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闲人,有你一个也就够了,哪会人人都有这样的福气。”燕双飞笑着抬起头,却被院子里一丛绿菊给吸引住了,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冬奴在后头闷闷不乐地说:“我也不要当富贵闲人,将来我长大了,也要像姐夫一样南征北战,做个比他还厉害的盖世英雄。”
“这话你可别让爹爹听见,谁不知道咱们朝打从开国皇帝开始,就一直重文轻武,你要说想行军打仗,传出去岂不是叫其他的士族子弟笑话你?再说了,咱们家就你一根独苗,战场可不是你能去的,你呀,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将来袭个官职,富贵平安地过一辈子,就是你的福气,也是我们的福气了。你姐夫这样的,在咱们爹爹眼里头,可是粗人一个。”
“那可不行,明大哥都跟我说过了,说我就算当了驸马爷,也不能一味地游手好闲,爹爹权倾朝野,有多少人眼热呢,要是爹爹退下来,我又接不上去,他们不知道会怎么欺负咱们家呢,要不然你以为爹爹为什么一直逼着我读书,就是要我接班的。”冬奴皱着眉头,露出了几分成熟的表情来:
“还有,姐夫他对你不好,就是仗着他有能耐,爹爹在朝离不了他。我将来一定要把他的权利都抢过来,姐姐你以后有我在,看谁还敢怠慢你!”
燕双飞莞尔一笑,摸着他的头说:“你又胡说八道了,你姐夫对我很好……不过想不到我们冬奴还有这样的志气,那姐姐就等着,看我们燕少爷是怎么飞黄腾达的。”
冬奴抿着唇笑了出来,拨了拨那菊花上的雨水,雨水啪嗒嗒散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衫:“爹爹说姐夫是个粗人,那姐姐怎么想?”
“那是爹爹不了解你姐夫,你姐夫啊,虽然读书读的少些,可是行军打仗,性格能力,样样都是好的。书读的够用就行了,男人汉大丈夫,只会些风花雪月的又有什么用,要是人人都只去读书了,一个个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那国家社稷谁来保护,咱们朝早就亡了。”
冬奴听了,有些呆呆的,说:“是啊……那……姐夫也是很厉害的了。”
“你要想出人头地,光有咱们家的家世是不够的,军事上,多跟你姐夫学学,朝政上,多跟爹爹学学,你能学到五六成的能耐,将来为官作宰想必也够了。”
燕双飞说着叹了一声说:“咱们朝,就是能征善战的武将太少了,要不朝廷也不会如此倚仗你姐夫。这倚仗可以保得住我们燕家平安繁华,可是对朝廷而言,却不是一件好事。”
“对我们家也不全是好事。”冬奴皱起了眉头,说:“姐夫就是这样,才这么胆大妄为,连我都……”他脸一红,咬住了嘴唇:“连姐姐都不放在心上。”
“我将来一定要做一个能文能武的人!”冬奴狠狠的,揪下了一朵菊花,气呼呼地扔在了地上。
“好好的说话呢,怎么气成这样?”燕双飞惊讶地笑了出来:“你姐夫得罪你了?”
“他……”他刚要说话,外头突然跑进来一个人,冬奴认出那人是一直跟着燕怀德的燕鸣,燕双飞也认出来了,开口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燕鸣喘着气说:“恒王爷昨日在内宫作乱,把皇上给伤了!”
冬奴大吃一惊,半天没回过神来,还是燕双飞最先反应过来,紧跑几步着急地问:“那老爷呢?”
“老爷……老爷被太子殿下囚禁起来了,说老爷勾结外党,妄图颠覆朝野。”
冬奴满脸通红,问:“爹爹怎么会跟恒王爷扯到一块儿去?”
“还不是前几日老夫人寿宴,恒王爷千里迢迢赶过来庆贺,这事也被皇上和太子知道了,紧接着恒王爷一入京就……”
“姐姐……我们要怎么办?”冬奴着急地看向燕双飞,燕双飞捂着胸口道:“先别慌,你让我想一想。”
她看了看老夫人的住处,拉着冬奴急匆匆地往外头走:“兰格,你去老夫人那说一声,就说我要陪冬奴去看大夫,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待会儿再过来给她老人家请安。”
“哎。”兰格慌慌忙忙往里头走去。燕鸣紧跟在他们姐弟两个后头,喘着气说:“小姐和少爷赶紧拿个主意,如今老爷在牢里,宫里消息封的死,林大人他们也是刚得知,已经都往这里赶了。等他们都到了,得推举一个上来主持大事,要不然容易乱了阵脚。”
冬奴赶紧问:“那咱们家的这些家臣里头,谁官位最高,最有才干?”
“要说最有才干,相爷在的时候经常说阵淳大人有将相之才,只是奴才觉得……“
“平日里谁最得父亲倚重?”燕双飞看了冬奴一眼,继续问燕鸣:“你整天跟着老爷,老爷最信任的大臣是谁?”
