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人营就不同了,虽然不到七千人,但上下一心,战力高得吓人,兵甲精锐之极,也只听张惟功一个人的指挥,这么一股力量在危难时当然是得好好利用,一旦事件平定下来,张惟功怎么自处,这就需要好好谋划一下了。
“唉,入他娘的这世道。”郭宇又骂了一声,接着便是很坚决地道:“老子当然跟着大人走,漫说是去九边,就算是天边,老子也一条道走到黑。”
听着这话,张猪儿和麻登云都笑起来,郭宇瞪眼道:“你们甭笑,猪儿我不知道你什么想法,不过你家就你一根独苗,走不走都随你,麻子你小子最奸,肯定留京了,在京营混个一官半职,比在九边喝风吃沙子强多了……羊肉,狗屁!”
麻登云嘿嘿一乐,笑道:“这一次他娘的郭黑子你猜错了,老子当然跟大人走。”
张猪儿也道:“我和爹娘都说过了,舍人营饷足,大人是个有本事的,当然要和他走,留下来准保后悔。”
“戚,就冲大人待咱们的情义我也跟着走。”
“情义当不得饭吃。”张猪儿平静地道:“你和你部下说起来时,也要将我的话告诉他们。”
郭宇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在这里啃着火烧,参加的也是一场小型吹风会。他先怔了怔,再低头猛然咬起火烧来。
……
京城这一场事变后续持续了有半个月光景,整个腊月不曾消停,冯保是无事,潞王表面也无事,不过御马监的几个大太监被换了,温太等几个一向跟皇帝的太监留在司礼之中,冯保的御马监职使被取消了,张鲸这个稳重的被从司礼调出,去掌握了御马监这个重要部门。
冯保的司礼掌印和提督东厂暂时未动,不过宫中已经有传言,皇帝属意由张鲸掌握了御马监后,再去掌握东厂,不过也就是两三年内的事,然后再由张诚或温太中挑一个,再去接掌稳固的御马监。
可以相信,两三年后,冯保除了空头的司礼掌印留给慈圣皇太后脸上好看之外,其余的差事会被剥夺的干干净净,到那时,打发去孝陵守陵或去菜地挑粪种菜,震动就小的多了。
潞王则实际上被幽闭了,禁锢在十王府中,不得擅自外出,可惜的就是皇帝身子实在不争气,短期之内如果折腾不出皇子来,潞王还是没有办法之国。
万历再恨这个弟弟,从宗法上来说,还是潞王离他最近,他如果强撵的话,会引发朝臣的强力反弹,从支持他的态度转变到对头那边去,对万历来说就太得不偿失了。
“张惟功怎样,还在家猫冬么?”
外头在下雪,偌大的紫禁城里到处都是雪花飘洒着,从昨夜到今日过午一直都没停过,俗话说的燕山雪花大如席,诗人语气夸张,但京城这里雪一下便是如此,看这模样,到今晚亦不一定得停,等雪停之后,没人膝盖也是一定的。
从乾清宫正殿檐下,再到宫殿中间的院落,再到内里的院落,还有乾清门,出日精门和月华门的两条大永巷,再往西边的慈圣宫,养心殿,这几处重要的地方一直有太监在扫雪,天空不停落下,地上便是不断的晒盐和用扫把打扫,务使地面没有积雪,方便帝后及后妃出行。
不论如何,晨昏定省是免不了的,万历这一阵子还比以前勤快些,潞王不得入宫,太后心烦,皇帝和皇后还越发不敢怠慢,万历每天要往慈圣宫跑四五次,太后到底是他亲娘,亲情总还有些,再者也怕外臣乱说话,留在史书上就更了不得。
“回皇上,张大人自撤兵回舍人营,上了奏折之后,便在府中闭门谢客,到今日为止,一步不曾外出过。”
说话的是新上任的御前牌子魏朝,河北人,伺候主子勤快,有眼力,因为孙海和客用等人被贬成了净军赶了出去,就算万历翻盘成功,这几个太监是祸乱之源,全宫上下都盯着,万历还没那么蠢在这种时候落人口实,魏朝几个就是新挑出来的掌事太监,也一样的年轻伶俐,时间久了,皇帝也就把孙海客用等人忘在脑后了。
第306章 挑镇
“唉,看来他心意已定了。”
万历抚着自己下巴,他拼命蓄须,胡须却总是长不长,其实他是肤色白净,瓜子脸型,如果不是发福的话,也算是翩翩美男子,大明皇室经过这么多代优良基因的注入,从长相来说肯定都不差了,只是身为帝王,长的越象小白脸就越没自信,万历恨不得自己长得丑些,所谓天生奇诡,也就是长的奇形怪状才好。
皇帝在自言自语,乾清宫伺候的太监们很知趣的没有出声,经过孙海和客用的教训,近期之内,这些太监都会很老实。
“传旨给张诚,令他到英国公府,询问张惟功,愿意出镇哪个镇。”
万历脸上神情颇为无奈,其实内心也是一片轻松。
这一次事件风波,各方都受损,万历是帝王尊严和自信心受挫,太后则是威望大跌,冯保失去了不少权力,潞王不仅储位无望,还失了太后的宠爱,张居正也被外朝诟病,同时在万历心里埋了一根刺,将来也要倒霉,真正得益的只有张惟功一个人,展现实力和忠心,当然还有才干,京中官场到现在还在流传那句君臣大义早定,中外之口难防的话,不少人引为惊警金句,甚至写下来挂在书房里,一个武夫被这样认可,国朝开国以来还是头一回。
