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哥见他如此,心窝子里不知怎麽的冒出一股无名火来,恶声恶气地说道:“还土根哥?!你知不知道你到了镇子上要去做什麽?相公、象姑子,就是整天被各种男人肏屁眼!你还乐了你。。。”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陈九的脑袋越埋越低,连手上拨弄蚂蚁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这个,见。。。是肯定可以见上一面的。不过,之後田爷怎麽处置他,我也说不好,他毕竟逃过一次。。。”蔡哥说完,见他还是低著个脑袋,伸出手来想要碰碰他。刚触到,陈九就抬起头来,对他讪讪一笑,说:“我就知道,蔡哥您是个好人。”
蔡哥脸一烫,自己什麽缺德事儿没少做过?!可陈九这话并非讽刺,的的确确出自真心,他用力摆了摆手,粗声粗气地说:“什麽好人?世上哪来那麽多好人!你这性子,早晚吃大亏!”陈九也不接他的话,兀自耍弄著地上的蚂蚁,仿佛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其实。。。我也不太喜欢那种事情啦。。。可是土根哥很喜欢啊。。。唉,三百两银子,要挨多少次啊。。。
忽然,他抬起头看著蔡哥问道:“蔡哥,做那事是不是很不好?可为什麽大家都爱做呢?土根哥、舒大夫,还有田爷他们都是。。。你为什麽也不喜欢呢?呵呵,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这样呢。。。”蔡哥听了都不知怎麽答他,一张脸憋得绛紫,猛地跳起来说:“男风之事,当今的皇帝恨之入骨,你可别随便告诉别人!”说完就冲了出去,继续赶路。陈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急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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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岐镇也算得上此处附近最为富庶的地方了,西面一带大多住的都是来自周边地方的游民,想要在此处找份报酬高些的工,总好过一年到头脚踩黄土的过活。外地人客居於此,难免受人欺负,时间长了,也有豪强之辈结帮拉派,替人排忧解难,顺便拿些好处予以维持。(黑社会的雏形~卡卡)
以田爷为首的这夥人,势力在当地算是最强,也没什麽像样的名号,姑且叫作“田帮”。他家祖上迁徙至此,已是第四代人了,和县丞大人还沾著点亲,就连镇长也买他几分帐。平日里靠向势力范围内收取保护费,在街市口放数钱,买卖人头做营生。
田爷自己素有龙阳断袖之好,家里蓄养了不少美貌的少年为娈,人头买卖中又兼带著些暗地里给旱路姻缘牵线头的生意。规模虽然不大,但胜在接客的少年姿容上乘、时常更新换代,更因老板半黑半白的背景,相对他处虽然花销贵些,却也安全的多。顶风作案,图的是利润丰厚,占到田帮总收入的三分之一以上。
镇子东面,大多住的是些本地的士绅,较出名有镇上首富王员外,有乞骸归乡的宋大学士,还有在惟南书院授业的刘博士等等,里长范望正是王员外的女婿。王家千金是在一年一度的灯会上,一眼相中了一表人才的范望,不顾父亲的反对执意只嫁此人。婚後夫妻感情甚笃。一时传为佳话。
奈何天妒红颜,两年後范夫人育下一女,难产去了。范望伤心欲绝,抱著亡妻的尸首连著三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并当众立下毒誓此生再不另娶,不知击碎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家里只有一个老仆、一个带孩子的奶妈,就连年前老丈人实在看不下去送给他的几个年轻婢子,也都被遣散了回去。
镇东虽说也不乏娼院赌馆等下九流的营生,在范里正的管辖之下,象姑南风总也刮不进去。就像一大块肥肉中间插了块大铁板,只吃得到一半,可不恼坏了田爷。金玉酒色什麽办法都试过,横竖就是不行,田爷手下第一智将蔡恒向来不参合此事,这次也被搅了进来。
蔡恒带著陈九穿过闲杂居住的长屋,到了最深一进的院子外,让下人通报了一声也不等回复,就径自带人走了进去。“田爷,我把人带回来了。”他抱了抱拳,站在一边。田爷半卧在虎皮太师椅上抽著烟枪,一个妖冶的少年正在帮他揉捏双腿,边上在装烟丝的,却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
他吐出几个烟圈,悠悠一摆手屏退两人坐起身来,说:“小蔡,回来啦~”蔡恒将陈九拉上前来,瞪了他一眼。陈九赶紧低头作揖,道:“田爷,小的陈九,给您请安。。。”田爷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将烟杆丢到一旁,对蔡恒说:“这两天你也不用去追帐,日头过得清闲,可想出什麽法子来没有?”
