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流景!殇流景!!络熏的心里高声呐喊,然而,喉间似乎被紧紧扼住,眼前纷乱地出现各种破碎的死亡画面,灵魂像是脱离了身体,徒劳地挣扎。因为有他在而心安而忘记那些令人窒息的恐惧,现在,因为要失去他而成倍成倍地袭来。
巨大的悲哀席卷了络熏,那种憋得呼吸困难,连一丝哀怨也吐不出来的痛苦无处可以发泄,逼得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急速滑过冰冷脸颊,落入发间,这滚烫,让络熏感觉不到跳动的心沉沉地坠了
两坠。
“殇流景!”络熏紧咬着唇,喉间漏出一点点呜咽之声。双手紧紧抓住殇流景的脖子狠命摇晃。
殇流景,你醒来!殇流景……你醒来啊——络熏颤抖着仓皇地摸索着寻求着殇流景还活着的证明。这是,他的脸、手、脖子、胸膛……都是冰冷,就连呼吸,也不带温度。
络熏哆嗦着摸索着殇流景的轮廓,拍打着殇流景的脸。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死寂。无边蔓延的死寂……
黑暗里,那些死于他剑下的人临死的一眼反复交替着出现在眼前,惊恐、绝望、甚至看不清的晦暗……直至那些眼眸全部退去生的气息,瞳孔扩散,变得浑浊不堪,宛如脏水沟表面浮着的一层灰败……还有,被他绞碎的身体……
一切,像雾气一样萦绕在络熏身边,络熏无处可藏,也被这样的冰冷恐惧隔离包裹在其中,像是被巨大的恶兽一口吞没。
络熏的呼吸有些凌乱,只想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救赎求得一丝温暖。忽然络熏紧紧抱住旁边的殇流景,喃喃地道:“不要死啊……就今晚,借你的胸膛……可不可以?不要离开……不要死……求你……”
络熏一边喃喃一边无意识地摇晃着殇流景,滚烫的泪水像珠子一样砸落在殇流景的脸上。
“殇流景,求你……你醒醒……”络熏将脸埋在殇流景的肩窝里,死死地抓住殇流景,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挤进殇流景的身体。
殇流景肩上的血,是唯一的温暖源,络熏将脸靠在殇流景的肩上,仿佛只有这样,只要殇流景流的血是热的,便确定他就还没有死。
“嗯……络熏,放开……”殇流景的声音忽然迷迷糊糊地响在络熏耳边。
“殇……殇流景……”络熏似乎不敢相信,呆呆地喃喃了一遍,才手忙脚乱地摸向殇流景,喉间的哽咽还没咽下,心里便是一阵狂喜,激动得差点儿欢呼起来,摸索到殇流景的唇,探到他唇齿间的温热,络熏眼睛再次一酸,被恐惧压皱的心瞬间变得满满。紧紧抱住殇流景,生怕他再次消失。
“唔……放开,痛……”殇流景吃痛,含糊地道,声音里充满疲惫。
“你……唔……没死就好……不要死,好不好?”络熏舍不得放开,只稍稍松了松手臂,泪眼迷离地看着黑暗中的轮廓。黑暗中络熏只能大致清楚殇流景眼眸的位置,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却执著地看着那个方向,语气连自己也觉得低声下气,但却顾不得许多。
“没死……殇流景不会这么快就死的……要死,也一定不会悄悄地死,会告诉你的。”殇流景声音里充满疲惫。
“你说的,这是你说的。”络熏下意识地蹭蹭殇流景,如一只得到主人抚摸的小狗。语气像是向爹爹要承诺的任性小孩。
“不要哭……我想睡觉……帮我止下血……”若是原来的殇流景,必定抓住这一点讽刺嘲笑,可是,现在的殇流景只是含糊地说完,伸手拦住络熏,便再次没了声息。
感到身上手臂的重量,络熏心,忽然沉静下来,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宁幸福。想着今日的一切,竟然恍如一梦,而他和殇流景,原本那般恶劣的关系,竟然能够经历一次同生共死,实在是,造化弄人。
为殇流景点穴止血,手触及殇流景湿淋淋的衣服和温热的血液,络熏用着全身的知觉感受着殇流景的存在。肩上的胸膛,腰间的手臂,腿侧的长腿……有些冰冷,但是,竟然异常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要依偎着,靠在这样一片笃实的安定里,享受劫后余生的感恩和无与伦比的宁谧。
也许,最让络熏想抓住的,是为他顾虑考量的人。也许,殇流景没有说过一句温柔体贴的话,但是,恶声恶气的可耻教训里,也并非都是无情……
络熏醒来的时候,还是抱着殇流景的手臂靠在他肩上,而殇流景的头,也微侧着靠在他的头顶。
晨光熹微里两人相互依偎,静静地靠在一起,难得的闲适宁谧之中,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安心美好。