还好惟功十分知机识趣,当日率部宿卫在皇城外,就是在街头露宿,连他这个主将都一样。
第二天清早不少百姓推门看到,被感动者大有人在,甚至很少动感情的官员都从家中烧了热茶汤送出来,说是给军爷们暖暖身子。
公道自在人心,舍人营这一次行事霸道,但凭着这样恭谨小心的态度,使京中上下舆论都无话可说,张惟功本人则更知好歹进退,第三日收兵回营后,先上了自请外放的折本,然后一直到现在快过年了,这些天就一直在英国公府呆着,诸事不理,任何人也不见,不论是东厂的番子还是锦衣卫的旗校都不曾见他外出过,平时也就是顺字行的掌柜伙计们进出,舍人营的将领都不曾被放入府中。
这样低调谦恭,万历对惟功的忠诚和知道进退更是满意,他已经决定,就在九边择一强镇给惟功去镇守,惟功的强悍武力放在京城叫人不安,但放在九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九边之中,马芳马帅已经退了下来,现在的大同总兵是换了麻贵,朝野之间有西麻北李之称,麻贵也是出身西北将门,年富力强,但万历对他不大了解,也不是由他提拔上来,先天就不信任。
戚继光是张居正的人,能力强,本事高明,练兵为国朝第一人,能文能武,脾气是对文官高傲,对军士严加管束,对张居正十分奉迎,对南方系将领十分照顾,对地方兴办的实务都很成功,这样的将帅,先天就叫为君王者感觉警惕。
万历对李成梁有一种良好的印象,尽管李成梁打仗基本上靠家丁,已经将辽东经营的如独立王国一般,而且桀骜不驯,不管是督、抚、兵备道,监司,只要犯了李成梁就会被赶走,辽东的文官是山东按察分司派去的兵备道和分巡道,在上只有巡抚,不设州府县官,因为辽东设置之初,只有二十五卫一百八十余千户所,并无府县,沿袭至今,虽生口日繁,只加设巡抚按察分司等诸官,协助卫所处理民政事务,却并没有如内地一般,改设州县府道等各衙门。
九边诸帅,现在最出色的就是麻贵和李成梁,戚继光这三人,万历打算在九边掺沙子,将惟功这个自己人放出去,既然京营一时动不得,走迂回路线也是可行的,十年之后,最少自己手中有真正信的过的一镇总兵,到时再将威信已立,地方势力也巩固的惟功再调入朝中,震慑群臣,执掌京营,自是水到渠成。
万历眼中闪烁寒光,经此一事后,他的帝王心术更成熟一些,也更冷漠无情的多了。惟功虽在此次立下保驾的大功,但他没有打算私下召对慰问,当然,惟功临行时,他会亲自送行,赐给物品,但这一切只是从实用和功利出发,不象几年前,他与惟功相处时,还有一种少年好友嬉笑玩乐的感觉。
一切,都已经变的大为不同了!
……
“少国公太客气了,咱家只是皇上身边的一条老狗,哪里当的起少国公这么降阶远迎。”
张诚接到万历旨意后不敢怠慢,带着自己的家臣太监,一行二十余人,坐着四人抬的轿子,赶往英国公府。
做到司礼太监这一级别,皇城外有宅子,自己还有法定的侍从太监,从宫中开支月钱和粮食,至于占役的京营兵士,更不在话下。
张诚又是喜欢讲排场的,一听是他来,惟功赶紧迎了出来。
人未至,声先至,现在的司礼诸太监中,张诚算是最高调了。
“公公说的什么话来。”惟功拉着张诚的手,笑道:“平日请也请不来的,前两年咱们还常见面,现在真的生分了。”
张诚眯着眼笑道:“少国公对咱们这些人从来都这么亲热,真是没二话可说。”
“公公此来必有要事,是不是要传旨?”
“皇爷口谕,着咱家来问少国公,是要挑哪一个镇去?”
“皇上允了我出外?”
“嗯,允了。”张诚笑呵呵的道:“少国公愿意出外是好事,咱家也觉得少国公这样选择很对。”
惟功心中一动,拉着张诚坐下,十分恳切地道:“出外是我的夙愿,报国杀敌,这才不枉费男儿一生,请公公务必将我这一层意思,报给皇上知道。”
“少国公自幼和皇爷在一起,皇爷深知少国公秉性纯良,一心报国,想必原本就是知道的……咱家回宫之后,当然少不得要再说一次。”
“好说,好说。”
惟功起身,将早就备好的一盘银子端过来,也不递给张诚,直接递给对方的一个随侍太监,脸对着张诚道:“些许微物,劳动公公心中不安,聊表寸心。”
“少国公太客气了!”
张诚见自己的随员入手一沉,知道东西很沉,最少在二百两以上,一般以他的身份出来办事,五十两是与阁老等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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