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说话声,黑齐仲偏头看了来者一眼。
“要他们加把劲儿,晚点儿我担心会碰上暴风雨。”
在这种时代要成为了不起的人物,除了凭借本身的实力外,上天的厚爱及运气也很重要,然而这两项黑齐仲向来不缺。
说也奇怪,黑齐仲似乎生来就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东岛在他的带领之下,好几次遇上天灾人祸,总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所以,即使现在看起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哈察听到他的命令依旧面不改色,丝毫没有错愕的表情。
从容的交代完大伙儿该做的准备,哈察回到甲板,学黑齐仲眺望着闪闪发亮的海面。
“呼,终于快到家了!”
听见哈察的话,黑齐仲的目光闪了一下。
的确,这一趟真的离开太久了,别说那些心系家中老小的弟兄们,就连孤家寡人的他都快受不了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东岛物产丰饶,自给自足不虞匮乏;但是,每隔一段时间还是得和其他岛屿联络,或回陆上探探政经消息,这次他们利用出海的机会买回不少牲畜,明年一定会是个富足的好年。
“黑,这回出来这么久,每个弟兄都患了思乡病,也不知家人是否安好,有些刚娶媳妇儿的伙伴都快憋死了。回去后是不是能办个宴会,让大伙儿轻松轻松,纾解一下这阵子的压力?”
身为司令官,加上和黑齐仲的交情匪浅,哈察常是替大家转达心声的“传话筒”,虽说黑齐仲长得英挺俊逸,平日待人也很宽大仁厚,但是说也奇怪,再凶恶的人一碰到他,还是说不清楚一句话,只好请哈察多担待些喽!
对于这样的情况,黑齐仲虽不解也没多加询问,反正多一个人替他过滤人民的心声,这对必须日理万机的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乐得轻松!
“这件事交给你办。”
头也不回地淡淡抛下一句话,黑齐仲可以想象弟兄们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欣喜若狂的模样。
除非节庆,东岛少有机会大开筵席让大伙儿同乐,这回的确离岛太久了,让大家高兴一下未尝不可;不过,想到回家后就得面对书房里那些堆积如山、等待裁决的文件,他就没那个兴致了。
这就是他一一总是替大家着想,却忽略自己的笨蛋!
十岁那年,他的双亲染上不知名的怪疾,因为筹不出请大夫看病的银两,黑齐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娘没日没夜的痛苦呻吟、苍白消瘦,最后痛极而亡。这个变故让他成了孤儿,从此只能独自在人世间闯荡,不知归向何方;幸好遇上云游四海的师父,师父不但传授他绝世武功,还给了他难得的温暖,这个转变让他立下誓言,绝不让其他穷苦人家的孩子遭受到和他相同的痛苦。
在师父身旁那些年,他努力地强身、练功,渐渐脱去孩童的稚嫩,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伟岸男子,同时,也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在师父仙逝后,他在偶然间发现了东岛这个海上天堂,之后,他便以这儿为据点,迅速发展自己的势力。
接下来十年,黑齐仲努力建设东岛,由于东岛地处汪洋大海,物资取得并不方便,因此他开渠挖地,铺大道、辟良田,首先解决民生大计;紧接着,训练出一群海里能游、地上能跑的勇士,保卫全岛居民的生命安全。
就这样,东岛由原先寥寥几户人家发展迄今,已有几万人仰赖他的领导,即使他培养了一批能干的手下,每天一睁开眼还是有一大堆办不完的事情等着他;庞大的工作量渐渐压抑了他的情绪,光是审阅公文就够他忙了,他哪有时间说话、发脾气啊!因此,即使是年节时分,他常常还是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奋斗。
看着黑齐仲原有的满腔热血已渐渐消失,一路和他走来的哈察其实是很难过的。
的确,他是做到了自己的承诺,但是,他快乐吗?
最近常看到他一个人迎风站在船头,哈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唉!真希望哪天出现个奇迹,能融化他日渐冰封的心!
“发什么呆?”
见到向来开朗的哈察静静地站着不说话,黑齐仲颇感奇怪。
“没、没什么。”知道黑齐仲不喜欢被人揣测心意,哈察随口搪塞道:“我在想,过了今年就要三十了,回去后也该讨房媳妇儿让我娘高兴高兴了。”
“嗯!的确,你娘听到你这么说一定很欣慰,不过……”他瞥了哈察一眼,神色不变地说着:“如果你还想留下这条小命回去娶媳妇儿,我建议你先去吩咐大伙儿把主帆卸下,看样子暴风雨真的来了。”
“啥?”
回过神来,哈察赫然发现原本蔚蓝的天空已蒙上了厚厚的云层,平静无波的海面也翻起大浪,冲击船身发出吓人的巨响,怔忡之间,豆大的雨点也劈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我的老天呀!”
天气变化无常,即使是哈察这般的海上健儿也看傻了眼。
瞧他怔愣的模样,黑齐仲依旧悠闲的背手站立,仿佛这瞬息万变的气候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懒懒地瞄着哈察,黑齐仲不改冷冷的语调说道:“与其在这儿呼天喊地,不如快点去做事!”
