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安得双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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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安得双全法-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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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楼主若不处罚,郁青实在心头难安——”
  显然不敢置信,郁青应声抬头,脸上除了悲切,还有些许震惊疑惑——七杀楼一向楼规极严,奖罚分明,楼主今日是怎么了?
  “行了,下去吧。”
  见顾长歌神色不耐中透着几分倦色,显是不愿再多说,郁青心头拥堵,却也不再坚持。只是,才刚起身边便又被叫住,听得顾长歌道:“老夫要出山一趟,这几日,你且与四位护法好生看守七杀楼,别出什么漏子。”
  “楼主可是要去皇宫?万万不可!皇宫大内高手环伺,侍卫成林,还请楼主三思。”
  “老夫心意已决,你不用多劝。”见郁青张口还想再说什么,顾长歌不禁大喝一声,“够了,还不快下去,都不把老夫的话当一回事不成!”
  “是,属下告退。”
  
  扬清轩的宫侍都明显感觉到,自那日从宫外回来,院子里那个谪仙似的清峻男子,便似真成了神仙一般,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半点生气,每日里就是对着院中颓败的枯树或越见高远的苍穹发呆走神,极少说话,茫然无措的皎皎容颜上也极少有表情,只是偶尔,看到独自飘零的一片枯叶或落单的孤雁,嘴角会牵扯出那么几丝苦笑或痴笑,再无其他。
  圣上依旧日日都来,却总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走时,面上总挂着挥散不去的痛苦又不甘的神色。
  只因,院子里那个人的心,根本不在这扬清轩,更不在圣上身上。圣上每回来,几乎全是在自言自语,那个人却只是兀自失着神,绝少理睬。
  然而,即便如此,对那个人,圣上仍是好言好语,百般温柔善待。明眼人都看得出,圣上对那个人,怕是爱到骨子里了,有一日甚至对那个人说要立他为后。然而,那个人听后,不过淡淡看了圣上一眼,继而便露出难得一见的笑脸,却是充满了嘲讽轻视的笑。
  只有一次,那个人似乎稍微清醒过来,与圣上一言不合,两人便吵了起来。纵使躲得远远的,仍是有人听见了圣上暴虐的嘶吼和那个人的挣扎反抗。众人心想圣上今次恐怕要动真格的了,却不知那个人说了句什么,气得圣上当即踹门而出,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痛苦神色。
  心知扬清轩的宫侍都在私下议论着他,越明桓也深感无力。
  根本从未料想过,那日的一句自嘲竟然应验,现下,人已然在身侧,却果真只能日日看着——碰不得,摸不得,更强不得。
  他本以为,自己不过登徒浪子一个,只是垂涎那人的绝世姿容,只想将其据为己有;却不曾想,他更想得到那人的心,想要那人的心甘情愿。
  他亦以为,自己终究可以狠下心来,便如那几千条无辜人命,便如了尘的死讯;却不曾想,只是看着那人空茫无神的眼再无往日摄人心魄的风采,他便觉心头剧痛,满腹的忿怒欲望全化作一腔的不舍与不忍。
  起身步出扬清轩,越明桓暗叹,自己何时,竟变得如此窝囊……
  却不知,他这一走,便是与那人再度错身。
  
