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决定了就好,李长岑丢了这句莫名,就径自转身迈步,跟着又停了一停。
他往我瞧来,示意我也一块儿。
我迟疑了一下,瞥了一眼丁驹他们三人,看他们像是不以为意,才跟了过去。
「……他们怎么办?」
在走上楼梯时,我还是忍不住问。
「让他们自个儿玩儿去吧。」李长岑说。
「咦?玩儿什么?」我不禁问,随即又想到:「难道他们要上场作诗文?」
李长岑听见,就呵呵一笑。
「他们可志不在此。」他说,但还没多解释,只是伸手招呼了一个店伙,让对方整治一个空位出来。
我往周围看了看,大多数的客人都坐在靠围栏边的位子。不过,都被坐满了。
而那店伙也瞧了一瞧,就摊手道:「现在就剩窗边的位子了。」
「那也无妨。」李长岑说。
「那么两位就随意吧。」店伙摆摆手,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句:「一会儿再给两位送些茶水。」
靠窗的位子空了不少,但李长岑瞧了一会儿,却说要上露台那儿去。
外边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吹来的风比方才更凉,隐约带着股水气,不过没见落下雨滴。
这儿没什么人,感觉清净不少。
我从露台往下望,看见的是一条沟渠。
而对面,跟这边一样,都是一排排的楼屋,隐约能瞧见里头灯火通明,似乎也是做生意的地方。
在坐下不一会儿后,方才的店伙就真的提了热茶来。
「坐这儿的话,什么也瞧不见啦。」我脱口。
李长岑笑,提起茶水来倒,边说:「他们是论诗文,能瞧得什么?」
我不禁咕哝:「凑热闹就是这个样儿的嘛。」
「那也要值得人去凑热闹才行。」李长岑说:「那些人在这儿作诗论文,不过说些风花雪月,能有什么好瞧的。」
我似懂非懂,但也忍不住纳闷了:「来到这儿,不去凑热闹要做什么?」
李长岑笑了一下,「总有能玩儿的。」
我愣了愣,又听他说下去。
「这样的诗文会,每次举办,每次都有人开赌盘。」他道:「赌这回参加的人里,最有希望得胜的一个,每每都吸引一堆人押注。」
讲着,李长岑看了我一眼,「这样的事儿,无论哪个地方都没有例外。」
咦?是这样啊?我听得目瞪口呆。
但我也蓦地恍然,方才他对丁驹他们说的……唔,是这样的意思。
大概是看我明白了,李长岑就道:「你要想下注,这会儿还来得及。」李长岑笑。
老实说,我是有些想试试的,但是……
「我没带钱……」我困窘的说,那会儿太匆忙,也不知是要外出的。
李长岑像是一怔,跟着笑了笑。
「这样吧……我让他们去下注了,要是赢钱就分你。」
「那怎么好啊!」我慌忙脱口。
「这种钱是横财,留着也不好。」他说。
我懵懵的喔了一声,但还是觉得不妥当,「你别给我,要么就花掉。」想了想就又说:「唔,在远点儿的地方有个夜集,里头有些东西,你拿去买吧。」
「哦?那儿有什么?」
「很多的……」
我介绍起那夜集里有的玩意儿。
李长岑听着,像是感兴趣了,就说考虑一会儿去看看,跟着想起了什么,就讲起去过的城镇,当地集市的景况。
我怔怔的听着,中间有几次,实在好奇就打了岔,而他似乎也不在意。我忍不住同之前一样,和他东聊西扯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知不觉,桌上那一壶茶都喝光了。
不过,大多是我喝光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李长岑像是无所谓。
他再喊了店伙要了新的一壶茶,不过他这次喝了一口,就没有动了。
我不禁疑问。
他默了一下才说,新上的这壶茶,口感不好。
我咦了一下,就又喝了一口。
「……我觉得没不一样呀。」
我不禁咕哝,隐约的就想,和傅宁抒出去时,他似乎不曾在意过这个。
可我也觉得,他并不是不在意吃得不好。
有时候,他也很讲究的。
我忍不住就脱口,和李长岑讲了。
他听着,只笑了一下,没有多表示。
我莫名感觉一阵讪讪,就闭上了嘴。
静了好半晌,我不禁瞅向他,看他依然是和颜悦色,心里隐约犹豫后,还是忍不住脱口。
「你……唔,你们昨儿个,为何要和那师父说,同先生……唔,傅先生是亲戚呀?」不说李长岑好了,李簌哪里是嘛?他是……唔,皇子啊。
本来,昨晚回去,我很想问傅宁抒的,但是……
不知为何,有些问不出口。
当然了,也不是对李长岑问就容易,就是……
唔,也不知为何,这会儿就能对他这么问了出来。
李长岑听了,神情像是一怔。
「哦……」
半晌,他才出声,看着我忽地一笑。我不禁忐忑了下,张嘴要说点儿什么,就听他讲了下去。
「你知道么?方才……」他开口,看着我:「你的话里,至少提了不只五次傅先生。」
咦?我张着嘴,有些愣了一愣。
「其实,不只今儿个的,之前也是。」李长岑淡淡的道:「同李簌一样。他十句话里总有他。」
陡然听到他提起李簌,我闭上了嘴,隐约的发闷,心里又有一股说不上是什么的滋味儿。
李长岑看来。
「至于你方才问的……唔,你没发现么?」他说,像是意外:「我以为……唔,你与他关系很好,早该猜到了的。」
我愣了一下,对这句话有点儿迷惘。
「猜到什么?」我不明白。
李长岑像是想了一下,才又开口。
「昨儿个对那师父的话,也不算假的。」说着,他看了我一眼,「这也没什么不能提,众所皆知,我的亲祖母出自宁家,在她出嫁前,一直是待在宁氏本家的,更得喊李簌的曾祖母一声姑姑。」
他停了一下,「唔,这样算起来,按照族里的辈份算,他与我父亲是同辈,依礼我得喊他一声表叔才是。不过,我以前也没见过他,」
他正讲的人是傅宁抒么?
