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安见他俩都沉默,便冲着小四解释道:“今日住持前来,说是有东西要交给夏王爷的。如今……”
“东西?”小四疑惑,走到了然面前,“大师要交给王爷何物?”
了然从座位上沉沉地站起来,“阿弥陀佛。”
小四眼巴巴地等着他的话和东西,了然却合掌颔首,“多谢施主清茶,贫僧告辞。”
“大师现在就走?”小四转着身,侧开道,“大师还没有说,要交给王爷的东西是何物呢?”
无安见了然闻声不答,也不回头,急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小四见他俩就这样走了出去,烦躁得又跺了跺脚。
在回寺里的路上,无安问了然为何不理会小四的问题,了然依旧不说话。直到下了马车,进入寺里,了然始终不言。而是选择将自己独自关进了禅房里。
一个‘佛’字,囊括了所有边幅。
了然站在地上冥思,墙上的挂字,无力地安慰着这个眼中生泪的人。
不是因为心痛,不是因为遗憾,也不是因为后悔。
一切,皆因内心的恐惧。他所恐惧的,非这间禅房,非寺间清佛,非夏祁渊,更非自己。但也许正因为这一切,他才恐惧。
佛明无边,但求经纶度世人。如今痴儿再去,菁华浮欲生梦里,孰解天意。
了然颤抖着动了动,在自己怀中摸出一直贴身带着的,夏祁渊送他的那串念珠。
再看看自己的菩提子,这便是今日他所打算送的东西,一串伴了自己十年的佛珠。
于他,这串佛珠即是自己。
把这两条念珠放一块儿,了然忏悔般的跪下,头磕在地,口中梵语唏嘘。
顶礼佛足,实相乃物,无相乃缘。拈花一笑无声,囚得尘间世人的,有人道是缘,有人道是物。或缘或物,饮一捧那情水,自知中趣。
作者有话要说:
☆、缠痴一梦(二)
嘭!
“卓岩。”夏祁渊轻喃一声,双唇开始在身下少年的耳际流连。
钟卓岩脸红如血涌,那人突然将他推撞在墙上,两只手跟着被按在了头顶。夏祁渊从他的耳际,辗转到颈间,再是面颊……少年只觉得心中隐隐生起了一股不适感,但他却始终不敢反抗。
某人看准了那张微微张开着的双唇,再也控制不住的吻了上去。钟卓岩任由那人的舌头在自己口中肆意翻腾,僵硬的全身只觉得呼吸很是难受,且这份难受还在继续。
懵然渐消,已经清醒过来的少年开始反抗,不停地挣扎着双手。夏祁渊却不管这些,闭着眼将舌头更加深入其中……
钟卓岩还是哭了,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一种对这种事的厌恶,他仍是在不停地挣扎着反抗。某人只觉得舌头突地很痛,睁开了眼,面前的少年正泪流满面的摇着头。
夏祁渊的心被刺痛了,第一次,钟卓岩在他面前流泪了,因为自己。
放开了那人,某人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空,无力的垂下了自己的头。眼中亦满是泪水。
“对不起……”夏祁渊右手拍在自己的额前,全身颤抖着,抽噎着,“对不起……卓岩……对不起……”
刚刚获释的少年抽泣出几声,呼吸中仍是一片慌乱,双手借着墙壁尽量撑着自己有些瘫软的身体。
屋子里很暗,暗到两个十五岁的少年,因为害怕而无法再靠近彼此一步。
清月在窗外徘徊,夜风循着檐角的竹铃低歌。走廊下偶有巡逻的人影经过,笼中灯火,沉默孤舞。
无论外面的夜何等变化,屋内苦涩如故。
夏祁渊跪在地上,身体已恢复了平静,却依旧垂着头。钟卓岩还是有点害怕,靠在墙角蜷缩着身子。周遭很静,但那一会儿,谁也听不见对方的啜泣。
因为陌生,在不知不知觉当中,失落追逐着冷漠。
“卓岩?”
夏祁渊抬起头,不再逃避。
钟卓岩没回应他,但眼睛分明已看了过去。
夏祁渊嘴角浅浅地笑了笑,就那样跪着向前走了几步。钟卓岩下意识的想往后躲。
“别怕。”靠过来的少年将声调放到最平静最温柔的程度,右手摸上这边还在发抖之人的脸。
夏祁渊将额头轻碰上对面人的,轻声道:“卓岩,别怕。”他闭起了眼睛,“相信我,好吗?”