匆匆应了一声,哈察领命而去,黑齐仲依旧纹风不动,任凭大雨打湿了他的黑发,劲风吹鼓了他的衣袖,像只展翅的大鹏般。
渐渐加大的风浪让船身剧烈地摇晃起来,黑齐仲稳住身子,漆黑的眸子不由得发亮,冷然的表情多了几许生气。
他喜欢刺激,尤其是拿命相搏的挑战更令他兴奋。
他早已厌倦现在的生活,一成不变、枯燥乏味,要不是责任使然,他真想抛下一切四处流浪;因此,偶尔的挑战或危机总令他热血沸腾,仿佛只有在与之对抗的过程中,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下帆!”
舢板上隐约传来哈察的呐喝声,黑齐仲仰首毫不畏惧地迎视倾盆大雨。
他略施内力,让触及身体的雨点瞬间蒸发,在他周遭形成一层薄薄的水雾,远远望去,他的身子好似被包裹在轻纱之中。
轰隆隆的雷声在银光划破天际后响起,愈来愈大的风雨让甲板上的人全乱成一团,咒骂的声音愈来愈多,连舱底的牲畜都察觉到危机,不甘示弱的号叫起来,逼得黑齐仲不得不现身指挥。
“把主桅拉紧,船桨全收起来!”
黑齐仲衡量着雨势,当机立断地给予指示。
看来,大家临机应变的能力还有待加强,不可松懈。
他边说边运气,足尖一点,瞬间便飞身登上了望台。
“黑爷!”
原本手忙脚乱的船员一见到黑齐仲,就好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动作不再慌乱,整齐划一的收妥船桨。
点头向执勤的船员致敬,黑齐仲伸手接过望远镜。
站上了望台更能感受大自然的无情,厚重的乌云仿佛要将大地压扁,然而狂风也不让其专美于前的呼啸着。
黑齐如厉眸微眯,打量着在海上肆虐的狂风暴雨。
这场风雨来势汹汹,威力不可小觑,看样子,短时间内恐怕还不会平息;虽说这艘船十分坚固,但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他不能冒一丁点儿风险。
“舵手转向东南二十度,靠岸避难!”
哗啦啦的大雨说下就下,毫无防备的石沁儿被淋成了落汤鸡。
哎呀!老天爷是在整人吗?今儿个出门时阳光炙热,晒得她手臂都红了,现在还隐隐作痛呢!怎么才一会儿就下起倾盆大雨呀?原本还想挖些蛤蛎回去煮汤给爹爹喝呢!
石沁儿连忙收拾散落在地的水桶、勺子,生怕动作一慢,连早些时候捉到的小鱼都会溜走。
“咦?渔捞子呢?”
不顾被雨打湿的长发乱七八糟的贴着她的脸颊,石沁儿着急地寻找着。
“啊,找到了!”
她惊喜地拾起差点就被浪花卷走的渔捞子。
虽说这个渔捞子早已破了好几个洞,但是,这可是她吃饭的家伙呀!家里早就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以和别人交换了,掉了渔捞子,她和爹爹就只能每天喝水果腹了。
思及此,石沁儿忍不住担忧的拧紧秀眉。
时运不好,天公也不作美,在上位者不贤德,看不到他们这些市井小民的痛苦。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游民盗寇四起,大伙儿的日子愈来愈难过了;不但担心下一餐没着落,一家子都得勒紧裤带过活,还得担心一家老小的生命安全,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成了盗贼的目标。
尤其最近更传出有好多人家的闺女都遭到侵犯的消息,让大家十分害怕;这种时候有人肯上门提亲,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王二麻子,赶快把家里的闺女嫁出去就是了,什么聘礼、门当户对都不管了,一家平安就是福气喽!
听到这些流言,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呢?
爹爹重病在床,家里连看病的钱都筹不出来,若不出门想办法弄些营养的食物让爹爹吃,她真怕爹爹会撑不下去,至于自个儿的安危就只能先放在一边了。
记得小时候娘常抱着她,用软软的声音说她是个小福星,甫出世就让爹爹升了官,后来又带了个弟弟到石家来,让石家有香火可以传承,所以老天爷应该会保佑她不会遇上恶人吧!
思及昨儿个夜里,爹爹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石沁儿心里一阵酸楚。
都怪她没用!身为女儿身的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粗重的活儿一样也做不来;然而这种时机又没有人愿意花银子请婢女,眼看着爹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昏睡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真不知道他们爷儿俩要怎么度过这个难关。
动作利落地将小鱼篓绑在腰际,石沁儿一手拿着捕鱼的工具、一手挡在额前,困难的逆风前进。
才过了一会儿,海水又涨高不少,加上一波接着一波打来的浪潮,娇小的她几乎站不住脚。
石沁儿微弯着腰,努力的站稳身子,疾如箭矢的雨点打得她肌肤发痛、睁不开眼。
风雨逐渐增强,她放下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