮渐退。
方星辰兀自怔仲,这时街对面有人向他挥帕示意,欣喜着唤道:“小先生,小先生……”
方星辰循声抬头望去,原来是上午那位光顾过他算命摊子的夫人。此刻她眉眼舒展,面色红润,容貌瞧上去比先前动人许多。方星辰隔街遥遥一揖。
妇人却快步来到近前,抿嘴笑道:“先生神机妙算!幸蒙大赦,我家相公可有救了。嫣柔先前竟有眼不识泰山!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先生莫怪。”
方星辰摆手笑道:“夫人不必在意。星辰不过是靠那不入流的雕虫小技混口饭吃,实在算不得什么。”
嫣柔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先生太过自谦了。这都叫些雕虫小技,那什么才称得上本事?”顿了顿,语气微转:“不知先生除了在集市上替人看卦,可方便入宅为专人解惑?”
方星辰垂眸沉思。有银子赚固然好,可进了别人家的门,许多事情便无法把握。毕竟他是来此避世,不可多生事端。
正想着如何开口拒绝,嫣柔已先一步瞧出他为难,替他开解道:“既然先生不愿,此事便罢了吧。”
方星辰略感尴尬,与她又多说了几句,告辞而去。
来到北街,上午的空地已被一个卖扇子的占去。方星辰重新选了块地方,继续摆摊。这回前来问事的不少。
“皇上要大赦天下,我家老爷是否能立马官复原职?”
“能,下月初五。”
收钱二十文。
“皇上说要减免赋税,我家去年拖欠未交的钱款能被获免吗?”
“可以,三日后有令。”
收钱三文。
“皇上已立了储君,我家二姑娘可有机会被选为太子妃?”
……
方星辰无力。表示卦象不明,算不出来。
无意间被触及心事:兄长思辰,如今已高高在上,可还会介意他这个不起眼的弟弟,派人来寻么?
方星辰看着剩下的几个等着看吉凶的人,摇摇头:今日已乏,明日再看。
当晚难眠。
方星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子夜时分,静得有些可怕。方星辰隐隐感到一股迫人的力量,若有似无的笼罩在四周。
于是披衣起身,来到院中视察。他有种说不出来的被窥视之感。想起日间的猜想,顿时背脊生凉,冷汗涔涔。
抚子已经睡熟。方星辰决定试探一把。
他走到月光下绕步一圈,装作早已洞悉一切,突然出声道:“是大哥派你来的吧。”
一个黑影应声而出。长身立在他面前。
方星辰心道果然。慢慢暗自镇定,等着他后续动作。
那黑衣人包得十分严实,唯一外露的眼睛闪着幽光,异常冷峻。
方星辰瞪他半晌,他只静默不语,猜不透其意欲为何。
一炷香时间过去。二人仍究对峙。方星辰忍不住打破这诡异的气氛道:“还不动手么?”
不料那人眯眼反问:“大哥是谁?”
声音刚起,方星辰便好似被一盆雪水从头浇到脚。那寒丝丝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三次。
竟然是他。
半道偶遇江湖寻仇那日,车顶观战的乌鸡教主。
见方星辰不答,教主缓下语气,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方才方星辰只是不知如何回答。如今听对方这么一问,不禁气极反笑:他好好在自家住着,反被一个外人问姓甚名谁?这所有种种,与他无极山何干?于是打定主意闭口不言。
教主似是看穿他的心思,一声冷哼:“方才不是还伶牙俐齿的么,怎么这会却跟蚌壳一样?”
方星辰听出他的讥讽之意,又想起那日之后的连串倒霉,顿时怒气更盛,火苗蹭蹭上冒,一直以来的憋屈找到了发泄对象,口不择言道:“别人家的院子,教主要来来,要去去,好生自在!别人家的弟子,教主要杀杀,要放放,好生威风!还有那别人家的马儿,教主亦是要牵走便牵走,好生……好生不要脸!”
