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又安静下来,连燕帝都有些微的不耐,他也实在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了。
幸好这个时候范俞晴跟一阵风一道阳光一样,以闪电的速度一般从前方了跑了过来。待到了燕帝面前才堪堪刹住车。燕帝伸手扶住她,范俞晴本就透红的脸简直红成了熟透的虾米,眼中的盈盈笑意,比抱着满怀桃花还要灿烂。
燕帝柔声问道:“你才去了这么一会儿就摘回来这么多桃花?你的轻功还真了得。”
范俞晴把其中一支开得最好,姿态最优美的桃花拿了出来,本能地想往崔安柔怀里塞,但想到燕帝,便将那支桃花给了燕帝,这才道:“没,我的轻功三脚猫功夫而已,是爹爹为八弟
找师父时,我在一旁偷偷学的,不怎么样。这些桃花一支一支都那么好看,一看就是长在比较高的地方,我怎么能上的去,是有人帮我摘的。”
崔安柔接过她怀中的桃花,从袖中拿出手帕来给她擦汗,并不说话。
燕帝饶有兴致地问:“噢?那一定是个武林高手喽。”
“不是一个,是一对——剑侠情侣!”
范俞晴回想起方才那两人飞身上枝头摘桃花的模样,满眼都是掩不住的赞叹之意。
“本来呢,是那个妻子想要桃花,自己去摘,后来她的夫君怕她受伤就拦住她自己上去了,他们的轻功都好好,一眨眼就上去了,一眨眼又下来了,和爹爹给八弟找的师父有一拼呢!”
这回却是崔安柔问道:“你不说他们是剑侠情侣,那妻子必定是身怀绝世武功,她夫君怎么会怕她受伤?”
范俞晴笑着说道:“因为他妻子怀孕了嘛,又是长途跋涉刚从扬州来,她夫君当然怕她动胎气伤到宝宝了。”
说着,范俞晴摇了摇崔安柔的胳膊,“九娘姐姐,他们的家就在桃花林南面山上的山庄。”她伸手指了指方向,一脸希冀地道:“他们邀我们上山去玩呢,我们去不去?去不去?”
那黑白分明的双眼中明明白白写着——去。
崔安柔还没说什么,一旁的燕帝突然阴沉着声音道:“不许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迎新迎了一天,无比苦逼啊……
☆、第二十二章 两生花(下)
定乾元年的四月初五,从匪患肆虐的陇州传来一个噩耗,几乎被严华歼灭殆尽的匪患狗急跳墙,三日前于夜间刺杀严华,刺杀者当场伏诛,严华腹中一刀,流血不止,如今已危在旦夕。次日清晨,匪患趁剿匪军群龙无首之际偷袭剿匪军大营,还放火烧了粮草,令剿匪军损失惨重。
而今陇州刺史暂管剿匪事宜,已经率剿匪军退回州府补给休养,又上折请圣上另派官员剿匪。
接到这封奏折的天子十分震怒,命群臣商议接任人员,但,无人奏禀。
原因很简单,严华是将门之后,又曾在梁王战役中立有战功,算得上是一员大将,现在严华都着了这个匪患的道,朝中还有谁敢出来送死,或是把自己家族子孙送出来找死。
大殿上群臣静默,燕帝徒然感觉到一阵失落。
他心中不可抑制的冒出一个想法:若是子熙在就好了。
若是子熙在,何愁朝中无大将。可是他的子熙,已经被自己折了翅膀囚在宫室里。
难道……他就真的无人可用了么?
“你们倒是说话,怎么一说到上战场,就没有人吱声了,请奏表求赏的时候,不是挺积极的么?这次谁若是能剿灭陇州匪患,朕给他官升三级,赐千金封侯!”
这一番利诱的话音掷地有声,可底下的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仅仅是骚动了一阵,竟然又沉默了下去。
燕帝简直眼气炸了,当年唐相把持朝政的时候任人唯亲,致使朝中无人可用也就罢了,现在远远不同往昔,怎么仍然会无人可用?!
正当他气恼之时,队列中站出一个人来,那人身形削瘦,一身淡绯色的官袍挂在他身上都显得有些松垮垮的,却是中书舍人柳偐。
柳偐秉着玉笏道:“臣,愿往。”
一时间,群臣大哗,燕帝也是目瞪口呆。
且不说柳偐是文官,就说柳偐这身板,各个心中都说严华还让土匪捅了一刀,这人要是上去不得一刀劈成两半?
燕帝回神,轻轻咳了一声,道:“爱卿,精神可嘉,但……”
柳偐大声打断了燕帝的话:“圣上,社稷有危、百姓有难,真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起到作用的时候,微臣虽然不是武将,却也愿意为社稷百姓尽一份力。再说,自古虽然有出将入相的先例,那三国时的诸葛孔明,太宗时辅佐定南大将军平定南朝余孽的顾相也是书生,哪一个不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微臣不才,即使不能为天下除害,也要拼却今生尽一份力,恳请圣上给臣一次机会!”
