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嫖赌,眠花醉柳,一个月能有二十八天不在家。赵缙绅听了下人禀告也摆摆手不当回事,能好好活着他就放心了——这是真心灰意懒完全放弃了。
而这一次找上胤禟,则是因为赵大少爷这次是真栽了——这还得追溯到一个月前。
本来赵缙绅给了儿子一日二十两的花销——这在普通百姓家足够半年消费了,赵少爷就是去赌也是够使,没想到一个月前开始,赵少爷就时不时派贴身小厮再跟父亲多要点钱。那个时候赵缙绅刚跟胤禟联系上,得知这位少年背景深厚,忙着结交便没太当回事,随手就甩个一二百两银子。直到近期,才在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发现老太太房里少了不少摆设——本来他只以为是老太太吧东西收了起来,过了两天却在一家当铺看到老太太经常摆在博古架一尊玉佛雕,霎时觉得不对味了,担心是下人欺负老太太年纪大了糊涂把东西拿出来当了,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是大少爷钱不够用,跟老太太要,老太太宠孙子,把私房钱给的差不多后,不敢叫儿子知道,又叫贴身丫鬟偷偷把屋里的摆设拿出去当了给孙子。赵缙绅终于觉出不对了——小崽子干什么能花那么多钱?!立刻派人把儿子找回来,却看到儿子脸色蜡黄,憔悴至极,几乎成了一幅皮包骨的样子,仿佛风一吹就要被吹跑了。到底是自己儿子,赵缙绅那个心疼啊,都没敢教老太太知道,立刻派人找大夫检查检查儿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大夫诊了一番,说这是福寿膏吸多了,必须要戒掉。
赵缙绅真是又生气又心疼,便把儿子禁了足。可这哪里禁得住,赵少爷瘾一犯,钻狗洞也要出去,如今更是躲在福寿斋出都不出来。
“赵老爷而不带着家丁进去抢人呢?”胤禩看着赵缙绅脸连连叹息的模样,好奇地问。
“这位是?”赵缙绅刚刚只顾倒苦水,这才注意到九爷身旁还有两位一看就是主子的人在,忙疑惑地看向胤禟。
“这是爷的八哥——”胤禟一扬下巴,眼角余光撇到胤禛,心知不介绍也不行,又抬了抬下巴指向胤禛:“至于另一位,是爷的四哥。八哥,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赵缙绅。”
赵缙绅毕竟也是混了多年的老狐狸,一眼就看出胤禟对两位兄长的亲疏,不过再怎样也不能失了礼数,便拱了拱手:“在下赵寅,见过八爷四爷。”
胤禩胤禛只是颔首,便是受了这一礼。
赵寅尾指一抖,冷不丁想起那日九爷为了见客疏散了宴席的事,心说就冲这股子跟九爷不相上下的傲慢劲儿,肯定又是两位尊贵人物,指不定还是什么贝子爷甚至贝勒爷呢,得回去看看准备个什么礼物才是,面上却叹气道:“我也不是没带人去过。”
赵寅又解释了一番。原来他相熟的老伙计们都说那家福寿斋背景可深厚,连官府都要怵两分,瞎闹事指不定这儿子就没了。赵寅便好声好气地去要人,没想到那福寿斋也够无耻,说既然赵少爷不愿走,他们自是不会赶人,就是想见一面,那也得赵少爷同意。还说赵少爷在里头消费了将近百两银子,要他赶紧把银子交过来,要不,等过了一百两,这赵少爷再出去就是尸体了。
“几位爷你们说说,我哪里还敢硬抢啊!”
“背景深厚?”没想到却是胤禛冷哼了一声,“爷倒不晓得哪个背景深厚得连官府都压住了!”
“四哥说的是。这人的背景,赵老爷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赵寅叹了口气,低下头,没作声——显然是不敢说。
胤禟想了想,马上笑了起来:“爷知道了。在两广这边这么嚣张的,必然是位高权重的满人了——难不成是两广总督正白旗的石琳?”
胤禛皱眉:“石琳?石廷柱的四子,为官还算不错,实在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这石琳还是太子妃二嫂的四爷爷,就是因为太子二哥也断不该如此行事。
赵寅心中惊异于几位对于官场的熟悉,点点头:“倒也不是石大人自己——那福寿斋的主子是石大人的妻舅。”
“这可奇了,爷怎么没听说过有哪个旗人奉诏来了广东?”胤禩看了胤禛一眼,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
——旗人无诏不得出京,若真有什么人来了广东,他们或多或少也都是知道的。
胤禟毫不留情地嗤笑了一声,“那哪里是正儿八经的妻舅,估计八成是哪个侍妾吃了雄心豹子胆拎不清了吧——老赵你也甭担心,爷保管最晚明晚就叫你见到自家儿子!”
怪不得派了亲信也不管用,上不得台面的混小子,哪里知道京里九爷的信物,看这情况,就是他本人去了都不见得好使了。
胤禟又想了想,便从马车的小柜子里取出笔墨纸砚,修书一封,教人跑一趟肇庆总督府,紧接又给据说在河南的胤礽去了一封信,怎么说这也是他嫡妻家族的事情,教他知道也好有所准备。
胤禩胤禛则帮他看了看信,确定无有不妥后,立刻派人快马加鞭送了过去。
看几人如此行事,赵寅心中真是又喜又畏,暗暗庆幸自己及早搭上九爷这条船,撇开对方犀利的商业眼光不说,光是这份背景,就够他们抱大腿的了。
赵寅这在心里想着,忽然又听那位四爷发话了:“等赵大少送回来后,倘若你自己管不好,也不介意帮你j□j一番。”
赵寅不但不敢不从,甚至心里还有些庆幸:“那犬子便劳烦四爷了。”
听到胤禛这么不把自己当客人的话,胤禟刚要跳脚,却被胤禩拉住了,暗暗给他使了个眼色:这福寿膏有问题!
