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话:
☆、第十八章 计中计
明日高冈一战,请君务必出营一会。京子大人有事要我面告。
藤原政辅
兴许是「北条」这个姓氏的光环太迷人,橘香川捏紧密函,心中掩不住激动。
他在意的,不是两姓之间的胜负,而是幕府最终还是对他这名被放逐的罪人伸出了温暖的双手。
多年来忍辱负重,战战兢兢走到了这一步,尔今他终於可以将东北的疆土拱手献上给他的主君,并且堂堂正正,在藤原氏面前抬头挺胸了。
※
高冈上的战火在小泽景树一声令下壮丽揭开序幕。
飙驰的骏马,飞扬的战旗,苍蓝与玄黑的身影交错,那是一个个抛头颅洒热血的英勇战士。
或为忠君,或为保家卫国,说穿了,不过是桩变相的利益输送。疾风狠狠飙过脸颊,短兵铿锵相接,提刀落首仅在顷刻之间,那狂喘著气的口腔几乎可以呼吸到鲜血浓烈的气味,於是越来越疯狂的眼神,越来越焦躁的表情,在不知不觉中在这场欲望漩涡中,一一沦陷了。
橘香川坐镇後方,才刚冲好茶,便有探子来报清原军不知何故撤离了前线兵马的消息,他声色未动,只说了句「再探」。
不久,探子又报,「启禀大人!原来是幕府军在出城十里之後突然调头攻击加贺,高岗上的清原军闻讯急於回防,如今已乱成一团!」
无视那上气不接下气的紧迫,他端起茶碗细细闻了几下,用著轻若鸿毛的声音说道:「传令小野武即刻率兵追击,务必截断清原援军,加贺能否取下,端看此役。」
「遵命!」
探子退去後,橘香川慢条斯理品嚐起自己引以为豪的手艺,弥漫的茶香淡化了硝烟的气味,令他不禁感叹转过这麽多地方,竟无一处好水能煮出这般令人怀念的滋味。
一杯未尽,只见他扬袖而起,转身出帐之时几边的泥炉还旺著,焖烧的炭火一度因为帐门掀起而被劲风吹得火红。
※
「主公、主公!」上村几乎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冲入帐内,武田见他如此失态,原本就不甚开朗的心情当下更是雪上加霜。
「何事如此慌张!」
「橘大人反了!」
「你刚说谁反了?把话讲清楚,不然就先斩了你!」武田拍案而立,被臃肿的体态掀起的几案摇摇晃晃像是惊魂未定,眼睁睁看著酒碟摔破落地的上村,下意识倒吸了口冷气。
「主公容禀,臣下也是刚刚才知情……幕府军回师进攻加贺完全是清原军的欺敌之计!我军表面上看来是乘胜追击,殊不知已经中了对方请君入甕的圈套!主公请看!这是我在橘香川帐内不小心发现的密函!主公!橘香川是奸细!他和藤原政辅是一夥的!根本就和北条幕府同一个鼻孔出气!」
「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上村爬到武田跟前递上密函,「我把大营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就是不见橘香川的踪影,说他是被敌军捉拿了,一来大营毫无外力侵入迹象,二来他的个人细软倒是收拾得乾乾净净一件也没落下,这不正是他畏罪潜逃的最好证明吗?」
「枉我如此厚待他,他怎能叛我?」
「假如打从一开始就是叛徒的话,也不能说是叛徒——」上村火上浇油道,但说著风凉话的同时,武田二话不说拿起酒瓶便往他头上砸去。
他捂著头应声倒地,武田走出几案,庞大的身躯遮去了大半光线。「该死的橘香川!骗我骗得好苦!」
「就是啊,恐怕密函也是临走前故意留下的,为的就是嘲笑主公呢!」
武田永宗愤而将密函撕个粉碎,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速速清点营内所剩兵马!我要御驾亲征讨伐逆贼!」
讨伐逆贼?上加贺吗?但依他们目前的兵力,无疑是以卵击石!上村频摇头,他再怎麽不清醒,这点判断能力还是有的。「主公请三思啊!我军的三万精锐部队已被小野带走,如今营内所剩兵力不到一万,我们拿什麽跟人家打?」
「怕死你就留在这里!你能忍,老子不能忍!我不把橘香川那混帐抓来碎尸万段,难消我心疼之恨!」
「话是没错但——」
「再废话,我就先杀了你祭旗!」
上村吓得俯地求饶,他懊恼自己的冲动,在搜到密函时,他真不该自作聪明跑来大献殷勤。
要是武田栽在此地,他届时倒可拿这封密函向橘香川讨个人情保全身家性命,也犯不著像现在这样进退无路,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唉,以为走了个雪舟他终於可以过过太平日子,没想到连深得主公信任的橘香川都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果真人心隔肚皮,若不挖出来看都不晓得里头是黑是白。
※
「算算时间,藤原也该现身了,怎麽——」秘密离营的橘香川单刀赴会,却因久候藤原政辅不至而心起疑窦。正准备调转马头之际,蓦地冲出的大军,已将他的去路围得水泄不通。
「嗯?!」
「橘大人别来无恙?」
「阁下是?」他不动声色凝视著为首的男子,却听他道:
「在下赤染契。」
赤染契?陌生得教人毫无印象的长相。
见他眉头蹙起,来者又道:「不认得在下不要紧,雪舟总该认识吧?」
橘香川百思不解,他和藤原的约定和雪舟又有何关系?
