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嘴里淡的很……”一个把总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笑着道:“明日到了镇新堡无事了,我带人多打几只黄羊去,这个时候,羊肉正是肥美的时候……”
眼看到盛夏,黄羊等野物吃了一春,食物渐渐充足,确实也到了肥美的时候,这个把总一说,各人都是点头,连戴朝弁都是微微一笑,说道:“下头士气不足,多打一些,各把总都给自己弟兄分点肉吃,他们也够苦了。”
历来大明军队行军,要么是文官们沿途做好热食供给,但多半是饥一顿饱一顿,要么就是自己带行粮,就是那种蒸干了水份的干粮,吃起来十分粗劣,在外久了全是吃这玩意,士气不低落才有鬼。
戴朝弁也是知道其中原由,笑着吩咐下来。
各人正乱哄哄答应着,戴朝弁却是脸色一变,接着马世隆和张国忠亦是面色大便。其余的军官灵醒点的也醒悟过来,只有一两个糊涂蛋还在说笑着。
“闭嘴!”
张国忠厉声喝止,军帐中立时沉寂下来。
“马蹄声?”
一个把总面色苍白,手也有些颤抖起来。
都是老行伍了,若只是普通敌袭,自然不必放在心上,迎敌便是。以戴朝弁所部千多骑兵的战力,就算是来上三五倍的强敌亦不必放在心上,若是普通牧民男子组成的北虏军队,来上一两万也未必能留下他们,最多且战且退就是。
但此时的马蹄声却是如闷雷般滚滚而来,这些老行伍一听就知道,来骑不止是几千,而是足有数万之多!
一下子遭遇几万敌骑奔袭,这般大的动静传来最多相隔只有几里路程,而事前毫无所知,只能说明这一段地域最近毫无明军巡行,是以戴朝弁等人完全没有知觉,一直待敌袭近前,这才有所察觉,而敌骑已经提速,留给明军的只是整装应战的时间而已。
“马世隆,你速带人往镇新堡求援,我听说最近查将军带兵驻守在那里,告诉他我们往镇新堡边战边退,叫他带兵接应我们。”
“是,我这便去!”
遇到战事,绝不可能丝毫耽搁,马世隆答应下来,立刻带着自己的亲兵出发,而其余军官奔行出去,各人均是狼狈不堪,有人头顶还是光着,连铁盔亦是带不及束上,整个营地已经一团混乱,好在奔跑的都是辅兵为主,战兵毕竟经验丰富,其中不少久历战阵的老卒,此时已经开始披甲,互相捆扎束带,戴上铁盔,穿上对襟棉铁甲,不少悍勇骑兵手持长刀或是骑矛,眼神已经变的悍厉起来。
待这一千名辽镇骑兵束甲完毕,戴朝弁命部下摆成一字纵队阵形,对面的北虏已经大股涌至,黑沉沉的铁骑在暮色之中如同大群大群的异兽,苏鲁锭在骑兵群中如同小船在海水中一般上下起伏,骑兵手中的武器尖端散发着冰寒的光芒,犹如一丛丛盛开的冰雪从林。
一看到这样的情形,所有的明军将士心中都是一片冰冷。
眼前的北虏不是由牧民为主,甲骑为辅,而是大队大队的精锐披甲骑兵,都是由北虏部落中平时不事生产,专门打仗的精锐组成,象巴林部那样的小部落,半脱产的披甲骑兵才一两千人,甚至有的部落才几百人,可现在眼前的披甲骑兵最少过万人,在甲骑身侧还有大量穿着皮袄子戴铁盔的健壮牧民跟在几千甲骑之后,看样子最少还有两三万人,整个地平线上,均是这些黑压压成片的北虏骑兵。
“土默特部!”
戴朝弁久在戎伍,与北虏厮杀多年,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插汉部,插汉部皆穿黄皮袄子,一眼就看得出来,而眼前这些是明显的土默特部的模样。
“还有朵颜部。”张国忠在一旁,指着另外一股北虏骑兵,也是满脸的激愤。
果然也不出戴朝弁的担忧,插汉部和泰宁受损,但土默特和朵颜部没有被伤到分毫,这一次果然是这两部骑兵尽出前来犯边。
戴朝弁静静地道:“迎敌吧,打垮北虏的突袭前锋再退,现在退只是被人狗撵兔子。”
辽镇骑兵开始迎击上前,千余人的队伍在这样的战场上显得那么单薄无力,而敌骑那边,开始不停的呼喊起来,种种声调,有如狼嚎。
先是投枪,骨朵,双方都用投掷武器,明军阵列散开,尽可能的把自己手中的投掷兵器丢掷出去。
北虏那边人数更多,飞翔在半空中的兵器倒多半是铁制的骨朵。
嗡嗡声中,投枪,阔刀,飞剑,骨朵不停地在天空飞翔着。
第818章 请援
仿佛天空都被这些事物给遮蔽住了,每个人都血脉贲张,一边策马向前,一边看着自己投出去的兵器的走向。
天空灰暗,暮色低垂,火红的太阳已经快接近地平线,而投掷出去的兵器,似乎是把阳光也挡住了。
几乎是瞬息过后,这些投掷的兵器终于落入两边阵中。
惨叫声开始响起来,尽管不情不愿,但还是有很多人被投中了,或是人,或是马匹,人在惨叫,马在悲嘶,鲜血在飞溅,战马在不停地奔踏,土地被翻涌了,草皮溅起黑土和鲜血的血液,刚刚还充满平和的地方瞬息之间就变成了修罗场。
明军人数实在太少,尽管勇往直前,但在第一轮的对投中还是损失惨重,人和马均是翻倒了不少,而对面的北虏阵中,也是颇多人被砸落下马来。
两边继续对冲,北虏的大阵尚且未至,冲过来的也就是前锋甲骑,辽镇明军的悍勇也叫这些北虏收了轻视之心,冲前的那种气势,无形中减弱了许多。
双方进入百步之后,大量的北虏开始纵骑往两翼掠过,在策马的同时,不少人取下骑弓,开始瞄准。
“崩,崩,崩!”
