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信的后头,王朔就问我好不好,有没有让谁欺侮了,还问书读得如何,千万不要越读越笨……
只有越读越聪明,哪会越读越笨的……笨蛋!我在心里偷偷骂王朔,就想立刻给他回一封。
不过……还有一封……
正犹豫的时候,耳边就听东西搁到桌上的声响。我往傅宁抒看去,就开口:「先生,我想给王朔写回信……」
「……写吧。」傅宁抒看来,似乎想到什么,又说:「写好了给我吧,我再找人送去。」
「好。」我开心的道,就去取水磨墨。
等磨好后,纸张一铺开,下笔就写了平常的几件事儿,也写了前些日子,和傅宁抒一块儿上城里吃面,去河边看船,还有开始学习射箭等等……
唔,还有什么有趣儿的?我正想着,不知怎地,脑内忽地浮现起白日看见的,不禁就愣了愣。
这个……唔……这个如何,我还是想不明白,心里又是一阵古古怪怪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写好了?」
耳边听见问话,我怔怔的瞧向傅宁抒。不知怎地,对上他的目光,那点儿古怪就隐没,想问问究竟的念头都没了。
……唔,弄不懂就算了。
「怎么?」只是见我没回答,傅宁抒微皱了下眉,又问。
我才回神,赶紧的摇头,忙道:「写……写好了。」说着,就拿起写的满满的纸,好好的折了一折,然后拿起方才没看的那封,一并递给傅宁抒。
「那个……」我不等他问,就说:「那是写给王朔的,我想,一块儿寄去给他吧。」
傅宁抒点头,把东西收好,就道:「明儿个就找人送去。」
「谢谢先生。」
傅宁抒低嗯了声,看了我一眼,就说:「没事儿的话,就早些休息。」
「好……」
话才说,我就想到明儿个的考试,虽然读完了,也有读通——这次一早就问了傅宁抒,想想那会儿,就又觉着窘困起来。
其实每次读不懂,都会问他,只是这脑袋很不争气,总是记不住他说的,就也考得不是很理想。
每次这样,我就更有些不好意思问他,可最后还是忍不住要问……
嗯……这次……还是……再看一遍吧。
「先生,我要再看会儿书。」
我边收拾桌面,边想着就说。傅宁抒看来一眼,但没说什么,只是就拿起他自个儿的书起来。
我也一样正经八百的坐着,只是看了一会儿,手就拄上脑袋,忍不住打了个无声的呵欠,然后又一个,再一个……
唔,之前回来得晚,所以看会儿书就想睡,可今儿个回来的早,怎么也是这样想睡呀……我模模糊糊的想。
「……去睡吧。」傅宁抒忽然出声。
我霎时清醒了一点儿,怔怔的瞅了去,见着他阖上书,站起了身。
「去睡吧。」他看了过来,又说一次,语调听起来很轻。
「喔……」我下意应声,才想起还再看着的书,就摇摇头,可他却忽地横出手,抽走了书。
「再看也看不进几个字儿。」傅宁抒把书搁到一边。
「可是……」我小声道:「我怕没记熟。」
「看了两天都记不熟,多看一会儿也没用。」
怎么这样说啊……我闷声咕哝着,对上他的眼,就没敢再说,连忙下了椅子,往床那儿过去。
我慢吞吞的除掉外杉,往里边一躺,拉上被子不一会儿,房内就一暗,两盏烛火都给吹灭了。
哦,原来傅宁抒也要就寝了……
今儿个还真早,每回我去睡时,他都还很精神,一点儿不觉着倦似的。
「……眼睛怎么还睁得那么大?」
正愣神,就听见这一句,我不禁抬眼,就望见一双晶亮的目光,心里蓦地一慌,连忙闭上眼。
不闭不说,这一闭睡意即刻找上来,然后就这么睡过去了……
三十八
不知是不是提前温书的缘故,虽然还有点儿没记牢,可也写出了七八分,缴卷的时候,柳先生看了看,一样甭着一张脸,却说是可以了。
我开心得很,回头对李易谦说,他却很冷淡,还道通过才是应该的。
居然这么说……我忍不住滴咕,哪里应该了,那满篇的乎不乎则不则的,弯弯绕绕的,还没读明白意思,脑袋就晕糊糊了。
不过问傅宁抒时,他只看了一看,也没见看得多认真,就和我说了意思,还似乎同柳先生讲得差不了多少。
难道他也上过柳先生的课么?他说过,他也在这儿读过书的……
不过……好像不只柳先生的科目这样,上回又问了一篇别的,是文先生教的,他也是看了几眼,然后就解释了。
文先生很年轻的,看着……好像和傅宁抒差不多年记,那就不是以前上过文先生的课了。
唔,还有算学,以及他自个儿的科目……
好像……不管问什么,都难不倒他。
可昨日撞见的那事儿,不知怎地,却有点儿问不出口,不是怕他听了会觉着奇怪,而是……我想到李易谦事后一脸严肃,就觉得最好别说出去。
上午的时候,又去上莱先生的课,经过那林子,李易谦模样平常,就像是忘记了一样……
不过我也没纠结太久,那弓拉得我两手发软,李易谦教了一会儿,一样就那一句,说我太缺锻炼了。
……那要怎么才不缺锻炼啊?我就问他。结果,他只皱起眉,跟着就调转目光,练起他自个儿的了。
莱先生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就过来道:多吃点儿饭,就有力气。
没想到莱先生也这样说……
唔,那样……席夙一是说真的,本来想怎么吃都不见胳膊长壮,就觉得他那时是随口说说而已。
所以是吃得东西不对?
