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想象,何等令人动容?如果云扬可以忍耐如斯,他又为何学不到他半分的坚强?
“我有不知道的事么?”殇流景笑了一下,络熏没有看出那笑容里夹杂着一丝不自然。
“还有谁知道?杀了他!!”络熏毫不犹豫地说,声音冷冽如冰。
殇流景眉头一跳,握了握拳头:“为什么不连我也杀了?”
“很想,很想……”络熏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阴郁,声音像是缓缓地牙根挤出一般,“但是,我不能。”
殇流景闭上眼睛,即便只是被外人知道,就已经能颠覆善良的本性,疯狂地要杀死无辜的人,若是知道,那夜,□他的是他,大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要杀了他。从没有后悔过在那夜得到他的殇流景,似乎,已经后悔了。
“杀了那些人!”络熏重复,杀气腾腾。
“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殇流景说的含糊,岔开话题:“那个女人罪无可恕,但是,你却念着她,为她风光大葬,甚至为她伤心难过。我可以想象,你对待寒水墨的态度。”
“胡说,休想挑拨离间!”络熏听着殇流景话头直指寒水墨是奸细叛徒,下意识地反驳,“你有什么证据?”
“你觉得有证据我还会在这里和你啰嗦么?”殇流景见他明显维护寒水墨的性子,不由冷哼,“自欺欺人没有用,我换过去的信上隐含了你对他的怀疑,他若耐不出,总会很快露出狐狸尾巴。耐得住,只说明这妖人实在有些本事,更加应该提防!”
“你含血喷人!”络熏听得殇流景很不尊重地叫寒水墨妖人,皱眉怒斥。
“我希望我是错的。”殇流景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你不傻,却太过相信身边的人,别说我没有警告你,若是有一天,你必须杀掉他,绝对不能心软,否则我会让他死得难看一千倍。”
昨夜又是不欢而散,因为殇流景擅自偷看换掉信件以及污蔑寒水墨,络熏心下恼怒,隔阂在二人之间,又多加深一层。殇流景却仿佛浑然不在意,根本不将络熏的怒气看在眼里,径直吃喝。
络熏吃不下,自从云扬一事之后,每次和殇流景一起都会有坐如针扎之感,此刻,尤为强烈。眼前调理看来得异常鲜美散发着清香的野菜糯米粥络熏一口都没有动。
“熏公子脸色似乎不太好,来人,为公子上碗姜粥去去寒!”嫣溪看着络熏,伸出素白的玉手,亲自取下络熏面前的粥。
“嫣溪姑娘多虑了,不必麻烦。”络熏摆摆手想拦下。却不小心和嫣溪的手撞了一下,修长的指甲瞬间在络熏的手上划出一道血痕。
殇流景望向嫣溪的眼神中犀利一闪而逝,若有所思,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来人,拿药箱来,赶快为熏公子包扎包扎。”木槿庄主知晓络熏身份,对络熏甚是恭谨,立即吩咐。
“对不起,让我来帮熏公子包扎一下,就当赔礼。”嫣溪温婉的脸上淡淡地不安与歉疚。
“这点小伤,至于那么金贵么?”络熏还没看口,殇流景便斜了络熏一眼,冷冷地说。
似乎以前,殇流景也以同样的神情说过这样的话,络熏心里又是一抽,迅速将背到身后,对嫣溪淡淡道:“真的不用了。”
木槿庄主看着殇流景,戏谑地看了一眼,竟有些幸灾乐祸。而夫人们则表现的更为露骨,还笑嘻嘻地说:“哎哟哟,小景吃瘪生气了!”
殇流景遇上这群美丽大婶时没辙,只好匆匆道:“我吃好了先走一步。”
还没抬步,就听到家丁急切地进来惊呼道:“不好了,不好了,听说在建的皇宫西苑今日忽然倒塌,压死了好多人,现在正在往外面抬尸体呢!”
