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寒咬着牙:「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睡着了。」
唐少不满的翻身背对他:「我怎么不能睡,我今天没歇中觉。」
声音含糊混沌,似乎又要睡着了一般。
楚天寒又气又怒,大叫:「唐少,不准睡!」
唐少终于又翻过身来,努力的驱赶睡意,可是看起来十分敷衍:「怎么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楚天寒认真的看着他:「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唐少打个呵欠,看起来似乎又想翻身过去:「就是想睡觉嘛,还有什么意思。」
楚天寒连忙抓住他的肩不要他翻身:「不是那个,是唐瓷说的那个,你少装糊涂。」
唐少闭上眼睛:「嗯,那个啊,就是说那个小妖怪说得对,我是喜欢你。」
喜欢自己?一个男人?
楚天寒又词穷了,可是不说话又怕唐少睡着,只好说:「那个……那么,我要考虑一下。」
这下唐少眼睛睁开了,还很俐落的坐起来:「你考虑什么?」
楚天寒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考虑你说……说的这个。」
唐少笑,拍拍他的肩:「你这小孩子有什么好考虑的,要考虑等你十八岁了再说,还早得很呢。」
楚天寒不止瞪大了眼,连嘴都张大了。
唐少又倒下去,翻身背对他,嘴里还说:「我说你出什么毛病闹着不要我睡觉呢,原来是这个,真是个孩子。」
楚天寒哭笑不得:「难道你要我装没听到?这又不是普通的事。」
唐少说:「我不过是因为唐瓷说出来所以顺便说说,明明有的事情我也不能当它没有,你就跟天塌下来一样,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快睡吧,想那么多做什么,要想也要等今后长大了再想。」
楚天寒呆呆的出了半日神,过了许久,想来唐少应该早睡熟了,才喃喃道:「难道你就不想我是怎么想的吗?」
话音刚落,唐少却翻身过来,一把把他拉下来躺着,道:「我是想知道,可你现在说的不能算数,长大了再说。」
楚天寒笑起来,像往常一样挨过去贴着唐少,唐少舒舒服服的打个呵欠,很快睡着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唐少还是和平常一个样子,可楚天寒身上的伤渐渐好了,却又多了心病。
尤其是他看唐少竟然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沉默的悒郁着,仍旧郁郁寡欢,仍旧每日晚上回来安静的听他说话,不太说话,但倾听的样子却很动人。
而且是越来越动人。
楚天寒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在说话的时候看着他,看他微微侧着头,目光略略向下,看烛光将他的眼睫投下一圈阴影在莹白的面孔上,看他薄唇轻轻抿着,嘴角显露一丝陷落的痕迹,唐少的肌肤如玉,容颜安静,在晚间的烛光下面孔似发出淡淡萤光,楚天寒本在说着话,有时候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忘了自己本来在说话。
唐少听他说到一半住了口,便抬起头来看他,楚天寒被他那晶莹目光一映,竟然不由自主的心慌起来。
脸也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唐少却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笑得楚天寒更心慌,竟脱口而出:「唐少,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唐少一怔,便笑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还以为小孩子都不会问呢。」
楚天寒突然十分讨厌他老说自己是小孩子,恨恨的说:「那你怎么会喜欢小孩子?」
唐少失笑,拍拍他安抚道:「我在你旁边睡得很好,所以我知道我喜欢你。」
这算什么答案?简直是开玩笑。
楚天寒觉得唐少在敷衍他,瞪大的眼睛里露出怨恨的神色。