第一百二十二章
肇庆总督府里的石琳一接到胤禟的书信时已经是晚上了;吓得差点没把心脏跳出来——一是四爷八爷九爷三位皇阿哥都来了广东他竟然一点也不知晓;二来那不知道哪里来的妻舅借他的名号胡作非为;自家的堂孙女可是皇太子嫡福晋,万一因为这点给了皇太子什么不好的印象……那后果简直糟糕了;要不是胤禟在信里多番嘱咐不许暴露他们的身份;他几乎都要连夜赶去广州了。纵然如此;他也没敢放松;立刻派人连夜把那个自己都没见过的妻舅拎了过来——这人倒还真和他有几分瓜葛;府里的一个侍妾是他姐。
不说石琳这边如何鸡飞狗跳;胤禟那边赵寅次日一大早就把儿子接了出来,然后把不断哭嚎的人弄晕;恭敬地送去了胤禟的园子里。
胤禟让管家把客房收拾妥,看着安置进来的赵家少爷俱是惊惧非常。赵家少爷看起来大约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却是丝毫没有少年人的朝气,反倒像是四五十岁般垂垂老矣,不仅仅是身体软弱不堪,就是神情态度也是如痴如醉醉生梦死一般的麻木不堪,三人心中愈发疑惑这福寿膏究竟是何物,竟能将人折腾到这个地步。
看着赵寅难过的样子,三人也有几分同情,也是想看看赵少爷接下来的样子,便表示尽量戒掉赵少爷的瘾症打发走了赵寅。胤禟又想了想,忙让小厮将常驻园子的江大夫请过来。
“见过四爷八爷九爷,三位爷好。”江大夫能在胤禟这里常驻,医术方面自然是拿得出手的,过来见过礼后,只轻轻扫了一眼,便躬□子:“三位爷的身子俱无问题,不知叫小人来所为何事?”
胤禛胤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几分赞赏。
胤禟则是侧了侧身子,把里屋的人露出来:“这次叫你来看的是这位——”
江大夫只瞥了一眼,便厌恶地扭过头,皱起眉:“这是鸦片吃的多了,再吃下去,怕是就要准备后事了。”
“鸦片?”
“就是外头称作福寿膏的东西!”江大夫的神情很是不屑,要不是胤禟一脸疑惑地请他求解,他大概连说都嫌脏了嘴:“吃上几次确实给人一种欲仙欲死的快感,但吃多了会上瘾,不吃就跟要人命似的。一直吃着,不但无福也无寿,更是会毁了身子——九爷您也看到床上这位少爷的样子了,哪还有半分人样。等过两天他的瘾症犯了,哼——几位爷瞧着吧。”
三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胤禟又把江大夫带到外屋,让人坐下,江大夫又把鸦片的原委详细地说了一遍,说完后又补了一句:“这鸦片本来也算是一味药,可再好的药也有三分毒,更勿论这明显拿药为非作歹牟取暴利了。”
两天之后,三人终于目睹了赵家少爷传说中瘾症发作的场面,就是素来习惯绷着脸的胤禛都变了脸色,紧紧抓住胤禩的手:“鸦片这东西,胤禩你绝对绝对不能碰!”
胤禩的脸色也有些白,非但没有甩开胤禛的手,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赵家少爷这个样子,谁都不敢拿自己的意志力作赌。
赵少爷神情痛苦,一直奋力挣扎,一次次想要逃出屋子,最后被人用手腕粗的绳子牢牢绑在床上。即使这样他还是静不下来,状似癫狂,脖颈处青筋暴起,不断地用头撞击着床头的柱子。
实在担心赵家少爷撞坏了脑子,胤禟朝下人点点头,这时两个力气极大的粗使下人上前按住赵少爷,把江大夫开的药硬灌了下去,赵少爷这才慢慢安静下来,但即使是在梦中,他的表情依旧狰狞可怖。
三人命人好好看住了,这才离开客房,出门后去了后院的凉亭里。
坐下各自灌下一杯凉茶,才算是把心里堵的一口气疏通了,胤禛手里把玩着雪白细腻的瓷质茶碗,若有所思地看着虚空里的一点,突然问道:“不知道这广州城内到底有多少家福寿斋……”
胤禩胤禟也怔住了,瞬间明白了胤禛的意思——综合赵寅和江大夫的话,这福寿斋想必利润极大,受利益驱动,完全可以想见广州城内有多少家福寿斋。而一家福寿斋肯定不只出一个赵少爷,少说也得有个数十个,那么全广州城又会有多少个瘾君子呢?更进一步地说,广州有这么多,那么全广东呢?甚至整个南方呢?胤禟和胤禩几乎是瞬间青了脸色。
胤禟忙招手叫来一个仆从,又吩咐了几句。
三个人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是胤禟开口了:“其实我过来本来就是听说广东这边有个货,利润极为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