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虚弱无力的身子就像受到激励一样精神抖擞的跳起来,冲到牢门前,恨不得能冲破这牢笼;她激动的紧握栅栏摇晃着。
“冲云,告诉我,为何你不帮我?我没背叛过你,没有!孩子是你的,你要相信我!”看样子,他似乎并没动怒,脸上还带着喜悦的浅笑,让她燃起希望;他没误会她,他是来救她的!
“我相信你不过别人不相信。”穆冲云说的是一派淡然自若,仿佛事不关己。“元老会已作下判决,对于诈骗我猲弋多年的巫医们处以焚烧火刑,就在方才已行刑完毕。其他巫女们全打成奴隶,至于罪无可赦的那位巫女将在明天处以流水刑罚,投至沙遥河里溺毙,当然——那就是你。”
步香尘无法接受,前夜还温柔多情的他,怎能毫不在乎见她受死?
“你去对元老会解释,说我不是有意欺骗大家的呀!当年你曾说过,为了安抚人心,是需要一个巫女象征,即使是善意的谎言——”急得成串泪珠滑落,她连声恳求无动于衷的他,不愿接受他突然抛弃她。
似乎对她的哀求感到不耐,他踏到牢门前,冷笑起来,阴狠视线瞪着她,刺痛的叫她惊慌松了手。
“即使我解释,也改变不了你欺骗大家数年的事实。再加上连年天灾,现在,猲弋人心已经不信巫神,自然也毋需假巫女。何况,去元老会面前驳斥判决、解释这些,对我有什么好处?那只会让我的名声受损而已。”
“好、好……处?”难以置信,要他为她辩护,竟需要谈及利益吗?“我犯了什么过错,你要这样对我?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爱?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你确实没犯下任何的过错,只不过你太愚昧无知,竟然自以为是地爱上我。”
穆冲云的笑声第一次让步香尘觉得好冷,寒意透骨,仿佛连血都为之冻结。她满怀希望就随他张狂大笑一层层被冰覆盖,然后心终死绝。
“今后,猲弋再没巫医巫女,也不听令其他元帅,最高统帅就只有我一人——穆冲云。”
猛然惊醒,她抓着牢门的双手失去力气,身子瘫软的靠上栏杆,一点点地向下滑落,最后跌坐地上。她脸色惨白,无力看他,也无力听进周遭动静,当然更听不进身边那宛如蚊纳的一声“喀哒”……声音直打颤,她惨然问了。“莫非你——想要的是……总揽大权,才故意假借我犯罪之名——连带消灭所有巫人?”蓦然懂了他的心思……原来他,接近她,欺骗她,对她示爱,竟只为了利用她?
他伪装成相爱假像,诱她成孕,就只为了等着这一刻,揭发她身为巫女却不洁的事实;然后他再以高高在上的元帅身份推翻她。
“那天……葛里汗会突然闯进我营帐,对我意图不轨……就在你离开之后,就在找们欢爱之后……”
“你还算有点小聪明。是我撤走保护你的士兵们的……陷于爱恋中的人可真疯狂,只要这么轻轻暗示你身边没有他人,葛里汗就像发了疯似的冲去找你。呵,为你而受火焚之刑,想必他也心甘情愿吧。”
转身背过她,穆冲云对葛里汗的莽撞行为只有冷言冷语的嘲弄。然而在她没能看到的地方,他眼中那抹闪烁不定的深沉火花意味着……步香尘赫然想起每回冲云来找她时总是躲躲藏藏,还拿保护她这个巫女名誉为借口,一再拖延向众人公开他们恋情的时机。
结果到最后,他根本只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看来,打从六年前起,他步步接近她,诱她坠人情爱陷阱,都只是他计画中的一部分。那些甜蜜时光,只是假的,假的啊……“那、那孩子呢?你可以不要我,但我们的孩子你也不要吗?有罪的是我!就算我对你已没任何利用价值,可你怎能不念我们夫妻情分?你想杀我至少也等我生下这孩子,他是无辜的——”她的欺骗也许是桩不被饶恕的罪行,可她仍希望能让他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我们是夫妻?哈哈哈,既然你对我都已没用了,我们又有何情分可言?”他冷哼一声,笑的更讽刺。“孩子又如何?既是我的孩子,那么我不想要他总行吧?我若要子嗣,有多少女人能帮我孕育,我还差这一个吗?”
“你说过你喜欢我、你只要我!”泪珠盘旋在眼眶,唇边咬出血丝,步香尘不解,他都已绝情如此,她还苦苦追问他,究竟是想从他口中探出什么?眼前的他,早非她熟悉的爱人冲云了啊……可即使会自取其辱,她仍想问:“为什么……你能狠心?将我的感情……玩弄指掌间?”
“我眼中从来仅有猲弋霸业,没有其他;更何况天下女人无数,你并不特别出色,有什么值得我眷恋?欢爱时的话,只有傻女人才会当真。”始终不曾回望她,穆冲云猛一握拳,暗自咬牙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准备走开。
“不!不要走,别抛下我!冲云,我求你别让我恨你!”