  “缘儿,可是你?”
  越明桓走后,顾惜缘仍站在院中,对着墙角枝叶疏离的紫竹兀自怔怔出神,忽听背后传来一声既陌生又熟悉的呼唤,不由缓缓回头,霎时一震。
  甫一进皇宫,顾长歌便随手揪住一个侍卫,盘问越明桓最常去的地方。听得侍卫战战兢兢地说出“扬清轩”三字,他心头便升起一股莫名的希望,当下便问出扬清轩的所在,匆匆赶来。
  刚到院外,便听墙内传来一阵自言自语。然而,听气息,院内分明有两个人。少顷,便见一个身穿皇袍的人从院中出来,神情挫败苦痛,想来便是越明桓。只是,他现在却无闲暇去找越明桓算账,而是不作迟疑地飞身跃进院子。
  入眼,便是一个独立在石桌旁的背影,寂寥清绝,形销骨立,即便身量恁的熟悉相似,也让他难以相信,于是试探着唤了声。待那人回过头,顾长歌顿觉心头抽痛,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看着陡然出现在眼前的顾长歌,顾惜缘也是一时无语,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一般,哑着嗓子问:“外公……你怎么来了?”
  顾长歌不言,只是大步走上前,揽过顾惜缘的肩,许久才喃喃道:“缘儿,我的好缘儿,是外公……对不起你,害你受了这么些苦。”
  顾惜缘长到十九岁,还是初次见顾长歌这般失态,竟还主动认错,毫无往日的冷厉酷严,自傲自负,怔愣须臾,方淡笑道:“外公说的什么话。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都瘦得皮包骨头了,还能叫好好的,你当我老糊涂了!你这孩子,就是太让人省心了。”手中的肩膀,单薄嶙峋,尖利的骨头仿佛要撑破衣衫,顾长歌看得大恸,不由语带悲声。
  “外公怎么来了?”
  见顾长歌似乎悲不自胜,顾惜缘想着分散他的心神,复又问道。顾长歌这才放开顾惜缘,道:“郁青几日前回了七杀楼,告知我你的死讯。我听后总觉疑窦重重,便决定来皇宫看看。不想,世人果然为越明桓的心狠手辣所欺,你当真没死。”
  “郁青……外公是说,郁青回七杀楼了?”
  “不错。”
  “那他可有说,说……”听得“郁青”二字,顾惜缘一时明悟,心想或许可从郁青处得知大火当日的情形,霎时激动不已。然而,话方出口,他便又觉心惊胆颤,仿佛害怕得到证实一般,当即改口,“郁青可有说起了尘大师?”
  “没有,那个和尚怎么了?”
  一来觉得了尘对顾惜缘无甚危害,二来郁青几人并未将二人的情爱纠葛上报,顾长歌便再未留意了尘,此时听顾惜缘说了不到几句话便提起那个和尚,大感疑惑。
  “不,没有。”被顾长歌这么一问,顾惜缘无端便心下一阵慌乱,立时矢口否认,只拿惶惶的眼神看向顾长歌,“外公,我们这便回去可好?”
  “我正有此意。郁青和四位护法至今还在自责,你快些回去,也免得他们一直想不开。”
  见顾惜缘除了消瘦许多,其他一切安好,顾长歌总算感觉安心许多,满腔怒火野瞬时熄灭,欣然应允。然而,待他去拉顾惜缘的手,准备带他翻墙离去时,堪堪消散的怒气倏忽便重新聚集,直欲破膛而出。
  “你的内力呢?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越明桓那厮干的?!”
  慑于顾长歌暴跳如雷的骇人气势,顾惜缘一怔,随即答道:“是,他给我服了化功散。”
  “混账!老夫这就去宰了他,给你出气报仇!”
  “外公,算了,我懒得和他计较这许多,便由他去吧。”一把拉住正要往外奔的顾长歌,顾惜缘说得淡然,竟无半点介怀,“况且,他也没有对我如何。我现在只想回七杀楼。”
  只想去找郁青,即便要再承受一次叫人几欲魂飞魄散的打击,他都想问清楚那几日的事情始末,免却心下不安,终日带着疑惑过活。
  然而,待顾惜缘与顾长歌快马加鞭赶回七杀楼,却被告知,郁青也死了——自尽身亡。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郁青向来为人冷漠,吝于言辞,但顾惜缘自小与他一同长大,嘴里不说,心里却已然把郁青看作手足,此刻乍闻如此噩耗,不由失了平日的淡然镇定,厉声质问起身前的东氐。
  “郁青回来后便一直神色悲戚,我们也只当他仍在为少主的死心伤难过,想来过几日就会恢复,便未多加劝慰。”自己尚且在为少主之死自责痛心,哪里还顾得上别人许多,心底这般想法,东氐嘴上仍道,“哪想楼主出山后的第二日,郁青不知怎的就进了少主的书房,竟然大哭不止,过后却没了半丝声息。我与北虚察觉不对,进门查看,才知他已然横剑自刎,想来是为少主的死自责难抑,才以此……”
  东氐还想说下去,却被顾惜缘挥手制止,“我都知道了。身死一事,害四位护法受罚,惜缘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少主怎讲此话,为了少主,我等尽可肝脑涂地——”
  “好了,你且先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顾惜缘神情颇为沉痛苦楚,想是不愿再提令人伤心之事,东氐躬身一拜,便退了出去,只留顾惜缘一人在屋内,闭目深思。
  唯一的线索既断,那人,便是真的死了。
  死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连一片衣袂、一捧骨灰都未给他留下。
  至死,都还是一贯的狠心。
  翌日,飞云湖畔便多了两座墓碑,一座有坟,一座无茔。
  七杀楼是杀手们时常可以看见,他们年轻俊美的少主,对着墓碑,在湖边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直坐到日月微光,山河悄变,直坐到三年的光阴倏忽从指间淌过,一去不返,直坐到那一曲不知名的琴调在他手下变得越发哀婉,凄绝,让人不忍卒闻。
  只是,少主手中那琴,却不是世人口耳相传的无弦琴。
  
  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
  若说长,为何总觉得,与那人谈笑风生,依偎着看山河日月的日子竟似在昨日,仿佛触手可及,只要微微合上眼睑,便会在脑中幽幽浮现,清晰而又分明——那人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哪怕仅仅一个微微动荡的眼神……
  若说短,那又是为何,胸中的思念,心伤,痛苦,悔恨,自责……会蔓生出这样一头垂至腰际的长发,纠结缠绕便如那些夹缠不清的岁月,便如胸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痛如昔,抑或,哀莫大于心死,经过光阴的洗礼,再无任何波动。
  抬手轻抚那人 
 28、第二十七章 几处闲愁 。。。 
 
 
  时时渴望着早日得见的长发,了尘暗叹,若不是丧葬一事多有忌讳,早在三年前,他便会带那人会无想山了,又何须等到今日。
  幸得,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野林间守了三载,今日,他终是可以带那人离开,远离这尘世的纷纷扰扰,任天地逍遥。
  惜缘,你且等着,我这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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