蔡恒面露得色,说道:“不瞒您说,我还真想出个法子来。”
“哦?~说说看。”田爷身子向前一倾,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爷,范望那厮素有爱妻美名在外,送婢女过去固然不妥,但将脂粉涂抹的小倌送去,也未尝不是一个道理才被退回来啊。我想,把这小子当作仆佣送进范家,留下的机会总是大些。”
“不错!有道理!我怎麽就没想到呢~”田爷一拍脑袋,以前只觉得避人耳目,偷偷将人送进去就是了,怎麽就忘了蜚短流长,总有传出去的一天,“可范家不只有一个福伯,都不需要招其他下人的吗。。。”
“呵呵,这您放心~福伯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有个闪失很正常的。。。”
“哦~你小子!”两人会心得意的哈哈大笑,“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田爷又掉头对陈九说:“你,放点心思,把你那点伺候男人的本事都拿出来,但也要当心,别被范望赶出来了~事成之後,算你还上了一百两银子!具体的事宜就听你小蔡哥的安排,先去洗刷洗刷干净,别整一个泥猴儿似的,来人哪~”
从後堂走出几个婢子对田爷福了一福,就要把陈九带下去洗漱。陈九甩手挣开,接著跪了下去,说:“田爷,爷的吩咐小的一定尽心竭力去办,只是,小的求您让我见土根哥一面行麽?求您了!”言罢就径自磕起头来。田爷沈吟一会儿,说:“也行,见一面,留个念想。小蔡,这事也交给你了,都下去吧。”
陈九得了这句话这才安下心来,又磕了两个头跟著婢女出去了。洗完换了身灰色的仆佣衣物,略微大了些,倒也干净。一个看上去像是在外堂办事的帮众,接了他往外走去,进了长屋,那人让他在边上等著,自己去和管事的接洽去了。
陈九站在玄关探头向里面张望,最外面是管事住的隔间,边上是上了锁的铁栅门,里头是两大长排面对面的通铺,上头或躺或坐有不少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少年。“什麽?不在这里,那是哪里啊?”带路那人像是和长屋的管事起了争执。
“是叫陈九吧,新来的。”管事对他招了招手,他急忙上前点了点头。“刚才蔡哥派人来说过了,送到北苑去,那里已经空出一间房来了。”
“哈?”带路的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他几遍,“就这种货色,也能去北苑?!蔡哥的眼光还真是。。。咱部交给他管,还不早晚垮咯!~”
“嘘──小声点!上面的人做事,咱照办不就是了~要你出什麽主意,小心隔墙有耳。”管事的将名册合上收放好,说:“快些去吧,兄弟不送了。”
“好好,有劳老哥了~”带路的对他拱了拱手,领著陈九离开往北苑行去,一路上回头探看了他好几次,每次都是摇头嗤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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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苑的条件明显要比长屋那边好的多,院门虽然也有门禁,但在里面基本上都是自由的。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卧房,里面用具摆设虽然并不奢华,却也精简实用。每天下午所有人都要聚在底楼偏堂里上课,有时是琴棋书画,更多的却是怎麽样应付各种客人和性技的授课。
陈九见北苑里同住的其他十来个人,果然个个姿容出众,或清丽如水、或淡雅如兰、抑或豔若牡丹。相较之下,自己就跟乡间田埂上的一根狗尾巴草没什麽区别,全仗著蔡哥才能进驻此地,不由得郁悴难当,也不怎麽多和他人交往,经常一个人呆在角落里发愣。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没持续多久。五天後,范家的老仆福伯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伤了筋骨,要回乡下老家养病,临走前向东家推荐一远房侄孙。那房侄子不争气,早早死了老婆,整日喝酒闹事,最近还迷上了赌钱,欠了一屁股债,害得自家的独子小小年纪,非出来做工还债不可。
“福伯,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这孩子还那麽小,做的了那麽多活吗?可别做了没多久就走了。”
陈九站在福伯病榻前乖顺的低著脑袋,从东家进屋到现在,还没敢看上一眼。只听得那人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对任何事物都缺乏了应有的热情,这个人就是范望。。。他见福伯好不容易向东家提到了自己,陈九立刻接上话说道:“我已经十三岁,不小了!劈柴生火、洗衣煮饭我都会!”
他一抬头,正对上那人犹如琉璃珠般的眼眸,乌黑一片不带一点杂质、却又深不见底。远山黛眉、面若刀削,年岁并不大,至多二十五、六的样子。原本当是一位英气逼人的俊朗男子,可现在委实缺了几分生人的活气,看著徒然只是一具面貌精致的人偶。陈九从心底感到一阵寒意,关於范望的传言他也听说过一些,没想到这人竟已然变得如此,和行尸走肉又有什麽区别?!又赶紧低下头去。
“你,抬起头来。”范望的语气里,也听不出个喜怒哀乐来,问了他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蔡恒帮他安排的新身份背景变化不大,陈九也没花多少气力去记背,自然而然又不乏恭敬地答了。范望听了也不言语,只是上下打量著他,陈九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好吧,好在这家人也不多,你就留下先干一个月吧。”他站起身翩然离去,临走扔给候在门外的福伯儿子媳妇一锭银子,说:“福伯辛苦了一辈子,好好照顾他。”那些人自是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等人远去後,门外两人立刻冲进屋子,那女的抓住陈九的衣领子就哭喊起来:“我的儿啊~把我的儿子还给我。。。”陈九无措地安慰道:“别。。。别,大婶,您小声点,被听见就惨了。。。蔡哥说过,我进了范家就会放人的,您就先回去等吧。。。”
那男的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