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此番带着儿子出来,也是寄望于他能在京师和边塞地方开开眼界,将来接任世职再任实职时,能有一些实际的经验。
俞咨皋对武学的兴趣不大,对战阵之事和水师较为有兴趣,只是父亲三番两次夸赞这个年幼的小子,令他十分不服,只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俞大猷呵呵一笑,看向儿子的眼神也是充满睿智的光芒,青年人的心思,已经垂暮的他,又如何能不明白。
“结帐,多出来的,与你自己拿去吃酒。”
惟功尽兴吃得一饱,心中愉悦,抛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正好是一两的整锭,散发着诱人的银光。
那卖羊脸肉的当然是喜出望外,连声称谢,小小的银锭在桌上转悠着,他伸手便去拿。
但手未至,便是又有一双大手按住了他的手腕,一个破锣嗓子大声道:“咦,今天运气真好,出来便捡了一锭银子……今晚去勾栏胡同,老子请客。”
“哈哈,胡四好运道。”
“老子今晚要叫两个粉头。”
随着叫声,一群大汉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一直撞到这摊子四周,每个人都是在胸前横抱两臂,嘴上是在说笑,却是人人都将眼光投注在惟功身上。
“八位好汉,不要为难人家这摊主,有什么话冲我直说罢。”
眼前这情形,一看便知道是人家来找自己,惟功一笑起身,却是背负双手,眼神中也是毫无紧张之色。
“有人托咱们几个来给你五公子带个话,”一个三角眼,瓦刀脸的汉子咽一口唾沫,横声道:“你是堂堂国公府的人,还是朝廷命官,何必同人家苦哈哈抢饭吃?”
惟功一笑,问道:“脚行派来的人?”
“只是受人所托,请你小张大人搞抬贵手。”
“呵呵,不抬怎么办?”
“我们弟兄受人所托,大人总该给个薄面?”瓦刀脸汉子目露凶光,狞声道:“大人,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你是官,现在又是这么多人瞧着,咱们不会怎么样的,不过大人,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废什么话!”
惟功突然发难!
抽刀在手,长刀光如匹练,顺势极快而下,在一旁的人几乎就只是看到刀光一闪,连他抽刀和挥刀的动作都没有看得很清楚,却只见刀光一闪,再便是血光溅起!
“啊……”
那瓦刀脸汉子正说的嘴响,岂料惟功已经一刀将刀搁在桌子上的小腿给斩了下来!
“胡四哥!”
两个离的最近的汉子红了眼,疾冲而上,而惟功反手一刀,已经将一个汉子的胳膊斩下,众目睽睽之下,先后就是飞起来一条腿,一只胳膊!
大明京师,经常有斗殴和刺杀之事,治安严格来说并不算好,若不然,也不会有天子经常下诏督促整顿治安之事了。
但很多事,是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进行,而惟功的此时的举动,却是肆无忌惮之极。
一出手就废了两人,还有六七个汉子,已经从跃跃欲试到面色惨白,退缩到几步之外,虽然人人将暗藏的兵器取出,却没有一个人敢冲上来。
两刀之威,已经叫众人看了出来,眼前这位少年勋贵,武艺高强,更兼心狠手辣。
“告诉你们背后的人……”惟功见他们不敢上来,冷笑一声,将长刀擦拭干净,收刀入鞘,和声道:“拿出真正的本事来,不要叫你们这些小鱼小虾来送死了。”
“好,我们一定将话带到。”
一群汉子来的诡异,去的狼狈,两个重伤者被迅速搬抬离去,断脚断臂也被取走,若不是地上有一摊血迹,事情就如没发生过一样。
惟边身边有一个总角孩童,三四岁的模样,在地上滚的泥猴儿一般,此时也是看着惟功,目瞪口呆的模样。
惟功弯下腰去,递了一角银子给那小孩,笑道:“小弟弟莫怕,哥哥打的是坏人。”
那小孩懵懵懂懂,不知怎么答话,一个妇人忙将孩子抱住,见了银子,笑的嘴都合不拢了,看看惟功,却又欲言又止,感激的话都没敢说。
惟功呵呵一笑,拍拍肚皮,大步往胡同深处行去。
吃肉喝酒,挥刀伤人,事情做的潇洒之极,他的心中,当然也是畅快之极。
不远处,一直默然旁观的俞咨皋突然道:“父亲,儿子突然想回福建了……”
……
张惟功在相府里没等太久,小半个时辰之后,张居正便是在府内的小花厅里召见了他。
几碟小菜,一碗碧粳米粥,剥好的几个鸡蛋,江陵相国的晚餐颇有湖广一带的风貌,见惟功进来,张居正用筷子点一点,随意道:“惟功,坐下一起吃吧。”
“呃……”惟功捧捧肚皮,还是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拒绝张居正绝对是很危险的行为,惟功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连皇帝也大声训斥的人你和他顶牛,岂非不智?
当下坐定了,自有一个丫鬟上前,替惟功装了一碗粥上来。
“这是辽东都司送来的关外辽河里的银鱼,大而无刺,肉质鲜美,送来的时候还是活的,你来尝尝看。”
“是,小侄尝尝。”
惟功这才明白,眼前不起眼的小菜,居然也是价值不菲。初秋时节也是鱼正肥美之时,从辽东送到京城来,最少也几十个驿站了,沿途传递,为了不使鱼死,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岂是等闲?