“什么?”络熏一惊,因为要造宫殿,劳役繁重,为了保证正常生产,不能大量征用劳动力,而逃难至此的流民流落街头,造成秩序混乱,也是一大难题,强行征集流民建造,也有些无可奈何,并且行之有效的。虽然黑心的商人他丧尽天良,但,最终,还是因为这项工程实在让他们有空子可钻。咋一听因为宫殿倒塌死了很多无辜百姓,络熏便是心头一震,立即要往门外去。
想到,这是一个抓住贾东升把柄迫他合作的好机会,殇流景也毫不犹豫地跟上,只对木槿山庄的庄主道:“我们去去就来。”
快马加鞭沿着闹的沸沸扬扬的一路飞奔向流言的源头,趁着一片混乱,二人的进入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破碎的尸体从泥沙石板巨木下被人用铲子挖出,随便想萝卜一样在铲子柄上敲敲,打掉沾满的泥土,然后被扔到摊开的门板上,鲜血淋漓的残骸混在一起,分不出你我,甚至有些看不清形状,像一堆垃圾。
挖的人面无表情地挖着,看得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哭泣,没有叹息,没有哀悼,什么都没有,即便是对猪狗的怜悯,都没有。挖的人只是尽责,为了那一口发了霉的米饭,拌了糠的野菜,腐烂的地瓜。看得人只是看着不热闹的热闹,看着别人破碎的尸体,淋漓的鲜血,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血,还在流,自己的眼睛,还能看,自己,还在活着。
但别人还在惊讶着惊慌而兴奋地谈论的时候,距离最近,擦着面门而过的祸事目击者们,因为司空见惯,因为生不如此,所以,麻木着。
络熏震惊地看着,紧紧地捏紧拳头,生生咬破了唇,才抑制住几乎破喉而出的呜咽。谁将世界变成了地狱,谁将善良的人变成了魔鬼,谁将这一切弄得面目全非?他可以推卸给战争,他可以推卸给野心家,可是,络熏觉得,自己推卸不了自己是一国之君的事实。
一步步绷紧着酸涩麻木的身体,捏紧的手,手背有些发胀发痛,丝丝的血迹流下来,络熏太阳穴被突突跳动的血液真的有些头昏脑胀。
殇流景跟在络熏的背后,人间的惨烈,过很多,每一种,都伴随这种各样的悲仓,然而,在这里,这么多人围成的大圈子里,没有悲仓,没有怜悯,没有丝毫的属于人的气息,殇流景不曾看到。拳头,一点点收紧,杀意,一点点涨满整个心胸。
忽然,有人推了络熏一把,络熏头昏脑胀的,没有防备,微微退了一步,却正好跌倒一个人手里,那双手,迅速掐上了络熏的脖子。
第 65 章
“杀了他,朝廷的走狗!杀了他,吃人的魔鬼!杀了他,杀了他!”周围忽然响起很多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络熏和殇流景。
手指攀上络熏的锦衣,来自地狱深处的怨念一般的眼神如冰水般浇透了络熏的全身。
络熏用力挥手,甩开掐的他无法呼吸的手,大力地挥舞着拳头,想要突出重围,可是,身体竟然有些飘,浑身使不上力。连眼前,都出现了重影。
殇流景的剑,闪着寒光刺向被地狱最深的怨念附体的丧尸,没有直取他们的性命,却卸下肢体。
哀号声连绵不绝。
“殇流景……”络熏的喉,再次被瘦得不成人形的汉子锁住,一拳击打在他的胸膛,络熏重抓下逃出,却陷入另一片包围,回头看殇流景,却见他的剑,有些不稳。
难道是手臂的伤太过严重?应该不会,络熏见过他膝盖被割了个对穿还能泰然自若地行走,这点小伤,应该不是问题才对啊?
“放开他!”用剑开出一条通往络熏的道路,殇流景的剑,直指制住络熏的人。
“丢掉剑,丢掉剑我就放开他!”制住络熏的人喘着粗气大喊,能喊出如此有中气的声音,不愧能在这么多人中制住络熏。
“信不信我会一剑洞穿你的喉咙?”殇流景脸色苍白,一点点的汗,在他高挺的鼻尖隐隐闪亮。
“我信,但我不在乎,不怕!老子现在只想拉几个残害我们老百姓的贪官奸商报仇!”汉子看着络熏,眼神像狼要撕裂食物一般。“狗娘养的,你们还有没有一个有良心啊?被人打到门口是,我们死了多少亲人?好不容易逃到东域,居然狗娘养的也逃来了,逃来也就算了,竟然抓我们来建宫殿。你们不是没看到死了那么多,我们也是人啊,他奶奶的狗皇帝就是屁点本事没有还能让我们累死累活帮他建造宫殿,没饭吃,没休息,受伤了就往我们身上泼盐水,伤口都烂得生蛆了!他妈就没把我们当人看!死了就和垃圾一样,被扔到洼地里填坑,老子今天拼了老命也拼死他几个来陪葬!”
听着流民愤怒着表达不满,怒斥自己的失德,络熏羞愧得几乎想要负荆请罪。他们的悲惨遭遇,祸源便是自己这个本该治国平天下给百姓安康日子的天子!今日,他们的所为,皆是自己逼迫,官逼民反,便是如此吧。
络熏的宏愿便是做一个好皇帝,而今,自己高高标榜的责任,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天下百姓,自己都负起了么?给了他们什么?百姓的话,一遍遍刺痛着络熏的心。仿佛,长久以来坚持着信念痛苦挣扎自以为劳心劳力的真相一瞬揭开,真相告诉自己,他只是个虚伪的信徒,他的所作所为不仅是一纸空谈,甚至,还是那个背叛者。比起杀一个人,放一把火的凶徒,络熏觉得自己更像坐视着刽子手在眼前屠戮天下的帮凶。深深的罪恶感像毒蛇咬着络熏的心,瞬间有种自杀万次也不足恕天下罪的感觉。想到自己竟然还为了和殇流景的一点私怨而分神烦恼,自厌接踵而来。幡然悔悟,只有做一个以大局为重、保天下太平的皇帝,才是真正的好皇帝!才能,不负天下。
“他不是什么当官的,他是被从小被卖给我的娈宠,你放开他!”殇流景的剑尖一点点地颤抖,“伤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