弓弦颤动的声音开始响动,大量的北虏骑兵开始在马上射箭,大量的箭矢如飞蝗一般,飞上天空。
明军亦是还击,辽东明军在长达二百多年的时间里不停的和北虏做战,对他们的拉瓦战术和箭术已经熟到不能再熟,当下就有不少明军取下自己的骑弓还射,也有相当多的骑手点燃了火绳,三眼铳瞄准几十步外的敌人,一阵烟火过后,砰然连声,弹丸激射,打响一枪后又是接着一枪,三眼铳是将三根铳管联在一处,火绳点燃后分别燃烧引药,连接发射,虽然连发,但因火药和工艺的关系,威力并不算大,只是距离接近时才能发挥效果,因为敌人众多,不将三眼火铳的威力使用到极限根本没有什么效果。
这一阵却是明军占了便宜,三眼铳下,扫落了不少北虏掉落下来,而北虏的箭矢虽然密集而落,但穿透力不足,明军的棉铁甲虽然也不是什么上好铁甲,但箭矢多半插入之后也就无力,最多造成轻伤,重伤者和射死落马者却是不多。
“杀!”
“儿郎们,生死一线,随我杀!”
戴朝弁和张国忠等军官挥刀在前,他们穿着铁甲在身,箭矢对他们几乎无用,戴朝弁身边有几十家丁和亲兵,各军官身边亦有精锐敢死的亲兵,所有人拼死冲杀,顿时将北虏阵前冲破,刀枪冲杀之下,杀伤亦是不少。
可惜这一股劲头只是打垮了北虏最前方的阵列,在两侧,在其后,仍然是大量的甲骑围攻过来,天空不停的飞来投枪和骨朵,箭矢如雨而落,明军冲阵的锐气已经用光,三眼铳等火器用过,现在只能陷入苦战之中。
每个明军骑兵身边都有好几个北虏包围着,两边不停地挥动手中的兵器,战场厮杀险恶万分,冷兵器的厮杀其实比热兵器还要残酷几分,挥刀过去,要么砍中威胁自己的敌人,将其杀死,要么就是白刃加在自己身上,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刀枪戳刺,削砍,不停的有人被刺中,砍中,呼号和呻吟声几乎没有停止过,明军身边的敌人却是越战越多,自己这一边随时可能被好几个人围攻,若非戴朝弁所部全部是精锐骑兵,战术精强,也是人人披甲,还有相当多的骑兵身着铁甲,而且全部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只怕此时已经是溃败了。
在这样的战场上,胜负其实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冲阵,呐喊,使用弓箭,火器……
每个动作都在不停地消耗着人的体能和勇气,几乎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每个人都是嗓子冒烟,每个人都感觉到越来越疲惫,每一次挥刀或戳刺手中的长矛,感觉都是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在战场上,每个动作都比平常训练加倍地消耗着人们的气力。
“将军,退吧,边打边撤,然后往镇新堡奔逃。”张国忠身上插着好几支箭矢,他的脸上毫无畏惧之色,但在自己亲兵的帮助下到达戴朝弁身边时,却也只能提议后撤。
“嗯,退吧。”戴朝弁身上也中了几箭,不过都被身上的山文甲挡住了,以他身上的束甲,弓箭就算插上一百支也没有什么,只要不被钝器砸伤,想重伤于他是很困难的。
身边的家丁战死了一半,还有一半将戴朝弁团团围住。家丁不比寻常兵将和普通的亲兵,他们易名改姓投入戴家,田产资财全部仰赖戴家供养,自己就算死了,也有儿子承袭放在戴家的财产,若是临阵脱逃导致戴朝弁殒命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家丁身份肯定开革,家产也全部没收,与其落到那般地步,还不如死战到底。
明末之时,征战不停,不论是将领还是督战文官身边都少不得家丁的身影,这些人武艺比普通将士要高强得多,忠诚度却远在普通营兵之上,也算是有不少值得一说的事迹了。
当下明军果真收缩起来,战场之上想做到且战且退太过困难,况且明军一收缩,北虏顿时开始发力,更多的人追击过来,在收缩的过程之中,落马被杀的明军将士就更多了。
“听说辽阳镇一千重甲骑兵足可破万余北虏,甚至披坚执锐,所向无敌,北虏根本挡他们不住。”戴朝弁看到跟随自己多年的忠勇将士不停死伤,心中感觉悲痛万分,此时竟是忍不住向张国忠道:“为什么我们就差这么多?嗯?”
辽镇将士,在此之前听闻辽阳的战绩时,总是有一股不服气的情绪涌上心头。毕竟辽镇与北虏厮杀多年,几千铁骑破十万北虏的战绩也不是没有过,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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