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干涸的嗓子里冒出几个嘶哑的单字后,天下立刻感到有人用棉布沾了水轻拭她皲裂的唇,接着又有少许甘露划过喉间,她没有精力理会外界因她这几个字带来的一阵慌乱,就又陷入了昏睡之中,只是心中有了活下去的欲望的她,不知不觉地运起护体玄功,慢慢地修复着伤痕累累的身体。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再次醒来的天下迷迷乎乎地睁开了眼睛,是深夜了,桌上的牛油蜡烛已经燃烧过半了,定了定神打量了一下四周,天下非常确定自己已经被救了,因为她现在正躺在自己的屋里,自己的床上。她努力地回忆着,试图记起倒地的那一刻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人,可是只是徒劳,脑海里只剩了一团模糊。
天下正盯着床头的缨络出神,突然听到“咣当——”一声脆响,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扑到床前喊道:“姑娘醒了——姑娘醒了——”正是沁月!
然后一阵脚步踢踏之声传来,原本略嫌空旷的屋子立刻拥挤了起来,走在最前面的人,居然是靠山王——杨林!
天下看到杨林,先是一愣,然后又一脸的恍然,接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天道她多久没哭过了,可是这会儿泪珠儿就象是不受控制一样的一双一对地往下落,委屈的样子把杨林的心灼得一阵疼痛。
杨林快步走到床前坐下,轻轻地用他那双属于军人的粗糙的手擦拭着天下的泪痕,略带哽咽地说道:“天下乖,不怕了,醒了就没事了,有爹在,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来害你了,不怕了,不怕了啊……”在杨林的哄慰下,天下缓缓地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隐约间又听到杨林在大吼:“大夫呢?在哪儿呢?怎么还没来?……”
……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天下的伤势一日好过一日,虽是气血仍虚,但已无性命之忧,只需好好调养些时日,自可康健如昔。
那些大夫一个个直夸天下身体底子好,其它的内伤、外伤、大伤、小伤就不说了,就单单是胸口中的那一箭,就没几个人能撑的下去的,可天下愣是给挺过来了,而且自从清醒后,伤势的好转的速度让人不禁瞠目结舌
在大夫确认天下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的第二天,杨林就回了登州,临行前还没忘了调来的三百大头兵在护卫在庄子周围。而天下虽然躺在床上可也没闲着,每天都把时间用在了调息练功上。
她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好好练过功夫,每天就是得过且过,浑浑噩噩地不知所谓,这次大难不死,又突然得到了一个一直藏在她心底的人的消息,让她生出了无穷的希望,让她想要变强!
当天下终于可以下地略微走动走动的时候,已经距离受伤那日一个多月了,而杨林也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在他的主持下简单地操办了云殊的丧事。
丧事虽然简单,但天下的身体依然有些顶不住,早早地就被人抬回房里歇着了,到了后半晌闲下来的时候,杨林来找天下说话。
“跟我回登州吧,大夫说你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杨林坐在桌边抿了口茶说道。
虽然已经是三月天了,但窗外仍有几株略嫌疏淡的春梅静静地开着,天下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慵懒地说道:“不要,我要留在家里。”
“你这不是胡闹吗?这里不安全,我又不能天天待在这儿,万一再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杨林一脸疲惫地说道。
天下缓缓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杨林,说道:“就是这里不安全,我现在才不能走,我这里还有一大家子人,他们都是跟随母亲多年的旧部,我怎么可以在这时候撇下他们不管?而且,娘一生的基业都在这里,我不能让它毁在我手上……”说到这里,天下语气缓了一缓,又扭头看向窗外的海棠:“你真的能保护的了我吗?虽然你也姓杨,可是要保护我的人却不该是你……”
杨林手里杯子滑了一下,他却仿佛并未感倾出的茶水流在他的手上,只是语音中带着痛地说道:“你,你都知道了?你娘,都,告诉你了?她都说了些什么?”问出最后一句的时候,杨林里眼的痛已经消失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加一种茫然。
天下摇了摇头,说道:“只有几个名字而已,她什么都没有来的及说,就永远的离我而去了,只是这几个名字就已经足够我明白很多了,而其他的那些旁枝末节,我无意追究,因为我答应过娘,不会为她报仇,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前尘往事于我尽付云烟,以后我只是我,我也姓云,天下这个名字,也不会再属于我了,以后大家还是各过各的日子,各得各的自在的好,我不想一辈子都陷在凄迷的身世里无法自拔,更不想被人当做一根刺在心上的刺,日日夜夜寝食不安的想除掉我……”
杨林站起身来,走到软榻前,把天下抱到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天下,你是杨家的天下,这一点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在你娘为大隋付出了那么多之后,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分毫!天下,你身体里流着杨家的血,就注定这场纷争你躲不了、逃不掉,而我,就是那个唯一能保护你的人!保护你,是我当年答应你娘的,她从最初便已料到了今天这样的结果,只是路是她自己选的,我这个局外人甚至没有资格替她抱不平……”他说到这儿顿了顿,用眼神打断天下想说的话,接着说道:“你放不下你娘的旧部,放不下她一生的基业,这我都可以理解,甚至我也觉得你该好好做好打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甚至聪明的都不象个孩子,为自己多留条保命的后路,我也可以多放心些,这样,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把这里事情打理一下,初七我派人接你到登州去,这三天里,我也要做一些安排,以后登州就会是你的家,你在这里做的一切,都可以在登州继续,我绝不干涉,如何?”
