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说不过你。”陈复文摇了摇头,“你准备出动多少兵马?多少船只?什么时候动手?”
“十艘军舰,一千正规军。”许汉青点头说道:“从民间招募四千人,训练一个月后出发,让远洋商团出船出钱协助,这样应该就足够了。”
新的历史 第三章 忽必烈之死(一)
大元朝的气数和活力都要被耗尽了,就像我的身体,都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忽必烈躺在床上,默默地想着。
太子真金是他花了巨大的心血培养的接班人,如今却英年早逝,对已经年过70岁高龄的忽必烈是一个相当沉重的打击。
“真金是个好孩子,如果活着,会是个守成治国的好皇帝,朕把打下来的江山交给他会很放心。”两行泪珠顺着忽必烈的眼角流了下来。
“蒙古人这些年来用鲜血生命换来的成就,却在这短短几年内被一个汉人小子轻轻抹掉,许汉青,着实可恨哪!”这位老皇帝想到此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种种画片纷沓而来,走马灯也似的在眼前晃动不休。时而是父亲、兄长那威严自信的神情,仿佛在责备他不能保有祖业;时而是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蒙古军兵的身影,一个个满脸鲜血,身上全是刀枪箭矢,向他们的大汗责怪,怪他不能领着蒙古人攻伐天下,反而连原本的土地也保不住。
想着想着,忽必烈只觉得又急又怒,脑袋里却又混乱一团,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嘴里喃喃自语道:“我死之后,蒙古人谁能撑住大局,来对抗越打越强的光复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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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多骑兵风一样地刮过原野,直向大都城飞奔。马上的骑手都满脸灰尘,十分憔悴,一看便知道是昼夜不息,长途跋涉而来。
伯颜身着普通的士兵装束,阴沉着脸,一路上打马急行。
大都被破,真金太子战死,忽必烈染病。这一系列的噩耗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大都。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形势会急转直下,难道许汉青真的是神仙不成,每一步都算得如此细致准确。”伯颜微微眯着眼睛,苦苦地思索着,“许汉青不过三十,哪里来的眼光和见识,行事作战都好象算过一般精确,绝无错漏。纵是戎马一生的名将,也有出错的时候,他到底是人,还是鬼神,或者真是得到了仙人的帮助。”
“难道长生天不再眷顾蒙古人了吗?连英明神武的陛下也会倒下,此次秘密急召,莫非是要安排身后之事不成?”伯颜胡思乱想着。
真金太子去世,有资格被确定为皇位继承人的主要有四个人,一是忽必烈的幼子那木罕,二是太子真金的长子甘麻刺,三是真金太了的二子答麻刺八刺,四是真金太子的三子铁穆耳,也就是后来的元成宗。根据蒙古族“幼子守灶”的传统,那木罕虽然有资格继承皇位,但他本人因为曾寄希望于继位,并因此受到忽必烈的尖锐批评,已经被忽必烈所疏远了。所以他作为忽必烈继承人的竞争性就大大减弱了。
而根据汉族的皇太子继承制,有子立子,无子方能立弟。所以,三位皇太孙的可能性最大。忽必烈对这三个皇孙都很喜欢,而且这三个人能力都很强,忽必烈心目中到底选择谁作为继承人,这真的很难猜测。
况且作为皇帝家事,立储之事,稍有不慎,便是一场杀身大祸,由不得伯颜不仔细思量。
“到了大都,得与朝廷重臣玉昔帖木儿、完泽、不忽木、阿鲁浑萨理、赛典赤伯颜等见见面,看看他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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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并没有住在大都城内,或许是睹物伤情,他把临时行宫设在大都城外的军营之内。
望着形容枯槁的忽必烈,伯颜知道这位老皇帝的时日真的不多了,大都被破、太子战死对这位老人的打击太大了,哀莫大于心死,心病是无法医治的。
“伯颜哪!”忽必烈强打精神,笑着说道:“前几天,掌管天文历法的官员,忽然发现紫微垣里有彗星出现,放射出几尺耀眼的光芒,他们说这很不吉利,可能是我即将死亡的预兆。”
“陛下,天空自然有风雨雷电,人间自然有英才人物,地上自然有江河湖泊,河流上自然有航船和船桨。天地万物,都不完全是自然生成,还要借助人力,才能完成。此等虚妄之言,陛下不可相信。”伯颜不以为然地说道。
“生老病死乃是规律,对此朕并不担心。”忽必烈微微点了点头,“朕担心的是百年之后,大元的江山和基业。圣武皇帝成吉思汗,接受上天伟大的使命,开创了统治华夏的兴国大业,我的子孙们能接过这副重担,延续开国皇帝创造的万代基业吗?”
