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钱灵在退出蚊帐前,又警告道,“小麦,你一定要小心!小心不要跨过界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怔怔地看着死党的眼睛,低头轻声回答:“明白,谢谢!”
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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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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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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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
 ̄载〃√
 ̄网〃√
慕容老师的三七。
二十一天,迷人的女老师死去已有二十一天,小麦本该悲伤地度过这二十一天——不过,因为有了另一个人,她的悲伤却减轻了许多,反而多了些从未有过的快乐。
可是,月色凄凉的今晚,所有悲伤又涌上心头,关于死去的慕容老师的,也关于田小麦自己的。
走出校门,隔着马路眺望小超市,还是只有秋收一个人。他也知道今晚是慕容老师的三七,没像往日那样在收银台后发呆,而是不停地徘徊,看着窗外的月光长吁短叹。等到他出来要锁门时,小麦飞快地窜过马路,用力拍拍他的后背。
十八岁的少年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才看到小麦的脸——还以为会见到死去的慕容老师。
她特意穿了一身白衣白裙,黑夜里如传说中的聂小倩:“有火柴和手电筒吗?”
秋收将两样东西拿给她,收完钱轻声地说:“我知道你要去哪里?”
“嗯,今晚是她的三七祭日。”
“你忘了上次遇到过的危险吗?”
“没忘。”她看着黑色的荒野,并不知道那两个流氓已被逮住了,“所以,我来找你。”
少年从外面把小超市的门锁好:“如果我不去呢?”
“那我一个人去好了!”
话音未落,小麦就往旧工厂方向走去,身后响起少年的声音:“等一等!我陪你!”
秋收瘦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边,一同没入黑夜的海洋。
夏夜,满地荒草是秋虫的乐园,此起彼伏着蛙声与蟋蟀声,中午常有男生过来捉蟋蟀。
他警惕地看着四周,搜索可疑的人影或情况。月光很快消失,夜空布满浓密的乌云,冷风呼啸着掠过发际,只能看到眼前摇曳的树丛与野草,与身边少女闪烁的目光。
几分钟后,总算摸到了废弃工厂,高高的烟囱也看不清了,只剩恶梦般的黑色剪影。秋收用手电光线四处扫射,好不容易找到慕容老师的蒙难地。
小麦从背后掏出一本书,没等秋收看清书名,她已擦亮火柴,如坟墓上的一团鬼火,点燃了书的封面——火光燃烧纸张的刹那,似乎照出一个女人的容颜。
少年哆嗦着问:“什么书?”
“简·爱。”
她平静地说出那个家庭女教师的名字,这本书同样也是慕容老师送的。上周她把这本书借给了秋收,前几天刚从他手里还回来。
“这本书不错,干嘛烧了?”
“也许——”她看着火焰渐渐吞噬整本《简·爱》,就像吞噬一个女子的尸体,“慕容老师在地下也想再看看这本书。”
秋收再也不说话了,看着一身白衣的少女小麦,看着荒野里的一团火焰,看着灰烬如柳絮飞上夜空,转眼消失在黑暗的深处。
小麦的白衣白裙牢牢裹紧自己,不知是被烟火熏得还是悲伤惹的,泪水忍不住滑下脸庞,捂嘴轻声说:“老师!老师!你能听到小麦的话吗?我知道许多人不喜欢你,这个糟糕的世界对你很不公平——你走了!可我还留在这里,留在这个糟糕的世界,我觉得好孤单好害怕,我觉得自己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也会被所有人抛弃?我该怎么办?”
忽然,打湿白裙的不仅仅有泪水,还有从天而降的雨滴。
火焰迅速熄灭,荒野上飘满凄风苦雨。秋收下意识地拉起她的手,想要往外面冲去,却被转眼赶来的雨点打了回去。
荒芜夜晚的工厂废墟,已被黑色的倾盆大雨覆盖,像一堵冰冷坚硬的水墙,阻断了这对少男少女的逃生之路。
小麦茫然地看着风雨如晦的夜空,那些重重砸在身上的雨点,全是慕容老师在天上的眼泪?她已收到了化为灰烬的《简·爱》?还想对最爱的学生说些什么?
眼看全身就要被从里到外淋湿,两人就地寻找避雨之所。秋收打着手电照出一条小路,紧紧抓着小麦颤抖的胳膊,冲进后面残存的厂房。没想到屋顶早就开裂,露出筛子似的无数缝隙,同样下着瓢泼大雨。
手电慌乱地四处照射,突然闪过一条地下通道,照出一道船舱似的铁门。
地宫般的“舱门”。
少年抓着她跑下地道,用力转开“舱门”上的圆形把手,这才摆脱头顶倾泻的大雨。
同时,小麦闻到一股呛鼻的气味,蒙住口鼻猛嗽了几下。秋收被迫让铁门敞开着,尽量流通空气驱散异味。幸好门外有道排水沟,只有极少的雨才会渗进来。
手电往地下室里照了照,看不清深处藏着什么,只能照到近门的墙壁上,布满厚厚的蛛网和斑驳的裂缝。
“别再往里照了!”