“殇流景!”络熏直起身摇了摇殇流景,殇流景竟然还是没有反应,不仅如此,脸竟然一歪,埋到了地面。
“殇流景!”络熏诧异地叫了声,看到殇流景的脸有些不正常的红。伸手一探,果然,是发烧了。而身上的各处伤口,也开始发炎,红肿而流出点点清汁。
“殇流景,你醒醒,我们赶快离开。”络熏拍拍殇流景的脸,使劲地摇晃。
“唔嗯……”殇流景喉间轻轻地哼了一声。半张眼眸,面颊微红,显出来与平日严肃冷酷不同的柔美。看了一眼络熏,殇流景扶着络熏慢慢直起身子。
“我们快走!”络熏扶起殇流景,有些吃力地说道。
殇流景脚下无力,拖着受伤的腿摇摇晃晃地被络熏半拖着走出门。
“小心!”络熏极力支撑着殇流景的身体,然而,一个踉跄,殇流景还是没有因为络熏的提醒而避免狼狈地跪在地上。
“起来,我们走……”络熏咬牙吃力地拉起殇流景,拖着他向前走。然而,殇流景却再次闭上了眼眸。
络熏没有办法,只好蹲下身,艰难将殇流景背起,一步步在半人深的杂草间走着。
顺着坡慢慢往下,走走停停,穿过茂密的原始林,终于,络熏听见浅浅的流水声。又累又饿的络熏心下一喜,揉揉腰酸背痛的一身,然后背起殇流景,朝着水声的方向走去。
小心地将殇流景放在软草坪上,络熏撕下一片衣裳,沾了些水润润殇流景苍白干涩的唇,然后将湿布放在殇流景头上降温。
首先要做的,是清理伤口。络熏思索了一下技师们所教的野外生存技能和简单医理,便开始行动。捡了一些干柴,用最原始的方法生了一堆火又砍了一根极粗的竹子做成水筒烧水,然后,去寻了一些治外伤的草药。
回来的时候,水已经开了。络熏倒了一些水给殇流景清洗了伤口,将草药揉碎了敷在殇流景的伤口之上,又将剩下的内服的草药煎了。
喂药的时候,麻烦大了。殇流景烧得迷糊,根本就不能喂下去。端着药碗烦恼之际,络熏脑里闪过暗魅给云扬喂药的方法。
稍稍犹豫了一下,络熏托起殇流景的头,喝下一大口药,倾身,对着殇流景的唇瓣压下去。
舌尖撬开殇流景柔软的唇瓣,一点点将药挤进他的嘴里。
再抬起头的时候,络熏的脸上,有一些不正常的晕红。
喂完一口,络熏怔忡地看着殇流景的脸。对这家伙的厌恶让他从未如此近距离仔细看过殇流景。
光洁饱满的额,眉若墨画勾勒,紧闭的眼眸上睫毛看起来又长又硬,鼻梁高挺,唇线优美鲜明,并非极其精致的五官,拼在一起竟然看来是绝色之姿。尤其是下巴,不若络熏那般尖削,略略带着一股难言的刚毅骄傲,沉稳到带着几分禁欲,没有眼神的威慑,这样绝色的姿容,越发让人想要托着细细调、戏一番。
看着看着,络熏有些心慌,感觉自己像一个采花大盗一般乘人之危,对殇流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第二口,悬在殇流景的唇上许久,就是怎么也吻不下去,憋得络熏一张白森森的俏脸通红。
挣扎许久,络熏一闭眼,对着殇流景压下去,心差点要从口里跳出来。几番来回,络熏竟然口干舌燥浑身燥热难安,扔下不剩一滴药汁的竹筒,络熏扔下殇流景,手忙脚乱地蹲到小溪边按住自己扑通跳个不停的心。明明和他早已有过那样的事,那时候尚且没有脸红心跳,只觉耻辱难耐,现在,竟然……
“咕噜”肚子一声尴尬的鸣叫,络熏才在恍惚之中醒过神来,刚刚竟然不知自己在想了些什么。回头看殇流景,竟然还是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象。络熏叹了口气,摸摸肚子,决定先忍忍,找条路带殇流景回去再说。
正当络熏揉着自己散架一般的身体,准备看起地上看起来纤长优美实际上重得压死牛的家伙时,听到隐约的马蹄声。络熏伏在地上仔细听了听,断定只有一匹马,不会是西蒙军,便也不急着躲。不多时,沿着小溪一匹褐色骏马飞驰而来,而马上人一袭白衣和黑发猎猎飞舞,身形随着马的节奏摇曳有度,遮住半面的银色面具熠熠生辉。
“云扬!”络熏对着飞驰而来的人激动地大声呼唤,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的尾音。
“皇上恕罪,微臣救驾来迟!”云扬一拍马背,凌空翻起然后以翩然之姿落在地上,对络熏微微低头。
“云扬!你醒了!太好了!”络熏上前,扬起脸,眼眸里腾起轻雾,定定地注视云扬,拉过云扬的手臂,指尖搭在手腕上,开始探脉搏。那些粗浅的医理虽然探不出什么病来,但也是知道身体到底有没有毛病的。
“谢谢皇上关心,微臣已无大碍。”云扬微笑,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轻轻拉下络熏的手,云扬温和道:“皇上,您的脸上……”
络熏刚想用手擦擦看,被云扬握住,拿出随身的纯白丝巾轻柔地在络熏的脸上拭擦了一下,唇角保持着淡淡的笑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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