天下把头埋进杨林的胸襟,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这次受伤似乎让她变脆弱了很多,总是患得患失的,可是她也明白杨林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点着头用模糊中哽咽的声音轻轻说道:“好!”
杨林眼眶也红了起来,柔柔地拍着天下的背,一时之间两人一片沉默。
过了好半晌,杨林才将已熟睡的天下放回到了榻上,用锦被盖好,静静地看着天下那张与云殊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庞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好半晌才转身离开。
========================偶素口奈滴时间分割线========================
三天的时间虽说不长,但仅仅安排一些事情来说,还是尽够的。
原来当天来偷袭的人,其他的人一概被诛,可是独孤陀却重伤逃离。天下其实心里明白,这独孤陀怕是杨林故意放走的,其用意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可是这样一来天一阁就暴露出来了,如果不尽早转移,一定是损失惨重。所以早在天下受伤之初,鹰叔便已出发去各地着手尽行相关事宜了。
这次各地的损失都不算太重,只长安据点被查抄了,其他各地虽然风声很紧,却安全无虞,足见平时他们在隐踪匿迹方面是下了大功夫的,所以鹰叔只用了两个多月就回来了。
本来鹰叔和嫣娘都不太赞成天下去登州的,怕她陷进去的太深会出事,天下便把杨林的那番话说给他们听,三人分析之后,都觉得暂躲在杨林身边是最安全的。
不过天一阁的日常运营却不能停,尤其是要加强对宫里、对独孤家的监视,朝局方面也不能放松,因为这些都是能影响到他们的未来的重要方面。
策划良久,当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三人总算松了口气,坐在一起喝茶。
嫣娘递了小块云片糕给天下,问道:“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去登州?”
天下接过糕扔进嘴里,说道:“说是初七派来人接。”
鹰叔面无表情地问道:“姑娘都打算带什么人去?”
天下就着茶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说道:“就沁月吧,其他的人鹰叔和嫣娘就都带走。”
鹰叔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怎么行?还是多带几个人吧……”
嫣娘也急急地说道:“是啊,怎么也得把侍书、侍剑给带上啊……”
天下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用不着,靠山王府可不缺人用,所以,家里那些还是留着安排到咱们需要的地方去吧,尤其侍书和侍剑都是可造之材,老跟在我身边能有多大出息,多放出去磨练磨练对他们有好处,这一段时间,一定要以稳为主,千万不可贪功冒进,要记得来日方长,不可争一日之长短,我们目前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然后才是打击敌人!”天下这后几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双眼盯得鹰叔不自觉得低下了头。
嫣娘看出两人之间不对劲,连忙应声道:“我们知道了,姑娘请放心,这些事我们理会得!”
天下又抿了口茶,点点头说道:“那就好……”
嫣娘悄悄跟鹰叔交换了个眼色,都不太明白怎么伤了一回之后,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姑娘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变得他们都快认不出来了,不仅思虑缜密,而且颇有手段,根本不象一个八岁的小孩儿。
嫣娘在鹰叔微不见的点头确认后,轻咳了一声,说道:“夫人在姑娘去登州后,做过一些安排,她说如果我们认为姑娘有资格掌管天一阁的话,就把阁主的信物交给姑娘,并且交待姑娘一句话,让姑娘好好保管夫人的琵琶。”说完,嫣从袖拢里取出了一只紫竹令牌递给天下,那令牌上面用暗红的色泽勾画出了朱雀的形象,在朱雀的两翼上分别写着“天一”二字,天下认出来,这正是云殊日常佩在腰间的信物,当日在云殊去逝时并未戴在身上,因为事出突然,天下也没有来得及查问,却不料竟是交待给了鹰叔与嫣娘。
天下摩挲着令牌问道:“如果我有资格才交给我,如果我没资格呢?我娘是怎么安排的?”
鹰叔绷着脸说道:“如果姑娘没有担此重任的资格,那么天一阁从此归隐江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