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转身,闭上眼睛。」
耳边响起冷冷的声音。
但我一点儿也不畏惧,只觉得无比的安心,以及温暖。
说完这句,属于傅宁抒的气息很快的离了身边。
可我晓得,他在的。
我动也不敢动,紧紧的闭着眼。
周围传来呼喝,剑击铿锵声一下又一下,隐约的有草叶被轧折的声响,跟着是粗重又混乱的喘气儿,还有凄厉的哀号。
吹开的风里有浓浓的腥味儿。
过了很久……很久。
又好像只是一会儿……
最后,我只听见咚咚地一声又一声。
好半晌,我才发觉,那是自个儿的心跳声,
不知何时,周围安静了下来。
我迟疑了一下,不禁睁开眼,忐忑的转过身。
我不禁屏息。
后头,林子里倒下了一些人,有很多……
那些人周身都湿泞一片。
我茫然无措,瞧向了唯一站着的人——傅宁抒面无表情,衣裳有点儿凌乱。
他手里握着一把剑,目光缓缓的递来。
那双眼,非常的冰冷。
我不禁哆嗦,但还是迈开脚。
可傅宁抒却举起手里的剑。
我一顿,他的剑已脱飞而出,不过是往旁斜射了去。
霎时,一声惨叫响起。
我侧头望去,见着那剑穿过了一个人的肩头,连同那人钉在了树干上。
我管不上那是谁,只又转头,拖着脚朝傅宁抒跑去,然后伸手抱住了傅宁抒。他身上有一抹血腥的味道,可我一点儿也没松手。
傅宁抒没作声,让我抱了半晌,才伸手来还住了我。他低下身,将头抵在我的脖子边,然后沉沉的吐出了口气儿。
「先生对不起……」
我不禁愧疚,微微哽咽,就觉得抱着自个儿的力道再用上了劲儿。
「先生……」
傅宁抒抬起头,往后退了一点儿,只静静的看着我。
「不是你的错。」半晌,他才开口。
傅宁抒松开一手,然后抬起,但要碰到我的脸时,隐约一顿。我想也没想,就去捉住他的手,一摸却有股黏腻。
我吓了一跳,低头去看,发觉那是血。
「先生受伤了?」我惊吓的问,跟着再注意到,他的脸上也有一点儿的血,连忙找起伤处。
傅宁抒阻拦我的动作。
「可是……」
「这些都不是我的血。」他平淡的打断。
我愣了愣,才懵然的点头。
傅宁抒看着我,低问:「怕么?」
「我不怕,我永远不会怕先生的。」
我说,一边用力摇头,握紧他的掌心
傅宁抒沉默,但抽开了手,不过却伸来,抚在我的脸上。他跟着凑近,先轻触了一下我的嘴角,才慢慢的吻向唇间。
吻了一会儿,傅宁抒松开我的唇,往后退了一些,然后同我凝视。
我望入他的眼里,是一片温软。
我不禁再抱住他。
到这会儿,我才觉得放松下来。
一放松,我才感到各处都疼了起来。
不过,我想起来李长岑,就顾不上这些难受了,只愿他平安无事儿才好。
我说要去找他,但傅宁抒却说不用。
「他无事儿。」傅宁抒道:「我先找到了他的。我不是一个来的,另一人顾着他了。」
「可是他受伤了,好几处……」我脱口,又担忧又难受,「都是我……」
「不是你的错。」傅宁抒打断。
我郁郁的望着他。
「不是你的责任。」傅宁抒又说,伸手揽过我:「知道么?」
我抿了抿嘴,但没讲什么了,只微微点头。
傅宁抒放开我,对我微笑。
我不禁安心,也笑了笑。
「回去吧。」
「嗯。」
不过,除了肚子疼之外,我还扭伤了脚,走一步就痛一步的,几乎没法儿走,所以,傅宁抒就把我背了起来。
我伸出手,环在他颈子前,脸侧着靠在他肩上。
眼里瞧着一段散下些许余发的颈子,心头便感到分外安然。
随着傅宁抒稳当的脚步,我有些困顿起来,我闭了闭眼,但又想和傅宁抒说话。
我讲起了躲雨时的事儿。
中间傅宁抒没有作声,但我知道他是听着的。
「先生……」
「嗯?」
「李长岑他……伤得是不是很严重?」我还惦记着。
「会好的。」傅宁抒只这么道。
我喔了一声,安静了一下,又开口:「先生看见了李长岑作得记号了么?」
「嗯。」
我想着,又说:「我看不懂那长什么样儿。」
「那是宁家人传递消息常用的记号,一时说不清的。」
我含糊的哦了一声,又问:「席……唔,大伯他们是不是很生气?」
傅宁抒唔了一唔。
我抬眼,望着黯淡的一晃一晃的天色,有点儿困倦的眨了眨眼,嘴里一边问:「回去之后,他会骂我么?」
「不会的。」傅宁抒温和道。
「唔,真的么?」
「嗯。」
「回去后……」
我讲,声音喃喃起来。
……什么?
