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欧啸天坐在洛阳的床边,似乎也是几天几夜没睡了,他有些疲倦的将头埋在支撑着自己的右手掌中,低哑的声音说不出的憔悴。
“欧将军。。”从他的身上并没有感觉到杀气,于是蝶衣向前了一步,试探着问,“可以让我给太子殿下看看吗?”
“你懂医术?!”欧啸天猝然一下子转过头来,蝶衣这才看到了他的脸,那个素来倨傲的男人全然不见了那份邪魅的慵懒,下巴上参差不齐的小胡茬使得犀利的轮廓也显得有几分邋遢,只有问自己的那一瞬间,狭长的双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算不得医术,只是我修习天煞魔音多年,我的琴声如同医者试脉,太子殿下既是能听的懂我的琴声,我或许可以一试,用音律探一下他的血脉经络…”
闻言,欧啸天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他有些踉跄的跑出去,吩咐守在外面的云焰,“快去,快去拿琴来!”
乐声如缕,丝丝入梦。
昏迷中的人对侵入自己身体的魔音没有丝毫的抵抗,而蝶衣却是渐渐地被自己探知到的情状惊出了一声冷汗,她抚琴的手开始有些颤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欧啸天那里。
“怎么样?!”那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患得患失的忐忑紧张,欧啸天紧紧的握着洛阳的手,转过脸来问她。
“不知道将军有没有注意到过,”蝶衣的语气也不是很确定,“太子殿下他自从六年前至今从来没有变过。。。”
“你什么意思?!”
原本在他们这个年纪,六年的时光在容貌上留下的痕迹就不明显,而且二人几乎天天都在一起,细微的变化自然不会注意得到。
可是经她这么一说,欧啸天才恍然觉得,的确,倾国之乱以来,除了眉际愈加深刻的愁绪,洛阳似乎真的没有过丝毫的变化,那张脸依旧是少年般的稚嫩,原本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他如今只到自己的下巴,瘦削的骨架揽在怀里的时候总让他有种盈盈不堪一握的的感觉。
“我也不敢确定,但我探知到的感觉的确是如此…”看他的表情,蝶衣大致明白了自己的猜测不假,便又道,“太子殿下身体的脉象已经至少六年没有变化过了,就好像…就好像生命的迹象在他的身上静止了…”
“这怎么可能?!”
尽管之前从一禾那里了解到这天煞魔音无孔不入的探知能力的确不容小觑,尽管蝶衣所言也正应了这些年洛阳的身体突然变弱,且各路名医都束手无策的事实,可欧啸天还是有些无法相信。
当年在火场上星魂血誓分明已经成功,他把洛阳救出来的时候洛阳身上没有丝毫的伤痕,如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但情况的确如此,看将军刚才的反应想必是与蝶衣所说的差不多…”直到他此刻很混乱,聪慧沉静的女子小心的斟酌着用词,“请将军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太子殿下他曾把什么对自身很重要的东西丢在了何处,还是说当年在刑场上受的伤?”
“不会的!”欧啸天打断的,脑海中却是在不断地回响着他刚刚所说的话:
是不是太子殿下曾把什么对自身而言很重要的东西丢在了哪里?
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等等!”脑海中灵光一现,欧啸天脱口而出:“帝王之血,一定是帝王之血!”
“帝王之血?!”蝶衣疑惑,“传说中上古空桑的皇家嫡脉,能疗伤治病甚至是起死回生的帝王之血?”
“嗯,在我们风族人的传说中大燕先祖与空桑皇室有一定的渊源,而洛阳在出生之前就被大祭司预言他是千年前光华皇帝的转世,”欧啸天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跟眼前的女子说起这么多,但事到如今,洛阳身受重伤,他也有些乱了阵脚,只能寄希望于蝶衣真能帮他找出救洛阳的法子,“以前我也以为那只是传说,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洛阳的血的确可以加速伤口的复原,甚至能抵御毒蛊的侵蚀…”
“将军的意思是怀疑如今这帝王之血已不在太子殿下体内,所以才?”
“不是怀疑!”欧啸天犀利的浓眉越蹙越紧,狭长的双眸危险的眯起,他问蝶衣,“现在你能找到姬阳吗?我是说马上…”
“你想做什么?!”蝶衣苦笑了两声,声音里带着很深的戒备,“我绝对不允许你对少主不利!”
“他之前受了伤,而且这一战大败,姬尧定是不会轻饶他!”欧啸天放缓了语气,“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伤他!难道你不想帮我救洛阳吗?”
“将军如何让我信你?”
若单说容貌蝶衣实在不是那种让人一见销魂的女子,她没有龙笛的秀雅,没有一禾的娇俏,没有栖梧的妩媚,更没有赤嫣温艳大气。但是当年在姬阳救下她之前也曾做过天下第一楼的头牌,意娘喜欢她,全在于她心思细腻的聪敏和临危不乱的沉静。
欧啸天冷笑一声,“随你要我怎么样!”