“是林成林大人。”
燕双飞点点头,边走边对冬奴讲:“你记得,这时候忠心比才干更重要,知道么?”
冬奴点点头,突然拉着他姐姐的手说:“林成再忠心,到底是外人,姐姐觉得这事找姐夫怎么样?”
“他是一定要出头的,但是林成也得出来,你姐夫跟这些大臣不熟识,需要一个人从中协助。”燕双飞边说边扭头问:“姑爷呢?”
“姑爷已经知道了这事,正在前厅跟带来的人商议呢。”
冬奴一听,松开他姐姐的手,撒腿就朝前院跑,红色的披风随风飞舞,像一团燃烧的火。燕双飞在后头叫道:“冬奴!”
冬奴拼了命地往前院跑,大病一场,他的腿还有些软,可是他也顾不得了。他想他的姐夫会不会因为自己对他不够好,就不去尽心尽力地救他父亲,何况,那个人跟他父亲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再或者,他会不会假意营救,却趁机收了他们燕家的权利,一举数得,以此要挟他爬上他的床?
可这些他都顾不得了,他只想他的父亲平安,早日从牢里面出来,哪怕要他跪下来求那个人,他也是愿意的。
第八十章 一叶知秋
他一路疾跑跑到前厅里头,远远地就看见男人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微微皱着眉头,却浑身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跟他平日见到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底下站着好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在说些什么。男人抬头看见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叫道:“阿奴?”
冬奴跑进屋子里头,喘着气说:“姐夫,我爹爹他……”
“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冬奴急了起来,抓住男人的衣袖说:“什么不会有事,我爹都下大狱了!”他的眼圈都红了,瞪着男人的脸庞,说:“我年纪小不懂事,以前冲撞了你,我向你认错,你要肯救我父亲,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冬奴喘着气,跑了一路,脸早已是一片潮红。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看到男人那样的表情,心里一黯,不由松开了男人的衣袖,唇角多了几分鄙夷的味道,嘴上却说:“我不骗你。”
他说完话,燕双飞就紧跟着走了起来,厅里的几个人慌忙叫“夫人”,一个个都退到了大厅一侧。
“我父亲的事你都听说了吧,冬奴年幼,老夫人已经年迈,我娘又多病,我虽然有心,奈何是一介女流,我们家现在连一个主心骨儿都没有,如今就全指望你了。石坚,你想办法救救我父亲吧。”
“你放心,先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定将岳父大人尽快救出来。”
燕双飞已经哭了出来,石坚拢住了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的神情却还镇定,擦了擦眼泪说:“待会林大人他们就会过来了,他们都是我们燕家的家臣,对爹爹都是忠心的,只是如今爹爹被关押起来了,冬奴年纪还小,只能恳请你出面了,你是我的夫婿,又将名在外,他们会服的。”
冬奴抬起头,看见男人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咬着牙垂下头来,后退了几步,一直走到大厅门口,立在雨后的光影里头,他还太小了,真的是个富贵闲人,家里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事情,他也什么忙都帮不上。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以前富贵安然,从来只当紧一句笑谈,可原来他们燕家荣辱得失,真的只在某些人一念之间。如果他们燕家真的没了,他又该到哪里去,怎么为自己的父亲报仇,还有他们家这些人,会不会变卖为奴,从此再也不能相见?
他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他的明大哥来,便呆呆地往外头走去,天色水亮的一片,只有西边天际浮着几块浓厚的乌云。他一出院子就跑了起来,跑到马厩里,马厩的奴才听见声响赶紧跑了出来,问他要到哪里去。冬奴跳上马扬鞭就走,大风卷起他的衣袍,身后的奴才吓破了胆,追出来大喊道:“少爷,少爷,当心路滑!”
可他心急火燎的,哪里还听得进去,前头桃良也跑了过来,想要赶上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急忙扭头喊道:“关信,你快跟上去!”
关信飞奔到马厩翻身上马,喘着气说:“你别担心,我跟着过去!”
“多小心,小姐要我们看好少爷,别让他乱跑!”
关信摆摆手,早已经快马加鞭追了上去。两个人一种疾奔出了燕府,直往城中的明府而去。哒哒的马蹄声溅起地上的积水,因为刚下了大雨的缘故,京城街上竟然寂静的一片,几乎看不到人影。冬奴越发心急,那鞭子也挥得更狠,关信追的有些吃力,在后头大喊道:“少爷别慌,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相爷不会有事的!”
长街两头黛瓦灰墙,无限庄严肃穆。两个人赶到明府才发现原来明石已经得知了宫里的事,不久前刚刚进宫去了。关信安慰说:“相爷有上天庇佑,又有这么多贵人相助,一定不会有事。”
冬奴喘着气说:“当年我爹知道他与太子不睦,为了缓和关系,特地请旨让明大哥做了太子殿下的老师,明大哥是我爹的学生,又与我们家交好,一直在燕府和太子党之间周旋,可是这件事,明大哥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可见太子殿下这回来势汹汹,恐怕连明大哥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他看了看明府的大门,翻身上马,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