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个年龄不一的男人围着椭圆会议桌而坐,像是在开会。
她突然闯进来,原先正在白板前发言的人,立即停下来瞪着她,整间会议室的人也全顺势转过头来,霎时间,几十只眼睛全盯着她,她立刻觉得双脚虚软无力。
李清筑忍住羞赧,双眸开始在人群中搜寻俞骥衡的身影。
“那是谁呀?”有人窃窃私语。
“怎么突然跑进来?真是失礼!”
“哎呀!清筑?你怎么来了!”苏妗雯从人群中起身,状似热络的向众人介绍道:“各位应该略有耳闻吧?这位就是俞骥衡律师的女朋友。”
李清筑睁大眼,诧异地望着她。
“你问我怎么来了?不是你要我送文件来的吗?”
“哈哈,清筑,别开玩笑了!今天律师公会开会,哪需要什么文件?”苏妗雯翻脸不认帐,先前在电话里的软声哀求,此刻全像春梦一般,梦醒了无痕。
这时在场的律师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俞律师的女朋友?”
“不会吧!”
“怎么穿成这样出门?”
“俞律师没买正式一点的衣服给她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抨击,话语颇不客气,看着她的眼神也有鄙视的意味。
李清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除了呆呆地站着任众人批评之外,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只是好心送文件来,为什么会像只突然闯入这里的瘌痢狗一样,遭人嫌恶白眼呢?
“骥衡?”骥衡呢?他在哪里?她更加慌张的在一堆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中,寻找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男人。
“清筑,够了!”俞骥衡自会议桌的后方起身,满脸窘怒地瞪着她。“你究竟跑来做什么?”
“我……妗雯要我送文件过来……她说很急……”
“我没那么说吧?”苏妗雯凉凉地耸肩。“我只说请你帮我收起来,我会请骥衡顺道帮我带到事务所,你怎么听错了,还错得那么离谱呢?”
苏妗雯看似和善的笑脸,背后却藏了一只恶魔。
“你明明不是这么说——”
“好了!”俞骥衡恼怒地喝斥。“你先回去!”
俞骥衡的怒吼,比什么都令她难过。
“骥衡!我——”
“不要再说了!你马上回去,听见了没有?!”
他粗鲁的喝斥,让李清筑霎时鼻头发酸,视线很快地模糊了。
泪水不断自她眼眶滑落,身子也不停地颤抖,她必须抱紧自己的身体,才不至于抖得那么厉害。
“你不再要我了对吧?你希望……我离开了吗?”她多想平静潇洒地问出这句话,然而只要一开口,喉头就绷得好紧,连一句简单的话语都无法完整地说出。
“我说够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他不想在这里谈论他们感情的事。
“不!有什么话,我们在这里说清楚。”
她真的受够这样的生活了!她不想再时时刻刻捉摸他的心思,也不想再日日夜夜揣测,他究竟何时会开口要她离开。就算他不爱她,希望她离开,她也祈求他一次把话说清楚,别再让她承受这种永无止境的精神折磨。
“我说过,我不想在这里谈论这些事,你先回去,等回去我们再谈!”
俞骥衡上前拉住她的手想将她带离会议室,可李清筑却突然用力甩开他的手,还往后退了好几步远,令他震惊且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其实连李清筑也吓了一大跳,因为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反抗他的勇气。
“不!我不回去,我要你现在就说清楚,你是不是……希望我离开了?”
“清筑——”
俞骥衡转头看看四周,在场的人都盯着他们瞧,仿佛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他不怕被人盯着瞧,但是却非常不愿意让人知晓私人的感情生活。
对他来说,感情属于个人极私密的隐私,没必要在众人面前大刺刺地谈论,又不是上法院接受庭讯,他只想回家再私下谈论!
但李清筑并不了解他心底真正的想法,她以为他这么说,只是一种安抚推托之辞,他想在安抚她之后,再继续拖延下去。
她真的无法再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就算是宣判死刑,也请让她一刀痛快吧!
“承认吧!骥衡,你已经对我感到厌烦了——打从旁人不断追问我们的婚事开始,你就厌倦这一切了。你恨别人一再问起这个问题,你恨不得我当场消失,或是根本不存在!”
对于李清筑破碎哽咽的质问,俞骥衡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也难以回答。
或许,她说的全是事实!
李清筑抹去眼泪,继续道:“其实,你真的不必犹豫,反正我们从来不是真正的情人,我们只是——”
“够了!清筑,你不要太过分!”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瞧着,俞骥衡被大家看烦了,火气也大了起来。
“我过分吗?我要求你把话说清楚,过分吗?”李清筑哀伤地问。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俞骥衡不耐烦地问。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希望我离开你吗?”