“陛下英明神武,皇孙也能力出众,陛下不必为此担心。”伯颜笼统地说道。
“呵呵,朕知道你的心思。”忽必烈苦笑着摆了摆手,“天不假年,朕知道时日无多,已经派人急召铁穆耳返回了,你、不忽木、月鲁那颜三人乃是朕选定的接受遗诏、托孤之人。”
“陛下,长生天定能保佑陛下身体康复。”伯颜急忙跪倒在地,磕头泣道。
“起来,快起来。”忽必烈伸手示意道:“咱们蒙古人的膝盖可不是那么软,何况你还是朕的左膀右臂,股胧之臣。”
“朕今天想和你说说大元今后的战事。”忽必烈等伯颜坐下后,问道:“你也不必虚言欺朕,朕就想听听你的肺腑之言。”
“陛下,”伯颜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如今我大元虽然还占据着大片土地,统治着万千百姓,然疲态已显,而江南经许汉青治理整顿,团结一心,已经不是短时间内所能图之。”
“你不必说话含糊。”忽必烈微闭着眼睛,淡淡地说道:“我大元就象一个身染重病的壮汉,如今非但不能平定江南,连自家的东西想保全也要费尽力气。”
“朕这些日子在床上看了很多许汉青的治国之策,确实很有见地,但是要想在我大元实施,却困难重重啊!”忽必烈无奈地叹了口气。
“许汉青拉拢民心的手段,无非就是削减关卡,鼓励工商,降低赋税和分无主之田给流民等。这些手法,大元朝做起来更方便。黄河以北,荒芜田地遍野皆是,流民更是多得如春天里的野草,倒下一茬接一茬。如果将分在诸宗王、贵族、大臣名下,已经荒芜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野地划一部分出来,招募流民前往屯田,国家借给农具和种子。这样,几年之后,地方上治安会越来越稳定,粮食、税收,也不像目前这么严重。”忽必烈自顾自地说着,“大元朝廷是靠着各族精英拥戴,皇帝才能做得安稳。在北方外患未除的情况下贸然削减贵族手中土地,为了一些流民而得罪精英,明显得不偿失。一旦关内诸侯被惹急了也和塞外诸王一样起兵反抗,动乱一起,许汉青便能坐享其成。”
新的历史 第四章 忽必烈之死(二)
“陛下所言极是。”伯颜恭谨地答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给他们好处时他们感恩戴德,如今要收回,他们自然会心生不满,也只有慢慢地变革,绝不能操之过急。”
“说下去。”忽必烈睁开眼睛,鼓励地望着伯颜。
“臣斗胆直言,赐田制乃是罪魁祸首。”伯颜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把汉人视如生命的农田,连同农田上的汉人,赏赐给皇亲国戚或亲王公主或功臣之类,少者赏赐数十户数百户,多者竟赏赐十万户。每户以五口计,一次就得到五十万个农奴。汉人忽然间失去他祖宗传留下来的农田,而自己也忽然间从自由农民沦为农奴,没有地方可以申诉,自然把怨恨埋在心中,等待爆发的时机。而任何一个蒙古人,都可以随意侵占,他们经常突然间把汉人从肥沃的农田上逐走,任凭农田荒芜,生出野草,以便畜牧。”
伯颜偷眼看了忽必烈一眼,见这位老皇帝神色平静,并没有什么异样,遂继续说道:“官员的贪污腐败也是极为严重,官员数量太多,一块玉石的发掘或一张弓的制造,都会有若干官员管理,所有官员都靠贪污勒索维持高级享受。帝国的繁重赋税,也是促成贪污腐败的要素之一。陛下征讨乃颜,臣镇守长江,朝廷却拿不出足够的粮饷,而许汉青攻破大都,听说光从官员家查抄的金银财宝便以千车计。”
“朕知道,可恨这些贪得无厌,鼠目寸步的混蛋。”忽必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皮之不在,毛将焉附,他们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大元这棵大树倒了,他们又到哪里去乘凉。”
“臣曾经苦思冥想过很久,为什么我军与许汉青争斗,屡屡处于下风。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些其中的道理。”伯颜试探性地放低了声音。
“尽管说,咱们君臣难得有这样敞开胸怀,直诉衷言的机会。”忽必烈摆了摆手,“朕知道你,论见识,论谋略,乃是蒙古人中的佼佼者,你能悟出来的道理,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是,”伯颜恭敬地说道,“大元与许汉青争斗,臣认为便是输在了人心上,许汉青登高一呼,江南百姓应者云集,砸锅卖铁都要支持他。而我大元治下的百姓,却没有这种激情,战胜战败根本与他们无关,该交的税一文不少,该服的劳役也不会减免,大元再强大,他们也不过是四等奴隶,生命只值一头驴钱。战场上除了蒙古人能英勇奋战外,探马赤军、汉军、新附军莫不是观望徘徊,见机行事。长此以往,莫说是要兵下江南,就是想保持现在的状部都会越来越困难。”
“内政不修,谈何外战。”忽必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战事顺利时,什么矛盾都暂时被掩盖起来,如今连番大败,这一切问题也就浮出水面了。这都是朕的失职啊!”
“陛下切不可如此说。”伯颜慌忙站起身来,“陛下的文治武功都是亘古少有,只是……只是……”
忽必烈苦笑着说道:“不必如此,朕以前也是沉浸在英明神武、亘古未有的赞颂声中,根本没能意识到我大元所处的危机。今天的交谈非常投机,我感到非常惬意,得到了很大的收获。你且下去先休息,明天我会再找你,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