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指腹摩挲着叠好的密报,他只要御笔朱批随意几字,便可断定他人生死,就是要天下血流成河也未尝不可。可偏偏到了谢归其那里,总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这半年来,朕对他一直冷淡,甚至于残酷。他总算是低了头,知道一切都捏在朕的手里,他自己现在也不过是只脆弱的蚂蚁。不过……”说道此处,一直哀伤的眼里突然多了层笑意。
席若笑,如春风拂过,万物复苏:“不过,如今他仍不死心,时不时的便要触碰下朕的底线,想要弄清楚往日朕对他的纵容疼爱还存在几分,若是还有些……”
“那便要顺杆爬,哄着你把他族人赦免了。谢归其的性子,唉。”灵接话,两人对视一笑。“你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又忍了这么长时间,莫要被他钻了空子才好。”
“这还用你说。朕不会过分逼他,也不会太纵容他,让他慢慢的认清现实,心甘情愿的爬上朕的龙床。”
两人又大笑一阵。
“若让他心甘情愿,需得这个才行。”灵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
席若接了,只觉心花怒发。这正是工部四月份的纪事册,里面有谢奉临利用职务之便窃取大量钱财的证据。谢归其往郭易如府邸跑的那一趟,除去报仇恐怕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它了。
谢归其不信其父会造反,一直希望席若能够为父亲平反。因着谢家掌控着天下兵马,所以席若不能走正常的定罪途径,只能以迅雷之势打垮谢家,这样做未免落人口舌,罪证也会毁掉不少。
这本纪事册是罪证当中最重要的一个,当时被官兵从谢家查抄。郭易如掌管工部后,按理说,这本纪事册是由他保存的,所以谢归其才会去了他的府邸。
但其实,纪事册早在被查抄封库的路上就给神秘人劫走。
若能让谢归其看到纪事册,他就不会觉得是席若冤枉了父亲。相反,他父亲谋反,这灭九族的大罪,席若只判了充奴,已是轻的不能再轻了。谢归其反倒欠席若的恩情,说不定会以身相许。
席若想的美滋滋,另带着看好友的眼神都不同了:“这事办的好,等朕如愿以偿了,便放你回江湖,不再束缚你。”
“那你快拿给他吧。”灵笑着摇头,果然是天下第一“痴”。
“不行,朕若如此这般拿给他,他必认为朕作假。他想的太多,什么事便是没有也要挖上三尺看个仔细。你回去吧,朕想法子让他信服便是”。
张德等在密室外把关,见皇帝出来了,忙上前问安。席若问了什么时辰,答是戍时了。席若早已同皇后说好,要一起用晚膳,于是两人走到宫人等待处,摆驾朝椒兰殿去了。
一入殿内,只见人人屏息,脸上皆有惧意。见了皇帝,也是一番惶恐,失了平日里的礼仪。
席若不解。皇后虽是出自梅家,性子却温婉弱儒,一向注重德行,对待宫人虽规矩严格,却从不使用后宫酷刑。这样公正大气的国母,席若虽说不喜欢她,却也讨厌不上。今日发生何事,居然能让椒兰殿乱成这样。
让人不必禀报,悄悄进了寝宫,皇后居然倚在床榻之上,拿着帕子抹泪。
作者有话要说:天上掉下一串串收藏,砸死我吧
☆、闯祸
“朕的皇后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
“圣上。”梅玥擦干眼泪,整了容装,方款款下拜。
这样的女人,放到哪里都没有错处指责。可偏偏,席若心里只容的下一个人,她出现的太晚了。不,只能说,谢归其出现的太早了。在两人都不知事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对方身边,如此谁又能插入二人之间。
席若又问了一遍,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哄的皇后开心。当下要全力对付岭南王,梅家这一支先安抚为上。
皇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引路领着皇帝去了椒兰殿的后花园。
席若看了正对着赏花阁的那处墙上潇洒的似草书却又着实杂乱无章的白色狗爬字,一切了然。
“皇后,抓住写的人了么?”
皇后委屈的别过头去,小声抽泣:“既是圣上所赐,臣妾焉能责怪底下办事的奴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妾甘愿受责。只是恕臣妾愚钝,请圣上说明臣妾哪里做的不好,可是犯了七出的哪一条,需要圣上命人写《女训》于墙上让臣妾日日自省?”
是呀,皇后哪里做的不好呢。她大方得体,贤良淑德,赏罚分明,将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席若无话可说,却又不得不说:“皇后误会朕了,朕不是命人给后宫妃子《女训》人皆一份么?”