说罢撩袍跪地,背脊却
挺直,双目炯炯仰视这御座。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让人听了血液沸腾,几乎让人忘却了他单薄瘦小的身形。燕帝连声说好,即刻下旨任命他为剿匪先锋,不日前往陇州,接任严华剿匪大将的位置。
暂时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燕帝心中稍慰,回到寝宫的时候,面上还是带笑的。
为踏进寝阁便听到一阵低沉优美的箫声,像一颗平滑的石子,悠扬地滑过天空,灌入人的耳中,令人感到怡然通畅。
燕帝突然顿了足,挥手让身后跟着的人都退后,不许他们发出声音,自己轻手轻脚地贴着墙根走。果不其然,在院中幽竹掩映的画廊上,有一个白衣的身影,背靠着朱漆廊柱,曲着一条腿支着,双手接在胸前,在一根竹箫上灵活按压。
此时有风,吹动他倾泻在肩上的如墨丝发,廊上有花,牡丹开得倾国倾城,那人乌发白衣映花色,还有箫声抑扬,就像一幅画,让人不忍打搅。
燕帝站在廊下听,沉醉在画中箫声中,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慢,唯恐惊动了画中的人,惊碎了这一副画。
箫声在曲终停下,画中的谪仙垂下手,素手倒转了一下箫管,放下腿,转过身,沉静的瞳仁映着对面的年轻帝王。
他们离得,那么近,那么远。
慕容辉垂下眼来,去看手中的竹箫。燕帝大步走过来,明黄的衣裳浮动在他眼前,他不用移动目光就能看得到燕帝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
那块刻着“熙”字的玉佩。
在燕帝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瞳冷凝着,闪烁着利剑一样的寒芒。
燕帝在他身前负手而站,不无叹息地道:“你还记得柳偐么?”
慕容辉倏忽抬起头来,看向他,燕帝接着说:“陇州出了匪乱,朕原本派了严华去的,没曾想严华是功亏一篑,快收手的时候出了差错,朕方才在早朝上让群臣商议人选,柳偐看着孱弱,竟然是个刚烈有志气人物,敢出来自荐退敌,朕就派了他去。”
他转过脸对上慕容辉的眼睛,微微一笑:“子熙你交的朋友果然是有担当的人。”
慕容辉把眼神移到旁处,和一贯一样,不说一句话。
燕帝似是习惯了,也不以为忤,在他身前蹲□来,双手去握住他捏着竹箫的手,仰着脸看他半边侧脸,柔声问:“今天没什么事,朕陪你去太液池游湖怎么样?”
慕容辉垂着眼睫,不语。
燕帝又道:“噢,现在也没有什么可看的,那不如去牡丹园看看?”
慕容辉仍然是垂着眼睑,没声响。
“
那……”燕帝的手指拂过他手中的箫管,沉声道,“你再给朕吹一曲吧,朕不喜欢平湖秋月,吹个别的。”
他分明说着让他吹奏,手上却用了死力紧紧箍着那双手,慕容辉挣扎着想要抽出手,却半点动弹不得,没多会儿手腕便染上红晕,箫管从他手中滑落下去。
慕容辉看着那竹箫跌落,眼中闪过一抹黯淡,便卸了力,任由燕帝握着手,不再挣扎。
燕帝松开手,看到他手腕上的红痕,有些心疼,捧起那双手,有些发狠地吻上去,唇下的肌肤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燕帝道:“你看你,非要反抗,又没有用,何必白费力气。”
慕容辉嘴角滑过一丝讥诮的笑,任由他亲吻着,任由他的胳臂环过自己的身腰,抱在胸前,往宫室里走。
按着燕帝的肩,他侧过头去看那跌落在花盆旁的竹箫,十分可怜地孤单着,无能为力,就像随波逐流的浮萍。
他心中痛得口中腥甜,心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很快,就不用再忍了。
床榻上的翻云覆雨之后,燕帝去延英殿处理国事,慕容辉靠在白玉池壁上,水珠在他脸颊流淌下来,滑过身上那些新旧交叠的红痕,或深或浅,像一朵朵妖娆的血莲,分外地妖娆情/色。
门外有人推门进来,那人穿着一身内侍的服饰,开口的话却让浑身无力的慕容辉悚然一惊。
“相爷。”
慕容辉瞬间瞪大了双眼,转过头去看那个站在池边的身影,难以置信地道:“柳……偐?!”
“你怎么进来的?”穿上浴衣,撩了一把湿润的长发,慕容辉把将要进来服侍的宫人全都支走,关上门,才低声问他。
柳偐先不说话,紧抿着唇直勾勾地看着他颈侧和露出领口的吻痕,眼神里尽是疼痛和诧然,还带着一些不忍直视,一时有些复杂。
慕容辉在他的目光中僵了身体,喑哑着声音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是你呆久了会危险,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快说,说完早些出去。”
柳偐移开目光,却是道:“我以为义兄是骗我的,原来相爷你真的没死,你真的……在这里,还……”
慕容辉苦笑道:“还成了皇帝的内帷娈宠,是么?”
柳偐猛地抬起头,说道:“相爷,你不该在这里的,和我逃出去吧。”
慕容辉叹了口气,“你想得太轻松了,要是能出去,我早就出去了,我现在被废了武功,每走一步都有十几双眼睛盯着,你不要以为你能进来我就能出去。”
“会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