“那好,我要你用太子殿下的安危起誓,”蝶衣收起身前的筝琴,面色沉静的看着洛阳对他说道,“我若能找到少主帮你治好太子殿下,你要保证少主的安全!”
第156章
得了欧啸天的承诺,蝶衣并没有动身出去寻姬阳的踪迹。
她只是在院子里摆了琴,整整一夜,筝声未绝。
第二天破晓,那个冷漠妖娆的冰族少主一个人站在了凤凰楼门口。
一身蓝底白纹的斗篷,虽然脸色还是一样的苍白,但也可以看的出来,之前与欧啸天交手时所受的伤已无大碍。
蝶衣出来接他的时候脸上没多少神色,只是淡淡的问候了一句少主,便只是引着他向里面走。
姬阳神色冷漠的跟上她的脚步,冷冰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怎么样了?”
蝶衣没有回头,保持着原本的速度向前走。
不是没有听出刚才强装镇定的那一声轻问,不可抑制的颤抖语音中夹杂了多少的紧张和不安的惶恐,可她懂得少主不想让自己看出他的失态,便也不去探究,只是淡淡的应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欧将军等您半天了…”
凤凰楼后园属于欧啸天的那一处小居掩映在一片青竹丛中,有一道幽深的走廊直通过去,清晨,初升的阳光斜射过来,有些被竹叶的缝隙筛的支离破碎,漏进门口的地方,碎光泻地,弧线优美。
姬阳有些犹豫的站定在不久之前刚刚离开的地方,那时的他还是那么不顾一切的想要找回自己丢失的那段记忆,如今,说不上后不后悔,他只是更加得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如果不是昨夜听到蝶衣的琴声,知道洛阳的伤势总也不见好转,他断然不会再来见他。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欧啸天修长挺拔的身形嵌在门框里,略显憔悴的脸上显出的几许沧桑更是平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你来了…”似是而非的开场白,与蝶衣对视一眼之后,他闪身将姬阳让进了屋里,蝶衣从外面轻轻地为他们合上门,远远的守着。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她知道那三个人之间的事只有让他们自己解决,她懂得有些事自己不用知道,有些时候自己不该出现。
“需要我做什么?”看到欧啸天在打量着自己,姬阳也不多绕圈子,就那样直白的问了一句,“我能为他做什么?”
然而,欧啸天并没有急着回答他,反而动手撩起衣袖露出了左臂上完全没有包扎的伤口,已经四天了,有些地方已经彻底的结了痂,暗红的色泽一直深下去,看人看了极不舒服。有些地方因为伤口太深还是不断的有血流出来,小麦色的肌肤映着蜿蜒的血流,像一条条丑陋的蚯蚓攀附在其上,刺目惊心。
就在姬阳将一直落在洛阳身上的目光转移过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的时候,欧啸天反手将辟天剑从身后抽出来,不容回绝的一句,“把手伸过来!”
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与哥哥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姬阳也不怀疑,愣了一下便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剑刃划过手心,伤口处像是一道狭长的泉眼,鲜血不断涌出,滴落成珠。
欧啸天慢慢的将手臂移过去置于血落之处,血滴融入他臂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熟悉的一幕出现了,新肉长出,暗血结痂,那些伤口竟然开始以视之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这是?”不是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复原速度极快,但姬阳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血竟有如此的功效,正想问是不是要用他的血给洛阳疗伤,突然间却听见欧啸天问了一句:
“你和洛阳是什么关系?你是他的什么人?!”
低沉的声音,深深压抑的杀气四溢。
姬阳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他不知道那日自己情急之下叫的那一声哥哥有没有被人听到,只是,既已下定决心用姬阳这个身份活着,他不想再给洛阳多添麻烦。
“我听不懂欧将军在说些什么!”他看了洛阳一眼,漠然的转移着话题,“他是大燕的太子,我是胤雪的少主,是敌非友,你说我们会有什么关系?”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在我攻下拓枝之前,你不战而撤,却是偷偷把他约了出去…”欧啸天犀利的目光很是危险,“还有四天前,为什么洛阳会替你挡下那一剑,甚至,为什么,为什么在你的身上会有他护命的帝王之血?!”
“帝王之血?!”饶是皇家血脉,但因为承光帝曾经下令不许他踏出未央宫半步,所以外面人尽皆知的事洛桑并不知道多少,而成为姬阳之后,他一直在冰族人的聚居地生活,自然更少的接触燕国人的传说,对于帝王之血这四个字更是知之甚少。
何况,在他的记忆里,哥哥十六岁那年为救欧啸天反出帝都之后就在也没有回去过,他根本就不知道当年洛阳为救他而逼出血琥珀为他疗伤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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