皇后还是委屈,听的皇帝放软了声音,哭的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盈盈下拜,哭诉道:“却又为何单给臣妾写到墙上去,这墙正对着赏花阁,妹妹们每日里请安,过来游玩,哪有看不见的道理。到时候,臣妾可那里有脸面受她们的跪拜请安。”
席若头疼。为什么单给你写到墙上去,谁让你赏了他十鞭,这是□裸的报复啊。他笑着走过去拉住皇后的手,有眼色的奴才忙搬了座椅搁置皇后的身边,席若也不坐,摁下按规矩要起身的皇后,将人拥在怀里,柔声哄劝。
“朕这样做,哪里是在捡你的错处。朕之所以命人将《女训》大大的写于赏花阁的对面,是希望朕的皇后能够带领宫中一干嫔妃共同学习,朕忙于国事,疏于管理后宫,是皇后你不畏辛劳地在治理,你这国母当的是半点错误都没有的。”
皇后忙挣了出来,福身,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悦:“圣上言重了,臣妾哪里当得了如此赞赏。”
“哪里当不得,朕说的可一点都不错。”席若将人重新扯入怀中,将头放在皇后柔软乌黑的丝发上。“这《女训》还差一道工序呢,前些日子,西北的小国进贡了些金砂,那金砂很是奇异,能在夜晚发亮,十分难得,朕念想着给你绘到这字里去呢。谁料想,朕的皇后到等不及了,哭的要质问朕呢。”
“圣上。”皇后娇声软语,破涕为笑。
席若回到养心殿,没有见到谢归其的人影。
命众人退下。“暗一,联络暗八。”
暗一片刻便回,却是满头大汗。席若睨了他一眼,后者跪在地上,低头道:“暗八中了泻药,被黄岑拉去治病了。”说完,大胆的抬头观察皇帝脸色,暗八这是擅离职守,砍头的大罪,一看席若阴沉的脸色,心中感叹暗八命不久矣。
此时席若倒管不得他人了,脸色不好是被谢归其给气的。一甩袖子,便去处理国事了,对于谢归其的事不再提。张德进来侍候茶水,也不敢多提。出来后,忙发着养心殿一干人等到处的找。可人手不足,皇宫又大,谢归其机灵狡猾,哪里寻的到。
暗八收到皇帝传召的信号,恨不得飞回去。怎奈遇到个庸医,病是越治越厉害,本来还忍得住,喝了药后,反而蹲在茅房起不来了。
听到谢归其犯了大错,心下震惊,好不容易强忍着爬起来,一路飞奔回养心殿。
“病好了?”席若头也不抬,由着暗八跪了半天,才开口。
“属下该死。”
席若冷笑,手下翻奏折却是不停,口中吩咐道:“你从小便接受训练,在皇家影卫中也是难得的奇材,如今却被一个废了武功的人给成功支开,朕还能信得过你们么?”
听圣上的口气,竟是要将罪过按在所有影卫身上。影卫们本来就被训练成一个工具,生死全部握由主人手里。暗八不敢分辨,只好嘴中一迭声的告罪。
“如何被支开,讲。”
暗八先把如何被骗喝了泻药讲了。又言道,谢归其见逃出无望后安静的抄了会书,一会说自己又有诗句不懂,要找圣上询问,要暗八陪他去后宫。暗八找借口打发了他。又安静了好一会,黄岑来给他换背上的鞭伤药,他便让太医也顺道给暗八开付单子。
太医是圣上的人,暗八确实难受的很,便让太医熬了药送来。谁知那药喝下去,便意排山倒海的来,暗八实在忍不住,便点了谢归其的穴道,去了茅房。太医看他难受,说要带他回太医院仔细瞧瞧,谢归其被点穴不能动弹,他放心的去了,哪里料想,几副药接连喝下去,便蹲在茅房里再也起不来了。
“主人,奴才点了公子的穴道,不知公子如何能冲的开。奴才疏忽,请主子赐死。”暗八说的悲壮,是他自己犯得错,不能连累同伴,大家活下来不容易。
暗八闭上了眼睛,等待最后的判决。
很意外的,席若没有下令责罚他,只是冷着一张俊脸说道:“你下去吧,不必找他。朕倒要看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
反正,最后你也得回来。拖延时间,不过想要朕冷静罢了。谢归其,朕又如何会真的责罚你。
暗八出去后,张德捧了夜宵来。席若心里赌气,在皇后那里作作样子,吃了几口便推说国事繁忙回来了。其实按例,每月十五要在皇后那里就寝的。只是谢归其闹出这场事来,席若恨不得马上把他揪出来揍一顿。皇后只道是现下灾情严重,也不好留,说了许多保重龙体的话,便放行了。
“拿出去吧,朕没胃口。”
“圣上。”张德朝外招了招手,进来一个清秀的小太监,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席若认得他,调来服侍他已有几个月了,好像是司职端水伺候他洗漱的。
“圣上万安。”小太监倒是懂礼。
席若皱眉,不明白张德为何让他召见一个小太监。
“圣上,这人与公子一同去的椒兰殿。”张德小声为席若解惑。席若身边还有他人眼线,有些事还是不能都让人知道的好。
小太监说话倒也伶俐:“奴才在路上遇到小其子,他说奉圣上口谕去椒兰殿送东西,叫奴才准备白粉和帚。奴才与他一同伺候圣上,知道他是圣上近身的奴才,便不疑有他,就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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