唔,傅……还有宁……
我不禁纠结,心里感到懵然不安,就对上李长岑的视线。
他像是了然的一笑,仍旧神色温和。
「这不很明白了——傅宁抒,拿掉了傅姓,便是宁抒,他是宁家人。」他悠然的道。
一百一十六
还小的时候,开始能认人后,我一直以为照顾自个儿的吴婶,就是娘亲。
后来,才隐约晓得,那个长得好看,但神情冷淡,总在一边看吴婶逗弄我的女人才是自个儿亲娘。
但吴婶告诉我,得喊她夫人。
那时我还小,不晓得之前有过算命的事儿,就是瞧见夫人冷冷的模样,打心里感到畏怯。
所以在四岁以前,每次看见夫人,我一点儿也不敢靠近,总要挨在吴婶身边,赶都赶不开。
可有时,吴婶实在不能照看我,就只能去喊来夫人。
几次之后,我就没那么怕她了……
对那几段的事儿,老实说,印象已有点儿模糊,但就记着自个儿非常的开怀。
只是,我始终对一件事儿觉得困惑……
我不懂,为何不能喊她作娘?
而且,老爷只是王朔的爹,同我没什么关系。
虽然那会儿我还小,但隐约就有股感觉——老爷不大喜欢夫人时常要照顾我。
有一次,在夫人房里午睡起来不见人影,我跑出去找夫人,那会儿老爷也在一边,他没吭一声,但隐约看了一看夫人。
夫人垂着眼,丝毫没瞧我,只是喊来了吴婶,让吴婶把我带开。
回头吴婶叮嘱我,以后不要随便去找夫人,尤其老爷在的时候。
我忍不住有股委屈,不懂为何不行——她不是我娘么?
吴婶没有回答我,只是摸了摸我的头,让我乖一些,说着什么夫人也不容易,女人还是要一个依靠,以后她也可能再有孩子,要我要多忍耐。
她说了很多……
但我还是不懂。
虽然,夫人看着是冷淡,可她的怀抱却很温暖。每次依靠在她身上,总能闻得到一阵香气。
闻见那阵香味儿,我总觉得心安。
不能随意的亲近她,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而那时候,虽然王朔会搭理我,但他比我大,有时会嫌我麻烦,就不喜欢带着我玩儿。
我只能同村子里其他小孩儿。
不过那些小孩儿,其实也比我大了点儿,和我玩儿了几次,似乎也嫌我烦,不知怎地,有一次玩儿着,就笑话起我没爹没娘。
我气呼呼的和他们辩驳,自个儿是有娘的。
但他们却一阵嘻嘻哈哈,取笑的更大声,说着什么你娘不检点,所以让你爹赶跑,又来勾引王家老爷。
我说不过他们,又不想听见这些话,不禁动手推了他们。
他们也来气儿了,卷起袖子抡拳头,又把那些话说一遍。
他们一副要教训我的模样,忽地王朔不知打哪儿跳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把他们打了一顿。
当然了,回头……王朔被老爷罚了一顿。
可那时候,王朔把人都吼了回去后,就用手背抹了抹鼻子,而另一手来捂了一捂我的脑袋。
我爹老不修,又爱面子,他说。
我听不明白,只懵懵然的点头。
以后有我陪着你啦,他又说,大力的拍我的头。
这句我听懂了——但他手劲儿好大,头顶真痛。
可是……
王朔有自个儿想做的事儿,当初他怎么都要走,其实我真的很难过。
虽然后头,我和他一直都有通信,但每次想起来,心头依然一阵怅怅然的。
……原来人跟人之间的好,都是有期限的。
王朔能算是我的兄长,更别说没有关系的了——傅宁抒和我,就什么关系也没有。
我没把他对我好,当作理所当然,但是……
我希望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