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三个人在丛林中停下歇息,林荫深处十分安静,李若霖闻着林间的清香整个人振奋不少,弟弟突然走上前解开了李若霖的哑,李若霖咳了两声,发现自己能出声了。
“李大哥,吃吧!”弟弟及时将手中的干粮和水递给他,表情冷漠,话语倒是很平静。
“你们要带我往哪里?”
“李家。”
“为何?”
“受柳公子之托。”
原来是柳状元,可李若霖随即又诧异起来,怎么柳状元会知道他的事?
“多谢。”
“不必谢。”
“我如何称呼你们?”
“我是冕,那是我哥哥夜。”冕指了指不远处在树下闭目而栖的少年。
假如李若霖生活在民间,也许会听过江湖少年杀手冕夜,江湖人只知杀手冕夜,却不知冕夜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辛苦你们了。”
“无妨。”冕的脸上开始消却了那份冷漠,隐着淡淡的笑意。
“只是,你们用的是轻功吧,这样不会累吗?”
“比马车快一点。”
“可以骑马。”
冕即刻走上前蹲下身子问道:“李大哥,你,会骑马?”
“嗯,当年我便是骑马入京的,刚出京城是骑过一段路,只是我不会认路,有你们在就没问题了。”
李家人学骑马自然是为了强身健体,事实上,他的身体状况没信然认为的那么糟糕,当年为了训练手指,他连飞镖都学过,若是用来发江湖中所说的暗器,没准现今还能百发百中。
在冕夜难以相信的情况下,三匹骏马往南方飞奔,冕夜知道李大哥的骑术是相当了得的,他竟然能跟上他们两个人,难怪入宫十年都没生了手。
在三人的不懈努力下,这一日,终于抵达了李家。
只是,李若霖发现进城后身边两个少年便不见了,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他还没得及道谢,心里不禁惋惜,只是他不知道两个少年只是躲在了暗处。
望着眼前一对石狮,恢弘陌生,一对陌生的紧紧闭合的花雕大门,一块同样陌生的御赐牌匾,屹立在面前的红色高墙更是陌生,别说十年未归,即便是十年前,他也极少踏出庭院一步,对李家祖宅的大门竟如此陌生,就连台阶,走过的次数或许只要他认真想,还能数得出来。
有些迟疑的伸出手拉住笨重的门环,轻叩了两声,等了一会后,便听见门巨大的吱呀一声,一个家仆打量的眼便出现面前。
“何人?”家仆冷言问道。
李若霖有些悲切的吐出三个字:“李若霖。”
只见那个家仆即刻瞪大了眼,开始结巴,言语有些恍惚,低声叫着:“大…大少爷?”
虽然这个家仆认不出人,至少名字他是知道的,有些迟疑的让过身子。
大少爷?从来不曾有人这样叫过他,李若霖顾不上心中的感觉,如今回来了,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庭院,整个李家,唯一留着他和清儿味道的地方,十年过去了,那里变成什么样子了。
进了大门的李若霖茫然的望着眼前的琉璃砖瓦,流转的庭院,他止住了脚步,很简单,他认不得路了。
通报的家仆很快出来了,只是走在前面的人是谁?一个年过五旬的妇人,应当是大娘,可记忆中的大娘总是那样盛气凌人,虽年老了,可也不应当如此,如同失了所有的利爪。
李夫人走上前,看了李若霖一眼,低垂着眼,只是急促的说了声:“跟我来。”
令李若霖讶异的是,大娘竟然将他领到十年前他和清儿生活的地方,依然很简陋的一个院子,一扇小门关着,阻断了一切,可是,李若霖望了望这扇小门,这么多年应该很陈旧才对,可现在的确是陈旧,但却很干净。方才看见小院,他便觉得很干净,似乎没有灰尘。
“进去吧。”李夫人说着转身离开,并不打算多留。
李若霖不多想,推开门那瞬间却呆住了,这院子住着人,地面打扫得十分干净,院落里的花花草草被人照顾得很妥当,只是不见半个人影。
到底谁住在这里?
屋里的门敞开着,可以看到圆桌上还摆放着茶杯案几,待走近一些,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轻轻踏进屋里,一眼扫去,所有的一切都原封不动,只是一尘不染。
李若霖站住了脚,只是那样看着床,因为床上的人他很熟悉,不会认错,此刻那人正睡着,也不曾发现李若霖的脚步声。
李若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既不想转身出去,也不想举步上前。
为何爹爹会住在这里?
床上的人逐渐转醒,发现地上的影子,慢慢撑开眼睛,辨认着门口那个身影,他从未认真看过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辨认,心中突觉悲凉,缓缓举起手向他伸出手,低低唤了一声:“过来。”
如此哑然的声音,没有半分底气,如果不是这里十分寂静,李若霖也会听不清。
李牧张着手,轻轻颤抖,直到眼前的人走到床榻边,指尖触摸到的那瞬间那双颤抖的手用上了集聚的气力,抓住了那只手腕,能感觉到手腕下的温度,这才安心。
“回来了。”李牧轻轻念着,语气较之方才顺畅了些,可见他的气息好上许多,只是很快,他发现床边的孩子只是用那双眼睛茫然的看着自己,却未见他开口叫他。
是的,他从未叫过这个人,如今垂暮病重的人,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李若霖很迷茫。
第三十七章
此恨不关风和月(玉楼春系列)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作者:素色尘
“坐下,好吗?”
