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家,也接了家小在京居住,如果将来在辽阳一带生根,不妨就一直在辽阳附近买地,关外土地肥沃,每个人都有机会做一个小地主了。
想到将来,各人都是眉开眼笑。
不过赵雷等明白人心里却是清楚,不论是京畿还是辽镇,好的土地早就被勋贵和将门分干净了,辽阳镇几千官兵,未来还要增加,想要人人凭银子买来大量的土地,根本就是做梦。
未来如何,还要看惟功大帅的,现在发梦还早的很。
“好了,是离开的时候了。”
从凌晨到午前,已经好几个时辰不得休息,杀人越货叫人十分紧张,底下的事情也不是很轻松,而毡包被燃烧起来的烽烟直抵天际,这里又是关押着大明将领的要地,恐怕不久就会有追敌前来。
但一时还不能就走,毡包附近,堆起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柴堆,众人正将一些油脂涂洒在柴堆上,有三个战死的将士被放在柴堆上,赵雷手中已经有引燃的火把,只是一时还未曾点火。
人人脸上,都显露出沉重之色,死了三个人当然是微不足道的损失,不过在战场上的人不会认同这一点,因为死的人是自己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战友,可能这一次死的是他,下一次便是自己,所以感觉特别的沉痛。
这东西,可不是影视剧上演的那种,而是每个人心底最深的地方被触痛。
“赵石头,李光武,还有梁狗蛋,前两个是我在京带的夜不收,好苗子,一学就会。狗蛋是俺们打宣府带来的,当了五年夜不收,割过两个鞑子的人头,射死的怕是更多。猫在草原上十天半月不能回,吃生肉,饮生水,幕天席地,什么苦都吃过。现在死在这里,亲手杀了好几个鞑子,俺们还要凑五个人头赏给他的家里人,狗蛋,你值了。”
赵雷说到最后,将火把凑在柴堆上,火光轰的一声爆响起来,熊熊大火迅速将三个身影吞没,有一些和这三人交情深厚的将士,开始流下泪来。
“曹总爷。”赵雷蹲在一脸惊惶,显然是惊魂未定的曹簠身边,浅声细语的道:“末将不管曹总爷此前什么身份,现下就是俺们救得你出险,这一路回去也不是易事,可能受到截击,也可能安然返回,不过请总爷听好了,这一路非得听末将的吩咐,切不可妄作主张。”
曹簠经过惨败的打击,已经是霜打的茄子,在这里又被关押了这么久,心志更受摧残。此番别人被救回,担心的事还不多,他却知道自己是长安堡之败的罪魁祸首,丢官是必然,没准会被判斩,抄家,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心气与赵雷争执,当下灰败着脸,连声称是,连争辩的念头都不曾有。
“小子你听好了,老子承认你是把好手,不过俺们也不比你差,老子被俘是因为护着总爷,叫人用铁鞭打到了脑袋,还好头盔好,不曾了帐,若你要是瞧不起老子,给老子一匹马,老子自己回去。”
说话这样倒也真是粗直,性命都在赵雷的控制之下,却是这么大嚷大叫,口气也十分的不客气,显是被赵雷对曹簠的态度给气得不轻。
“这位将爷是?”
“俺叫史儒,标下千总,定辽前卫指挥佥事!”
赵雷被这史儒顶撞的厉害,脸上反是一笑:“史兄弟,你很好,回去之后,我替你向上头分说清楚。”
第362章 复信
史儒脸上和额头上有一个巨大的伤疤,显然是被一铁鞭砸的不轻,到现在也没有恢复,除了他之外,被俘人员中也有一些是受伤被俘的,不过赵雷早得了惟功的交代,这些被俘人员只要没有变节背叛就不必虐待,也不要嘴上嘲讽,毕竟以少击多,总兵都被俘了,下头的人还有什么办法。
惟功更激进的话没有说出来,在他看来,战场尽到了责任就可以选择投降,军人不一定非要在战场殉国才对,象李陵那样,率几千兵与十万匈奴骑兵周旋,日以继夜的奋战,最终弓断箭绝,将士死伤殆尽,这样的话不论是将领或是士兵已经尽力,就算被俘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当然,汉武帝不认可这种说法,在东亚文化圈都不认同,杀身成仁,才是一个武者应有的结果,投降,太耻辱了。
“老子自己会分说。”
史儒脾气真是够爆的,赵雷虽是好笑,他嘴上也不领情,不过看向辽阳镇将士的目光却柔和了很多。
他们这些辽镇将领向来是眼高于顶,这次被俘真是奇耻大辱,又是被别镇兵马,特别是被边军普遍看不起的京营救出来,史儒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千总戴朝宗,赵将军,谢了。”
“千总王越,赵把总,多谢。”
几个被俘的千总和把总武官,一一上来致谢,有史儒帮他们发泄怨气,他们倒是不必再出头得罪人了。
毕竟是被人家救出来,不能叫人说辽镇太失了礼数。
赵雷虽是夜不收把总,亦是加衔游击,眼前辽镇诸将不过标营千总身份,也就史儒这种愣头青会当面顶撞。
“好了,大家离开吧。”
此时柴堆已经燃尽,三个人只烧剩下一小堆骨灰,几个夜不收用坛子装了,那些被掠来的汉人女子也吃了一些食物和饮了清水,恢复了一些体力,加上曹簠等人,赵雷命李青先带队出发,他自己领着五十余人组成十分精干的后队来断后。
就算有数百到上千的追敌,以他们的战力,纵不能胜,阻敌还是做得到的。
“也不知道我们大帅到了辽阳没有。”
“算日子应该到了。”
提到这个话题,想到在大帅面前奏捷的喜悦心情,所有的夜不收们都是心情愉悦,恨不得飞身立刻赶赴辽阳才是。
蹄声响起,辽阳镇最精干彪悍的队伍开始了归程,深入蒙古人控制区域千里,来回十余日,他们的成绩,其实已经不在惟功率部伏击速把亥之下了!