风驰电掣闪过脑海中的名字唤醒了他的记忆,他记得上村提过,雪舟没死,而且还投奔了清原良基——
他勒住马头,怔望著赤染契企图掩饰心里的震惊。
是藤原政辅出卖了他吗?这对反目成仇的父子在加贺城重逢,於是前嫌尽释,联手对付他吗?
但,这不可能!
当初指使他杀雪舟的人还是北条幕府,藤原政辅身为北条京子的丈夫自然也脱不了干系,雪舟能轻易宽恕他吗?更何况他深得北条的宠信,他也不信藤原敢动他,这到底是怎
麽一回事?
「雪舟呢?怎不见他来?」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混混实在教人忍无可忍,敢情不是雪舟在故布疑云。
「只是抓一只走狗而已还不需要他亲自出马。」
「放肆!竟敢对我出言不逊!」
「更精彩的还在後头呢!来人!给橘大人上枷!」
冷不防被拽下马的橘香川,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便被套上了枷锁。
眼见那张端正的五官扭曲变形,赤染契乐不可支,嘻皮笑脸地对著认真干活的部下道:「轻点轻点,人家橘大人可是一介斯文,小心别弄痛人家——」
「赤染契,山不转路转,你今日如此待我,总有一天我加倍奉还与你的!」
「你以为还有山可绕有路可转吗?打从你对雪舟出手的那天起,你就该料到有这一天了!」见他至今依然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赤染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你以为他就能全身而退吗?他出身北条幕府却替武田办事,後来又腆颜无耻跑去侍奉清原,你以为他干的坏事就比我少吗?恐怕多的是你不知道的肮脏勾当!少在这儿自命清高!」
「再胡言乱语就割了你的舌头!」
「割了我一个人的还有成千上万的悠悠之口,你能堵得住吗?臭名远播的雪夜叉还怕人家说吗?」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般,赤染沉默不语,顺手拿起布条塞住橘香川的嘴,随後便下令启程。
沿途耳根虽然获得了清静,但原本就不安的心,却不由得徬徨了起来。
橘香川的话,锐利地戳破了那张粉饰太平的纸。
没人比他了解雪舟,也没人比他更清楚藤原昭雅对北条氏的怨恨。
一直以来他始终在宽慰自己,只要这场风波过去一切就会回归平静,毕竟雪舟甚至是藤原昭雅一心想要打倒的,正好是昏庸无能的北条幕府,因此他才会义无反顾淌进这坑浑水。
只不过事情走到这一步似乎有些失控了。
雪舟绑了亲弟弟威胁自己的父亲不说,一旦东窗事发,恐怕也很难向清原大人交代,战争结束之後,一切真能回归平静吗?
他们一路朝著加贺前进,眼前的夕阳豔红若血,彷佛染红了天际的烽火般,竟让他莫名兴起了几分感伤。
作家的话:
好久没更了。
☆、第十九章 决裂
笨重的门栓紧紧扣住加贺大门,滴水不漏。
一扇木门区隔了两个世界,门外战火如荼,哀嚎遍野,门内禁卫森严,气氛诡谲。在鸟兽四散的清原府邸一隅,传出了窸窣的交谈声。
夜色阴沉,在黑暗中飘动的火光不经意照亮其中一张老迈却依然清俊的脸孔,只见那人颚下稀薄的胡须因嘴角蠕动而上下起伏。
「为何我非走不可?」
「一山难容二虎,您若不走,难保北条英时不会为了在那个女人面前独揽功劳而谋害您。」
「他才不敢。」
「他敢不敢我们心照不宣,北条氏向来容不得异姓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您以为那个女人真如此神通鬼大,远在京都还能保您安全无虞?北条英时的为人我很清楚,他一来到加贺就不安好心眼了。」
「昭雅,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我……」
「请别会错意,我纯粹只是想保护我们的同盟关系而已。」雪舟推开沉重的门扉让藤原政辅进到僻静的别院,他张望了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之後,才尾随他跨过门槛。
藤原政辅提著灯笼黯然无语,在这种非常时刻他也不奢望能和雪舟修复父子关系,他叹了口气,越过他迳自寻觅起来。「你说的密道在哪儿?」
「得找找,许久没使用了,可能被藤蔓杂草给淹没了。」
「我们的动作得快点,我得在英时拿下加贺之前出城,否则就走不了了。」
「刚刚不是还在逞英雄吗?怎麽这会儿又如此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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