许久,屋里未闻声响。
“我不逼你,听我说,可以吗?”
李若霖最终坐了下来,只是他望着窗外,不忍心看那双蓄满伤痛的眼睛,为何呢?他不明白。
过了许久,李牧努力调息着气息,诉说着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并不是一个好相公,我爱过你大娘,自从做了李家家主,我们便疏离了,后来,我便爱上了你娘,将她收房,那年恰逢瘟疫,官府封道,进不来出不去,当时我出外回不来,等到回府时,我娘已经去世。
娘和琴衣是出外染上的瘟疫,老总管不敢告知官府,否则两人只能白白送命,只将两人在府内与府中的人隔断,请了李家的世交郎中为两人研制解药。那场瘟疫并不算太严重,只是娘和琴衣感染得较早,待到郎中研制出解药,两个人已经快撑不住了。回府那天,听到的便是这般,老总管将唯一一碗解药送去娘房中,可是,活下来的人是琴衣,那只碗也是在琴衣房中发现的,所有人都说她喝了老夫人的药,救活了自己,害死了老夫人,我不相信,于是质问她,结果她一言不发。即便是这样,我还是爱她,只是,这件事在我心中留下了阴影。
琴衣自从病愈后身子一直较弱,有一次,大夫告诉我,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两个月,那时我不在府内,她怎会有身孕?背叛的感觉让我彻底失控了,我问她孩子的爹是谁,她惊讶的看着我,我让她打掉孩子,她宁死也不肯。可是,我真的爱她,即便她背叛我,我还是爱她,我怎么可能让她去死呢?只是,我再也没去看过她。
八个月后,琴衣难产而死,当时我恨不得掐死襁褓中的两个瘦小的婴儿,是他们夺走了我的琴衣。不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不会认,但我却很憎恨自己,憎恨自己还爱着她,不忍心将她两个孩子抛出门外,所以便将他们扔在了这个小院子,后来,我开始让他们读书认字,做李家子孙应该做的一切,却从来不认他们,每回看见他们,我便想到琴衣的死,看着那两个孩子,我竟然有报复的快感。直至若清死后,我才没有了那份报复的心,因为她的孩子死了,真的如我当年所愿那般死了,我并不觉得解脱。所以我隐隐害怕了,我怕她伤心,怕她怪我,对于另一个孩子,虽然我并没有改变态度,可是在他二十岁那年,我终于放他出了李家。因为在我的默认下,你大娘害死了若清,虽然我没有证据,可是隐隐明白是谁,怕她最终害了你,所以才放你走。她是我的结发妻子,即便我怪她,也不能如何,毕竟多年的夫妻,加上一开始对不起她的人便是我。
自从你离开李家,我便觉得解脱了,所以,在很多年后,我再一次踏进琴衣房中,当年我锁了起来,所有的东西分毫未动。
所以,我发现了娘给我的遗书,娘临死前放在琴衣衣下的,可是,琴衣从未告诉我。
娘说她自己回光返照了,所以端着那碗药去了琴衣房里,琴衣当时的身体状况比众人想象的都差,只因那时,她便有孕在身了,只是不足三月,琴衣不说而已,娘也是偷偷听到的,为了李家的子孙,娘强行给她灌了药。
后来,我找到了当年那个郎中,一问之下,便问出来了。你娘的确是十月怀胎产子的,只是当时她身子太弱,两个婴儿根本不足重,很小很小,所以,谁都没有看出端倪。
我的结发妻子害死了我最爱的人,难道我能杀了她,其实害死琴衣的人是我,我不相信她,所以她也选择不相信我。她在九泉之下,大概早已恨我入骨,因为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你可知,你们两人的名是我娘取的,我不知道,一直以为是琴衣取的,我娘说,男娃就叫若霖,女娃就叫若清,只是没想到是一对孪生子,所以,奶娘便把两个名字都用上了。
我不求琴衣的原谅,我早已没有这个资格,可是,孩子,你原谅我吗?”
我不知道。李若霖听了一席话后,没有任何波动,这个将死之人,他能恨吗?不能。
“不要怪你大娘,当年我娶她时她才十六岁,很天真的一个女子,可是,是我改变了她,知道真相时,我恨过她,可是,这一切的错本就是我造成的。”当然,李牧不可能告诉若霖,她曾经找杀手要暗杀他,只是李牧发现后留下了遗书,假如李若霖出了半分意外,便将她母子逐出家谱,多残酷的话,可他就快离开这个人世,只能这样来保护自己的孩子。
“留下,不走了好吗?日后整个李家便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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