小麦终于发出声音,她害怕照出某具可怕的尸体,抑或真正隐藏的恶鬼。
于是,手电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全身湿透的十八岁少女,白衣白裙紧贴在身上,露出豆蔻年华的线条,如一株雨后破土的萌芽,诱人地站在黑暗的地底,等待某个幸运儿的采摘。
“别看我!”
她又尖叫了一声,双手小心地护在胸前,蜷缩起来躲到墙边。但她又不敢脱离手电的光线,更不敢退入秋收看不到的黑暗深处,只能尴尬而害羞地低下头。
颤栗片刻,她打了一个喷嚏。
“不行,你这样会感冒的。”
秋收又用手电往里照了照,才发现有一大堆木材,大多是门窗的木框和板材,大概是厂子倒闭时,拆下来又没来得及运走的。他扯下几块最干燥的木板,放到靠近墙边的空地,上面还连着一些破布和窗帘,全是最容易燃烧的东西。
他从小麦手里拿过火柴:“不要都受潮了!”
连续划了十几根,终于点亮一根微弱的光芒,火焰上下跳跃片刻,把整块木材都烧着了。他又往上加了好几块木头,只要不被雨水浇灭,还足够支撑好一会儿。
于是,秋收把手电交给小麦说:“你去火边坐着,快点把衣服弄干,千万别着凉。”
“不行!”
她警觉地看着少年,难道就这样穿着衣服烤火?
“我话还没说完呢!”他径直走到“舱门”口,“我在外面等你!”
“别!”
小麦刚说出一个字,少年就走出地下室,重新把舱门关上了。
她的后半句话:“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我害怕!”
火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
渴望温暖的本能,迫使她挪到火堆旁,脱下身上的衣服,祈祷可以快一点烘干。舱门并没有被少年关紧,故意留了一道缝隙——当然不是为偷看少女的身体,而是让烟雾从舱门排出,否则小麦会在地下活活熏死。
黑暗神秘的地下室,一个魔女正在围炉取暖,她除去了身上所有衣物,就像文艺复兴大师们笔下的少女,光与影围绕着她的身体与容颜,那是最诱人最骄傲的身体,也是最恐惧与最彷徨的灵魂。
她并不知道,自己就是一个魔女。
许多年后,魔女才会知道这里就是“魔女区”……
数十分钟过去,她已往火堆里添加不少木材,身体也从冰冷变得渐渐温暖。她看着火光下自己的身体,竟发出红色与金色的反光,像宗教油画里的光晕,童女圣母的容颜——这个十八岁的身体,是一块刚挖掘出土的玉石,尚未被雕琢过哪怕一次,白璧无瑕地守候在大雨之夜,从未曾给任何人看过,更未曾许诺给过任何人。
终于,那身白衣白裙差不多快干了,长长的秀发也快干了一半,她飞快地重新穿戴整齐,打开舱门喊道:“秋收!我好了!你快进来!”
浑身湿透的少年冲进来,跑到火堆旁边拖下上衣,露出瘦弱的肩膀和胸脯,浑身哆嗦着上蹦下跳,驱散冰冷雨水的寒冷。
白衣白裙的少女田小麦,站在地底的火堆旁,散开长发继续烘干。她看着秋收湿漉漉的后背,看着他裸露的肩膀和胸口,看着火光里他忧愁的眼神,像一匹孤独的幼狼,总有一天要发出荒野的呼唤。
于是,她伸手轻轻触摸他的嘴唇……
第二十七章
记忆。
记忆,到这里,中断了。
2010年,小麦睁开眼睛,泪水已模糊视线,打湿寒夜的枕头。
缓缓的,颤抖着,从黑暗的闺房爬起来,拉开窗帘看着凌晨两点的上海,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再也感觉不到六月雨夜的潮湿,感觉不到那片地底的“魔女区”,只剩下自己孤独的身体,和包裹这个身体的干燥冬天。
闭上双眼,泪水却已奔流,那些丢失的东西,在心底滋生发芽蔓延,布满浑身每根血管每寸皮肤,竟有几分难以言传的幸福,也有几分莫名的忐忑不安。
然而,无论如何转动记忆的齿轮,她都无法再回到十年前,无法把那段往事连接起来。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她拿起枕边的一本旧书,厚厚的发出霉烂的气味,蓝色封面上印着一行黑色的字《追忆逝水年华》,作者的名字叫马塞尔·普鲁斯特。
也许,对有些人来说,追忆就是活下去的最大意义。
田小麦光着脚在床边徘徊,冰冷的地板刺激着脚底,让她想起了另一个“魔女区”。
于是,焦虑地打开电脑,进入淘宝网的“魔女区”。
“本店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一切”。
在这片文字烟雾底下,她看到店主的阿里旺旺显示在线,点开与店主的对话框——
“魔女?”
不消几秒钟,店主就有了回应:“是。”
“你究竟是谁?”
“魔女。”
“魔女又是谁?”
“魔女就是魔女。”
这样的回答让小麦抓狂,她几乎要砸掉屏幕了,用力打着键盘:“为什么叫‘魔女区’?”
“因为,女人的左边有魔鬼。”
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说法?小麦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可你不是女人!”
“但你是。”
“和我有什么关系?”
店主却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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