钟卓岩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心里的戒备放下了几分,身体已不似刚刚那般颤抖。
“卓岩,你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许久的寂静,而后。
“嗯。”
夏祁渊无声地笑了笑,享受般地左右动了动额尖。
“卓岩。”
“嗯。”
“别恨我,也别讨厌我。”
又是一阵寂静,而后。
“嗯。”
夏祁渊将他轻轻拥住,一抹月光悄然越过窗缝,投落在了两人交接在一块儿的脑袋上。
“你时常问我,为何总是对你那么好。”
“……嗯。”
夏祁渊笑了,将怀中的少年楼的紧了些。
“我说是因为看上你了,你责怪我口无遮拦,只当是一句浑话。”
“那种话,谁会信。”
“是因为我是个男的,你才不信吗?”
“夏祁渊一日不捉弄我,一日不知满足。”
“呵,原来你也是在意的啊。”
“我只是懒得与你计较罢了。”
“可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生过我的气。”
钟卓岩感觉到了那人的体温,暖暖的,不自觉的将自己的手放开,那人的胸膛顿时靠了过来。少年再一次被撞在了墙上。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害怕。
“答应我。”夏祁渊的下巴垂在某人的肩头。
“什么。”
“这次也是,莫生我的气。”
“我要是不答应你呢?”
“你会答应的。”
“为何?”
“因为你的手已经搭在了我背上。”夏祁渊用一种得逞的口吻说道。
钟卓岩有点尴尬的将胳膊抬了起来,但很快因为又酸又累,他只好放下,垂在了地上。
“卓岩。”
“嗯。”
“我要走了。”
“去哪里?”
“沙场。”
“祁渊……”钟卓岩将身上的人推开,“什么意思?”
“父亲已经决定了,这次出征,带我随军出行。”
“可你才十五岁呀!”钟卓岩摇着他,瞪大眼睛,“将军怎么会想到要把你带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那里的残酷,我们曾多少次听回来的人说起过的!”
夏祁渊拉过他的手臂,“我已经决定了,而且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钟卓岩摇着头,“为何?”
“因为那里需要我。”
“开什么玩笑,夏祁渊。那里跟你有何关系!”
“夏家的人,命,从来都是寄放在战场上的。”
“我还是不明白,你这次为何要答应你爹。等你再长大一点考虑也不迟啊!”
这次换钟卓岩紧紧得抓着那人的双肩。
“没多少时间了。”
“什么意思。”
“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夏祁渊平静地看着他。
“已经……到这种……”
“三年前大夫便说过的。能够坚持下三年来,也是爹的造化。敌军当初那根毒箭,到底还是派上用场了。”
“祁渊……”
“别担心,我没事。”
“我……,你……”
“我会接下爹的包袱,替夏家,扛起保家卫国的重任。”
钟卓岩学着那人的样子,跪在了地上。
“卓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什么?”
“我喜欢你。”
“……”
“今晚把你骗到这里来,是我的不对。伤害了你,是我的不对。”
“祁渊……”
“上次春游,我调侃说你将来若是找不到心仪的女子,不如就嫁于我。那时,我是认真的。”
“祁渊,别再胡说。”
“用你自己的感觉判断,我真的是在胡说吗?”
“我……”
“我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
“我不属于任何人。”
“我希望你能属于我。”
“你!”
“我知道我现在肯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夏祁渊的右手从始到终都抚在那人脸上,“所以,我给你时间。”
“……”
无论战场上的厮杀多么凶险莫测,我答应你——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听你的答案。
那一次,夏祁渊的离开,是钟卓岩人生当中,无从安慰的最是孤独与煎熬的两年。哪怕即使后来知道那人确实活着回来了,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
秋风萧瑟冷山雨,斜过横阳默影低。
了然将扫过的院子扫了一遍又一遍,落叶明明已经被焚烧殆尽,院中亦是半尘不留,他还是在继续地扫着。三个月来,日日如此。
——十七岁那年。
一日,边关传来急报:夏家父子为国殉难。死在了那个被风沙试图掩埋的地方。
两个月後,了然剃度出家,拜修罗寺住持觉空大师为师,研习禅经。
望穿朝朝暮暮,暮暮朝朝。秋水渡边关,金沙鸣咽鼓。怎知断鸿声处,形影一孤。
作者有话要说:
☆、缠痴一梦(三)
迟子天一手拿了一个很大的水梨,正站在步离炎的房门前,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进去吧。”
步云开见他盯着两个梨看来看去,愣是不敲门,笑着摇了摇头。
“他会不会还在休息。”
“是不是在休息,你进去看了不就知晓了?”
迟子天嘟了嘟嘴,状若苦闷,“他上次回来便发了高烧,连着几日不愿见我。我不知该不该再来打扰他。”
步云开哈哈笑起来,捋着胡子道:“迟小公子多虑了。那日雨大,炎儿不过伤口有些染寒,这几日的卧床静养,身子已是好了。今日既来了,公子尽管进去看他便是。”
迟子天咬了咬下唇,一只手搭在了门扉上,“嗯。”
……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