可晚点儿去到书库,一见着他板着脸的样子,我一点儿都不敢问他。他也没多说什么,同样交待好要我做的事儿,就忙起他的。
然后也一样,见我做好,他就让我离开了。
上澡堂的时候还早,里头有不少的人,彼此说笑哄哄闹闹的,比热气还腾得的人头晕。
我很快洗好出来,走没几步就见前头隐约有人影,好像是提的灯火灭了,就走了过去,发现是陆唯安,心里不禁咦了下,跟着出声喊他。
他瞪大眼,一会儿瞧清楚了后,有点儿没好气的再瞪来一眼,「是你啊……」
我点头,就问:「唯安,你的灯熄啦?」
陆唯安唔了一唔,睇了我一眼,语气有点儿生硬的问:「你……要回去了?」
「嗯,你要和我一块儿走么?」我问,就听他哼了哼,含糊的说着勉强什么的,然后就先一步走向前。
我赶紧跟过去,他才走得慢一些。
由澡堂绕回去,最先经过的路都是暗的,要再往前一些,才是一段游廊,可途中也就点上了两盏灯,若没有提把灯出来,根本也是看不见路。
幸好我很快洗好出来,不然没上遇陆唯安,他可要摸黑走一路,就像是我之前那样了。
可其实,我也没真的摸黑走完,之后就碰着了傅宁抒……
如果他没出现,那时肯定……
唔,肯定怎么着,这时心里想不清了,只是……还有后面那些事儿,能和陆唯安他们把误会解开,也是因为他。
虽然李易谦说,傅宁抒负责管束班上学生们的举止,所以出面是应该的,可我却不觉得……
说不上原因,时常觉得,傅宁抒压根儿不理书院里的规矩,比如班上的学生让柳先生找着了错事儿,若当场遭了重罚,他也不会出面讲情,若是让他事后再罚,那事儿就像是没了影儿的。
而且……那次的事情,也不是他出面责罚。
我一直没好好的和他道谢……
因为总觉得,好像说谢谢也不够。
所以一直也没表示……
唔,想想……真的很失礼数,若让柳先生知道,肯定要揪着我的耳朵骂了。
「……喂……你……」
隐约听得的一声,我怔了怔回神,对上一脸不快的陆唯安,不等他再说什么,就正了口气问他。
「唯安,我能问你一件事儿么?」
陆唯安神情一怔,跟着皱了眉,潦草的点了下头,「好吧,你问。」
我想了一下,说:「你知道……知道怎么跟人表示感谢么?」
「——你可以道谢。」陆唯安像是噎着了气,半晌才挤出这一句。
「可是……好像说谢谢也不够,怎么办?」我苦恼道。
「那就送礼呗!」陆唯安没好气,骂骂咧咧的:「你就问这个?我当你问什么……居然还同你认真……」
我不禁觉得委屈,立即道:「我是认真的呀……」
陆唯安一点儿也不信似的,恼火的再瞪来几眼,就道:「我不与你闲扯了!我问你,丁驹也找你明日一块儿出去是么?」
「……是啊。」我愣愣点头,「唯安你也去么?」
陆唯安便哼了一声,「我才不去。」
我有点儿失落,还以为他也会去的,不禁问:「为什么?」
「去了又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哼了哼,看了我一眼,道:「你也别去,而且你又不是……算了算了!」
我呆愣住,听得满头雾水,正要问的时候,就走到单人舍房的院外了,陆唯安便一扭头,快步的走了进去。
到底……他想说什么呀?
想不明白……
我纳闷一阵,觉到风吹的冷,才赶紧走回去。中间经过两人间舍房时,迟疑了一下,本来是想问问李易谦,可又想到,是我自个儿答应丁驹的,反悔好像不太好。
反正就是去吃饭嘛……
回到房里,傅宁抒并不在,不过房里已经多点起了一盏灯,大约是回来又出去。
我收拾了一下,坐到书案前看了一会儿书,可看没几篇,就头昏脑胀,一团混乱,能问的人又不在,精神越发扛不住。
我打了个呵欠,将小桌上的灯挪到床边的架子,就窝上了床,把书拿在手上,有一页没一页的翻。
也不知翻了多久,朦朦胧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