“是!是!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问题的话,那么我说是行了吗?这下你可以回去了!”俞骥衡烦得什么也不管,只要她快点离开。
“我……我明白了!”李清筑哽咽地啜泣着,转身向外冲去。
俞骥衡烦躁地抹了把脸,懊恼地低咒着。
这时现场的气氛可是尴尬到极点,在场所有的人全都默默旁观着,谁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因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谁知就在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时候,俞骥衡突然转头告诉大家:“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可以继续开会了。”
他的理智本能的寻找最恰当的方式,来处理眼前的窘境。
“噢!好……好的!”这些旁观者反而比他这个当事者还慌张,大伙儿立即就位,努力装出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
“那么我们继续刚才的会议……”
主席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俞骥衡双眼凝视着他张合的嘴巴,脑中的思绪逐渐脱离自己的控制,飘出门外,飞向刚才奔出门外的人儿身上。
她……不会真的走吧?
他的情感惶恐地揣测,然而他的理智却告诉他,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这阵子父母的催婚愈加急促,他已快招架不住,为了让两位老人家安心,他势必得尽快娶妻。
他确实喜欢清筑,但清筑并不是适合他的伴侣。
古人所说的门当户对,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两个家庭背景、思想观念、生活习惯——甚至价值观完全不同的人,如何生活在一起?他只是维持最后的一分理智,没被感情冲昏头罢了!
他该为自己感到骄傲的,但为何心头的苦闷,却愈来愈深?
而眼眶里的灼热感,又是什么?
刚刚观赏了一出精采戏码的苏妗雯,望着落寞不语的俞骥衡,甜甜地笑了。
真没想到,他们居然分手了!她所设下的小计谋,竟然有这么好的成效,可见连老天都站在她这边。赶走了李清筑,以后骥衡就是她一个人的。
她扬起嘴角,满足地加大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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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骥衡!这是怎么回事?”
周明光拿着一本杂志冲进俞骥衡的办公室,啪地甩在他桌上。
“什么怎么回事?”
俞骥衡懒洋洋地自文件里抬起头,不感兴趣地盯着俨然快发飘的他。
“这本杂志上的报导呀!”他翻开内页,标题上写着“当爱已成往事,俞骥衡与新欢交往密切!”。
俞骥衡几时和李清筑分手的,周明光完全不知情!更令他诧异的是,与俞骥衡交往的人,居然是他们的工作伙伴苏妗雯?
难怪他觉得他们两人最近往来太密切了!
“喔,你说这个呀?我确实正和妗雯交往没错。”他爽快地承认。
“那么清筑呢?你不是也和她交往中?你又拿清筑怎么办?”
“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几个礼拜前就已经分手了。”他刷地推开皮椅,起身走到开饮机前倒茶。现在没人泡养生茶给他喝了,只能改喝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再喝黑咖啡。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和清筑分手?!”周明光除了震惊,还勃然大怒。
“因为她不适合我!”俞骥衡不耐烦地回答。一提起她,他好不容易才假装遗忘的恼人过往,再度侵袭他的思绪,让他心烦不已。
“她不适合你?!那妗雯就适合你吗?”在周明光眼中,他俨然成了负心汉,见一个爱一个。
他苦闷地低语:“明光,我喜欢清筑,但她真的不适合我!”
“哪里不适合?”
“她……她在面馆工作……”
“骥衡,我从不知道,你瞧不起卖面的。”周明光不敢置信地瞪他。
“不!我并非瞧不起她,而是我和她之间,横亘着太多问题。她甚至……”不爱我!可笑吧?他俞骥衡可是个鼎鼎大名的律师,打小就受到师长的疼宠,同学和朋友们也都喜欢他,女人对他更是趋之若骛。然而讽刺的是—她却不爱他!
他或许有办法使一位生性刻薄挑剔的教授喜欢他,却没办法让他最在意的女人爱他!不过,好强的他怎么也说不出“她不爱他”这句话,那无异要他把自己的自尊丢到地上任人践踏。
因此他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耸耸肩批评道:“她甚至没有大学学历!”
“哟!这下是文凭歧视了。”周明光讽刺地大笑。“怎么?难不成你挑老婆,还像挑员工一样看文凭呀?那你干脆办个招亲考试,谁的成绩高就娶谁,这样不就行了?”
“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俞骥衡恼怒地大吼。
“骥衡,我实在不明白!既然你早知道清筑不符合你娶妻的条件,为何还要跟她交往?你和清筑交往,却不打算跟她结婚,这不是摆明了欺骗她的感情吗?”周明光质问。
“是谁规定我和她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