……
镇夷堡的战报在惟功离开两个时辰之后就送到了义州,然后不到三个时辰又有急使奔赴广宁城内,将急报一直送到总兵府邸。
李成梁刚从巡抚衙门回来,义州昨日有新的战报,有一些斩首战功,需要迟快报到京中,虽然首级不是很多,但最近辽镇打出来的精采战事也不算多,而且放眼天下,辽镇都不行了,其余的九边各镇当然更加的不行,所以李成梁觉得,这一次陶成喾和李宁李平胡几个报上来的功劳,没准也是够告庙,赏下来的银牌银鞭也应该不少,至于麾下军官的世职,李成梁还是会按惯例压一下。
辽镇掌握的土地之多是不必多说了,李成梁大几千的家丁,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小地主,这样一来,再多的地也不够分,而拥有卫所世职之后,朝廷按例会拨给世职田亩,虽说名义上一个百户只有三十亩,千户也就几十亩地,但实际上都最少乘以十倍以上,这么多部下,个个如狼似虎,真这么分下去,李成梁觉得会影响李家的核心地位。
他现在控制的核心区域就是广宁,其后其子李如松为辽镇总兵,后战死,再后其子李如梅也曾任总兵,李家的势力范围却是一直没离开过这里。只是到李如梅被努尔哈赤吓的仓惶逃窜,李家最后一层画皮被揭下之后,所有的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
此时的李成梁却还是志得意满,年轻时打熬的身子骨特别的结实,年近花甲仍然身轻体健,就算不少壮年的小伙子也比不上他,每天晚上,仍然能床第不需,这对他这个年纪,更非易事。
成年长大的儿子就有九个,女儿十几个,隔一阵子还得远征千里提着马刀去砍人,李成梁还活到了九十,这个身子骨,也确实不是普通人比的上的。
“老爷。”
一个家人在李成梁面前跪了一跪,李府规矩极大,家人平常和李成梁说话也要行跪礼,时间久了,已经无人敢触李成梁的虎威。
“什么事?”
李成梁刚刚回府,宽了衣袍,正在修葺,他斜了那个家人一眼,道:“要是什么军务,现在不要拿来打扰我。”
“是,老爷,是京里大爷来信了。”
“哦,拿来我看。”
李成梁接过书信,不去启封,先看封皮上的字,看了几眼后,微笑道:“老大的字虽然笔意还不算上乘,但间构得法,笔力遒劲,已经算是入了门了。”
听到这话,原本就在一边侍奉的门下清客,都是一迭声的颂扬起来。
身为一个军功起家的人,李成梁在拥有武官世职的同时还读书不辍,曾经中过秀才,虽然军户子弟中秀才的机会原本就比普通人大的多,但这仍然是不大不小的成就。
成名富贵之后,李成梁并没有放松对子弟的教育,他的府邸之中,充斥着徐渭这样的一时名士,很多江浙一带有名的名士被延请入李家幕府,李家子弟不仅是小小年纪就学着怎么砍人,兵法,书启,甚至是诗文,都是一起学习,并不因为是军官子弟就放松要求。
象后来与宁远祖家联姻的吴家,也是这么教育子弟,吴三桂号称少年通侯,除了长相俊美之外,长袖善舞,诗文字画无不精通,这才是他在士林成名的杀手锏。
至于武将子弟学这些玩意,还下这么多功夫,这样做是否应该,那就不是文人骚客们所关心的事情了。
“呵呵,众位莫夸他,尚有很多进步余地。”
诸子之中,李成梁当然最喜爱的就是李如松这个长子,不仅在身材相貌上与他很相信,胆气将略,更不比他年轻时稍差一分,允文允武,十分出色。
如果说真有什么毛病的话,也就是脾气太大……不过李家的人有脾气不大的吗?
李如松在信中禀明了自己的新动向,在李成梁和朝中李家势力的运作下,朝廷终于不理当年黄道瞻的谏言,再次有将李如松外放的打算。
原本李如松要在京师干好几年的提督巡捕,将京里的勋贵圈和言官得罪的七七八八,然后京师之中忍不得他,这才将他又外放,现在有惟功的例子在前,青年勋贵坐镇一方,加上黄道瞻被刺身故,所以隔了一年不到,风声已经放松,预计在数月之内,李如松将会外放宣府……不过这一次不是副总兵了,而是不折不扣的总兵官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