连环炮般的重话,教主听了仍立得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再开口反而多了一丝玩味:“盛京郊外,躲在马车底的人是你?难怪内息如此相似。”又背过手去,点头道:“短短日子,你进境不少。来,让我瞧瞧——”话音刚落,双手从身后翻出,指间霎时多了几枚暗镖。
方星辰大惊,慌道:“你……你要作甚么?”只见那暗镖已经疾速朝他射来。他急忙提气,向右侧旋身一转,险险避开。
还未站稳,前方一道黑影晃过,教主已出手攻来。方星辰虽说自从有了内力,眼疾手快,但却怎么也不及对方快。黑影化成数个幻象,虚实难辨,离他只差小小半步。眼看就要被擒住肩头,方星辰情急之下,使出十二分内劲,奋力向后一倒。
正待他准备狠狠摔在地上,从身后北屋中闪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稳稳接住了他。
方星辰大喜:“斧子。”
抚子无暇答话,扶他站定后冲上前与教主缠斗起来。
方星辰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抚子身怀武功。
看了看打得正欢的那两人,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抚子没有内功,却有极好的身法。
教主先前并未在意院中另有一人,只当是个不懂武功的下人。不料这人半路杀将出来,着实难缠,又不知底细。想想此时已不便再多探问详情,于是释出真气用力一挥,挡开所有攻势。跃开数步,收手作罢。转身便飞上了屋顶。
轻功需内力催动,抚子无法飞檐走壁。
方星辰虽略晓轻功,但他不会傻到去追。
两人伸脖仰望。
微风徐徐吹动屋顶那人黑色的面巾,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挺拔的身姿在月光下朗逸超凡,衬得他恍若夜神。方星辰有些发怔。
“今夜很是有趣……后会有期。”说完,他消失在夜色中。
☆、变故
方星辰睁眼第一个念头就是狠抽自己的嘴。
祸从口出。谨言慎行。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关键时刻一冲动,居然口无遮拦地出言招惹那喜怒无形的乌鸡教主。当自己还是住在王府里的贵公子么。
方星辰恨恨地想:若是父王还在身边,就是十个江湖高手他也不怕——不知父王如今过得好么。他向来思念娘亲,今日却是第一次牵挂父王。
然而生活还要继续。爬起身,洗漱拾掇。到达北街时,已比昨日晚了一个时辰。
早有人在那等得不耐烦了。
“哈哈哈,贤弟总算来了。”洪哥大步流星,上来就是一掌,拍在方星辰胸口上:“你算得可真神吶,昨夜我带着诸位弟兄差点把那赌场赢个底朝天!痛快!痛快!”
方星辰抚着被打得生疼的皮肉,讪讪笑道:“哪里,哪里。”
洪哥又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洪海的小兄弟。在城东这片地界,你只管打横走,老子看谁敢欺负你。”
方星辰“呵呵”笑着,摸出昨日赚到的铜板,分出五十个,摊到他面前:“洪爷,这是昨日欠你的。”
洪哥急忙按住他:“贤弟这是作甚么。大丈夫言出必行。别说是这个月,此事往后都休要再提。放心,严爷那边我自有交代。”
方星辰顺势把铜板倒回自己钱袋,道了声谢。
洪哥低声道:“要不你再帮我算算今日财运如何?”
方星辰道:“行。”
摆出阵势,依法排卦。捻指道:“今日平平。有出有进。”
洪哥颔首:“好,我信你。晚上便不去了。其实老去也没啥意思,哈哈。”突然出手钳住他的手腕,道:“走,我请你喝酒去。”
方星辰瞅瞅那硕大的爪子,再瞧瞧自己的细胳膊,暗忖挣不脱。
板凳一收,被他拖走。
二人来到一家名为“有间酒肆”的酒楼。
楼上包间里洪哥的几个跟班已经边划拳边喝上了。见他们进来,让出两张座椅。
昨日那位小个头麻子脸凑上前笑道:“小哥果真是位高人。我叫文浩,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方星辰微微一愣,顺口答道:“文兄过奖了。小姓辛,名尘。”
“好名字,好名字。”众人倒上两碗酒,递到他和洪哥面前:“来来来,干了。”
方星辰看看洪哥。见他举碗一饮而尽。又看看自己的,不知该不该喝。
洪哥皱眉:“贤弟不放心么。”拿过他那碗酒,又是一仰脖子。
有跟班替二人再次满上。
说了会子话,所有人起身,端起碗,齐声道:“青山不老,玄月长存。”
方星辰想:听着怎么像青玄门暗号?难道他们打算拉自己入伙?心思不觉飘远。
等回过神来,发现大家都望着自己。原来其他人的碗早空了,只剩他发着愣,一滴没动。
方星辰干笑两声,硬着头皮起碗将酒喝下肚。
一旦开喝,后面的劝酒挡也挡不住。好在他酒量不好,酒品却不坏。又被灌了两碗后,醉得不醒人事。倒在桌上睡得香甜。
洪哥拍拍他的脸:“贤弟?”
文浩捏捏他的鼻:“辛小哥?”
还有扯他胳膊,捶他背的。
概无回应。
洪哥笑道:“这酒果然厉害。”说完击掌三声。
隔间门帘一掀,进来一位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