唔,回去后,自个儿要对席夙一道歉。还有更要紧的是,得告诉他,是先生救了自个儿的,让他别再有成见。
一百三十五
后来,等我再醒来时,已经是躺在柔软的床上了。
那会儿周围有好多的声音,不知讲着什么,我半句也没法儿听清,只觉得脑子沉钝钝的,全身滚烫,无一处不酸疼。
而且,肚子隐约的闷痛……
我不禁难受的哼出声。
似乎有人讲了什么,跟着……唔,传来急促的动静。
我迷茫的盯着凑近的几张脸,依稀闻到一抹好闻的香味儿,然后慢慢的放松,忍不住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于是就这么睡睡醒醒的,不过之后每一次睁眼,周围都是很暗又安静的,不像头一次那样吵。
但一样能闻见那抹香味儿。
而且,我能感觉床边一直有人陪着。
每一次,那人总是轻巧的帮忙掖好被子,用温热的手握住我的手,然后低声抚慰,让我又沉沉入睡。
如此反复,我慢慢的才感觉好一些了。
那会儿醒过来,我就看见了傅宁抒。
他坐在床边,从搁在矮几上的水盆里拧了条帕子。
我腆然不动,让他帮忙擦好脸,耳里听他说着自个儿的情况,原来自个儿已经睡了快要两天了。
傅宁抒说,大约淋了点儿雨,又吹多了风,加上受惊吓的缘故,才会发起高热。
「至于其他……唔,幸好没伤着脏腑,等瘀青褪去就好,而扭伤的脚也没有大碍,就是几天不能走动。」
我愣愣的听完,不禁要问一件事儿,可喉咙却干干哑哑的,一开口就忍不住咳了起来。
傅宁抒扶了我坐起来,又去倒了一杯水。
等我喝完,又咳了两声,才觉得好了一点儿。
我连忙脱口:「先生,那李长岑也没事儿了么?」
傅宁抒唔了一声,才说:「他伤处不少,得好好的静养一阵。」讲着,边拿过我手里的杯子,然后往矮几一放,再端来一个碗。
我正想问席夙一有没有说了什么时,眼里瞧见了,不禁去瞥了一眼,但只看到碗中黑糊糊的。
「喝下这个。」
我犹豫着,不禁瞅了傅宁抒一眼。
「先生,这是什么呀?」我问。
傅宁抒道:「大夫开得药,让你醒来喝了的。」
唔——我只好伸手去接。
我皱着眉头,闻了一闻,确定没有怪味儿后,才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汤汁糊糊的,但味道不是苦的,有点儿甘甜。
我就放松的喝起来,目光往傅宁抒瞧去。
傅宁抒去到窗边的高几前,挽了袖子,伸手不知摆弄什么。
一会儿,就觉得房里的香味儿又浓郁了点儿。
傅宁抒走回来,坐在床边,等我喝完了汤。
我把碗递还他,一边忍不住问起席夙一的反应。
傅宁抒睇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只是问:「这么怕他生气?」
我支吾了几下,才咕哝着说没有。
傅宁抒笑了一笑。
我不问席夙一了,只和他随意的说了点儿话,又觉得昏昏欲睡了。他来扶我躺下,帮忙掖好被子。
我忍不住去捉住那只伸来的手。
傅宁抒反握住我的手,跟着低身,吻了一吻我的唇。
「再睡一会儿。」他说。
又一次醒来时,屋里还是亮蒙蒙的。
这会儿,不见傅宁抒。
我怔怔的躺了一会儿,感觉房里的香味儿散了不少。
窗子被推了开,随风一摇一摆的。
我慢慢的坐起来,不过……
我动了一动,扭伤的脚,还有一点儿的酸疼。
对了,前会儿醒时,傅宁抒说了暂时不能下地的。
不知道暂时是多久,难道要一直待在床上么?
我打了个呵欠,往后靠着床板——唔,好像睡得太多了,精神反而更差。
我不禁再打了个呵欠,就听到外间有动静。
门好像被推开了。
有人进来,不过没往这头过来,而是待在小厅里。
我听见说话声。
我忍不住好奇,就努力的撑住精神,仔细的听起来。
唔,正在讲话的……是席千波。
原来他回来啦……
他讲着什么不难处理,说是除了陈家旧部,其余的一伙儿原来就是山匪,就地正法倒也好。
唔……
我听得懵懵不明。
跟着,席千波又说王什么的人,肩上的伤是重了些,但无碍性命,回头交由……唔,后面的话,我只听见候审发落四个字儿。
不过眼下……席千波又道了句,最重要的是恭王那边——那边如何,我听得不大清,因为珠帘响动了起来。
我侧头望去,就见到席夙一同席千波走进来。
他俩也看来,像是一怔,跟着凝重的神色就缓了一缓。
我连忙要坐起来。
「怎么坐起来了?」席夙一问着,已快步近前。
我讷然的喊了声大伯,才说:「我觉得自个儿好很多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