“你恨我?哼,要恨就恨,想打倒我就尽管来吧,可惜你手上没有半分权势,逃脱不了你既定的命运。现在再也没人能阻止我,包括你。为了霸业,巫女必须死。”语罢,他倡狂大笑,毫不迟疑离开。
望着他冷情的背影随灯火消失在地洞出口,步香尘花般娇颜早已布满泪水如雨露,一点点,一滴滴,坠地悄然无声……霸业啊……曾经,她最敬佩的是他无私的心,仰慕的是他胸怀壮志:可现在她最恨的,却也是他的建国大业!为什么……他不打一开始就告诉她真相?
她甘愿为他牺牲,但却希望他对她坦承啊……终究,她只是他的一颗棋,而不是和他一同携手前进的伴侣。
最痛的,却是发现这样的事实……原来在他心中,她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值……行刑前一刻,步香尘被带离地洞,押送至沙遥河岸峭壁上,几名士兵将她强硬关进仅能容纳一人蜷曲身子的狭小木笼里,透过一根根木栏间格中,步香尘红肿而无神的双眸,却仍抱着一丝希望,在嘈杂人群围观下,她忍受被丢着鸡蛋垃圾的屈辱,四处搜寻他的身影。
经过昨夜后,她知道他不可能来救她,也已经对于活命不抱期望,但是她想再见他一面。
只盼他能瞧见,此刻她无怨无恨,就为了他而认命承受残酷的刑罚殒命,求他至少来看看她最后是如何的爱他……可是,直到身旁鼓声大作,骁勇元帅穆冲云仍没出现。
颤抖着冰冻双手紧紧压着胸口,步香尘心痛得几乎当场气绝。
人的心,最痛的时候能有多痛?
是痛的连痛都说不出,痛到连泪也流不出……痛到早已感觉不出什么是痛,一切已然麻木……他没来——
本以为他好歹会念在过去情分,目送她为他走到尽头,但他根本没现身……他连她最后会为他变成何种模样也懒得知道……最终,她在他心里,竟连这样卑微的价值都没有……心猛然一阵绞扭,她痛得身子为之一震,赫然发现自己腹间陡然传开另一波剧痛。早已残污不堪的衣裙,慢慢染上一片片炫目红晕。
保不住了……原本她拼了命也想留住孩子,可在她最绝望的这时刻,她虚弱身子再也无力保护她的孩子。
苍白唇边浮上凄艳的苦笑,步香尘按着自己激痛难平的小腹,轻声低吟起猲弋儿歌。“我的儿,我的宝……静静睡,不要吵……漫漫长夜也不怕,有娘陪在你身旁……”
无数次幻想过的甜蜜家人,幸福光影在她眼前一幕幕飞掠而过,里头有她、有他,还有他们活蹦乱跳的一群可爱孩子们……曾经无限爱恋,美丽希望,一旦心碎了、梦醒了,就什么也不是了……不知从何时起早已泪流满腮的步香尘,终于再也无法维持伪装的平静,哀凄痛哭出声。
“宝宝,对不起……是娘没用,娘保不住你,可娘会同你一起走的……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的,别怕、别怕,有娘陪着你呵……你的爹爹,是不会来了,他不会来了啊……”
爱错一个不能爱的人,弄得自己满身是伤,很苦……明知爱错,疼痛难当,却仍无法死心,只能绝望的继续承受这些伤痛,更苦啊……但不论有多痛、多苦,她仍不后悔爱上冲云。
是他给予她身为女人的希望,是他教会她身为女人的喜悦。
她的心,早已全部献给了他,她就是无法怨他恨他,从来,她就只懂爱他,不懂其他。如果毁掉她、就是他想要的,那么她的命就给他,假若他能因此将她放在心上……谁让她就是痴傻的好爱好爱他……只求有那么一天、他建立都城,当风起时,他能想起曾经有个女人是这么死心塌地爱过他,为了他的大业而牺牲……哪怕他的思念只在一瞬……“请你……偶尔想起我,千万别忘了我啊……冲云……”
鼓声骤停,行刑时刻——
第六章
“那是什么声音!”原已陷入昏迷的穆冲云突然自床上弹跳起来。
到方才为止,他像作了一场好长的噩梦。梦中,他的香尘陷入绝境,他却救不了她,只能违心漠视她深切悲哀,逼她断情而去……压抑不住浑身颤抖,他低头呆望自己双手,穆冲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作些什么。“我、我在哪里?”
“昨夜,你去见巫女、就在离开洞口的同时,却突然吐血倒下,已昏迷一整夜了。”惟一知道穆冲云昨夜曾去见过步香尘的人,正是谷尔。
谷尔简扼的向主子回报当时经过。他眼见踏着沉重步伐、脸色惨白的穆元帅在离开那洞窟的瞬间,忽然捧着心口吐了几口殷红鲜血,霎时昏倒在那洞窟外,于是他连忙将元帅送回营帐,秘密照料元帅一整夜未曾入睡。
“我……”穆冲云一时竟无法回神。“怎么可能?”
谷尔没说的是,自那之后,昏迷中的穆冲云,紧闭的双眼仿佛永无止境的汨汨流下无声清泪……从来不在人前表露分毫情感的元帅,竟也有这么一天。
元帅自己或许还没发现,可几乎算是一手抚育元帅长大的谷尔却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