第084章 威胁
一尾鱼,在辽东几分银子一条,在这里,恐要加上百倍了。
一入口,果然软腻鲜香,舌尖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元辅家中的厨子,真是了不起。这鱼也是好,今日来的不冤枉。”
张居正冷哼一声:“若是没有好鱼便来的冤枉了?”
惟功嘿嘿一笑,不敢再言声了。
一时寂寂无声,只有筷子碰到碗碟时的声响,十几个丫鬟小厮在饭厅里伺候着,也是一点咳喘之声不闻。
这一顿饭,算是惟功吃的最别扭的一餐饭了,哪怕是陪着太后和皇帝,亦是没有这般严肃。
“委屈了你吧?”一时饭毕,张居正一边擦着手,一边对惟功道:“老夫是讲究食不语的,敬修他们大了,也罢了,简修这孩子就不愿同我一起吃饭,说是太别扭。”
惟功干笑一声,答道:“我等性子浮滑跳脱,陪侍阁老一回,也是于自己颇有进益的好事啊,不敢言委屈。”
“但愿你不要口不应心才好。”张居正看惟功一眼,眼神凌厉,令惟功吃了一惊,张居正沉声道:“你简在帝心,常伴帝侧,要十分戒慎小心,不言事,不求官,不递话,敬谨诚挚,不要工于武事而短于谋身,你与简修相交一场,算是老夫看着长大,今日吩咐你这几句,你听着,受用终身,不听,祸由自招,老夫是不会再说下一回了。”
惟功正色道:“下官谨记在心。”
“很好,你还年幼,现在嘱咐你比你惹出祸事来要好的多……现在来说说看,在通州驿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也是十分意外的事……”
在张惟功讲述的时候,张居正时而喝一口茶,时而皱眉,时而凝神思索……一般的人命案子,不要说死十来个贼人和几个官兵,纵是死一个村子也不需劳阁老元辅来伤神,但这一次是在通州发生,而且贼人在发觉是巡抚在场之后,还悍然攻击,意图杀害朝廷命官。
这个事情就可大可小了,由不得张居正不小心谨慎。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大半是汉人,有几个是真倭?”
“是,下官的意思正是如此。”
“真是奇了,真倭跑到京城附近做什么?”
“下官翻捡过尸身,从很多细节来看,他们是在福建登陆,然后一路沿途北上,去过杭州,绕道长沙,再由勋阳入河南,从河南又折回南京,再从南京北上,这一次就正常了,沿镇江,扬州,淮安,宿迁,再到临清,德州,直到通州为止。”
“你的意思……”张居正以指叩桌,沉吟道:“这帮人没有那么简单?”
“是的……”惟功沉声道:“当是一群细作,沿途窥探我大明内镇军情,收集山川地形资料……下官在他们身上发觉了不少这种笔记资料,倭奴,居心叵测!”
张居正也大感震怒,更多的是震惊:“曾一本已经授首,林凤一人,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扰犯海疆不说,还敢进窥内镇?”
“下官亦觉有些荒唐,但那些东西不会有假的。”
“此事确实是有叫人难以置信之感……”张居正沉吟一会儿,便十分果决的道:“此事你不必再管了,老夫会交给东厂和锦衣卫去处置,所有的物品,你都移交给锦衣卫吧。”
锦衣卫里,张惟功也颇有几个熟人了,刘守用这个堂上官能力一般,但二百年的特务机构也不是白给的,里头颇有几个能人,东厂的理刑百户魏仲平,锦衣卫镇抚官迟子凌,都是不打不相识,对他们的能力,惟功还是相信的,当下点一点头,答应下来。
待回到英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起更时分,守门的一群人已经呵欠连天,不过见了惟功回来,都是赶紧上前来趋奉。
“每人一两,多了是没有。”
惟功手面极大方,平时出入当然没赏银,象这种回来迟了,叫人多等的情形,多少不拘会有点赏赐,所以这些人才一起拥上来。
当下掏了一把碎银扔出去,笑着道:“人人有份,不过提醒你们,赌钱时小声些儿,不然被张贵逮着了,一听说是我的银子,怕是加倍罚你们。”
他拿张贵打趣已经是常事了,众人都是哄笑起来。
笑声之中,惟功满面春见的进来,一路上戳灯和灯笼极多,倒是将府中照的十分明亮,他没有直回梨香院,而是先奔了绿天小隐。
因见院中还有亮光,便是在门口问一个小厮道:“大哥在里头做什么?”
“大哥儿在检自己的窗课本子,说是明儿要送给皇上看。”
“哦,我正是为此事来的。”惟功笑笑,提高声时,对着里头叫道:“叫大哥不要找了,皇上口谕,这两天没空,过一阵子再说吧。”
“砰!”
里头隐约传来砸花瓶的声响,惟功哈哈大笑,转身离去。
四周黑暗处隐隐约约似乎是有不少人在窥探着,这两年,府中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