唐少却十分认真:「我平日总是浅眠,不易熟睡,可是那天晚上打那么大的雷我竟然很快就睡着了,这些天也都睡得很好,我才知道我喜欢你,你虽然还是个孩子,可让我觉得很安心。」
几乎是算不上理由的理由。
楚天寒看着他,唐少的眼中温柔光彩熠熠动人,又是那么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楚天寒渐渐融化,露出笑容来。
他说:「嗯,我明白了。」
疑问就用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解决了。
楚天寒终于明白,唐少的想法完全与常人不同,他连爱情都是自己的,几乎不需要回应,对他来说,他想要的人就是能让他安安静静的沉睡,能让他安心的睡在旁边就行了。
至于人家怎么想,竟像是和他无关一般。
所以唐少依然沉默着抑郁着,依然以强硬手腕凛然风姿统治着唐门,依然每日回到楚天寒这里安睡。
而楚天寒却莫名其妙的陷在一种甜蜜的缠绵的心绪里,有时候怔仲不安,有时候独自微笑,有时候自言自语,仿佛是一种单恋。
似乎落入情网的竟是楚天寒。
他的伤已经全好了,在唐盈的妙手下,连伤疤都没有落下,养伤半年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了,高大挺拔,身材几乎已经成型,只是半年未曾外出皮肤苍白,但仍是俊美。
如阳光一般的俊美,唐盈觉得他越发像唐伤了。
唐盈也听过唐门内的谣言,只是不敢相信。
虽然门主的确住在了这里,可是门主的心思深沉而剔透,谁能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且门主实在是无丝毫变化。
唐盈跟随唐少近十载,深知唐少一切安静而隐忍的样子都只是他的保护色,完全不是他真正的性子。
一切在他身上都是矛盾的,却又十分和谐。就仿佛一切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不会显得突兀,他能化解一切。
唐盈从炼药的院子里出来便见到楚天寒与唐少站在药楼后面的药圃边上。
阳光正好,在唐盈的眼中楚天寒几乎便是一个活生生的唐伤。
初入江湖的唐伤也就是这个年龄,高大俊朗,带着世家子惯有的骄傲,只是唐伤太出色,他的骄傲也将不会十分触目,只会让人折服。唐伤总是站在阳光下,笑容耀眼夺目。
就仿佛此时的楚天寒,指着药圃和唐少不知在说着什么,满面笑容,同样的耀眼夺目。
而唐少,仍是那么温和安静的容颜,目光微微向上看着楚天寒,轻轻点点头。
唐盈突然想,唐伤永不会与唐少如此比肩,可是此时看起来却仿佛是他们兄弟在一起一般。
而唐少,他会不会如自己一般看楚天寒即是唐伤呢。
唐盈怔怔的想了半晌,突然自失的一笑,唐少的心思只怕天下永远不会有人能知道的。
对楚天寒来说,伤重初愈的这段时间实在过得惬意无比。
近半年缠绵床榻,能自由行走实在是觉得兴奋至极,楚天寒在唐门几乎不认识人,认识个唐盈又是女孩子,怎么好公然与人家出双入对,便只能去缠着唐少,常常在天气好的下午把他从书房拉出来,在唐门内乱逛。
唐门经营千载,占地极广,加上二门外的旁支,俨然便是一个小城,且唐门精研药理,药圃内许多奇花异草,楚天寒极有兴趣,喜欢拉着唐少一起去。
唐少对药理并不深研,很多花草几乎不认得,楚天寒十分无趣:「你真是白白做了唐家人。」
唐少也不动气,只是笑一笑道:「做唐家人也不见得是好事。」
楚天寒撇撇嘴:「我倒没看出什么不好来。」
唐少看他一眼,仿佛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你不是唐家人,自然不明白。」
楚天寒哪里服气,便一直追问。
唐少说:「唐家有一个叫唐尘的人,他的暗器手法已经登峰造顶,江湖中人都知道他擅铁莲花,却极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一项绝技,任何东西到了他的手都可以瞬间作为剧毒暗器发出去,比任何武器更厉害。他原本长相清俊秀美,可是因为全身剧毒,现在的样子和普通人也差不多了,今后还会越来越难看,而且不能和人接近,有时候站得太近也会令人中毒。这就是唐家人。」
楚天寒眯起眼睛,露出疑惑神情。
唐少轻声说:「在唐家,几乎每个人都要自保,为了活下去,需要做很多事情。」
楚天寒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看着唐少的侧脸。
那线条柔和的侧脸不知为何此时看起来异常强硬,英气迫人,唐少的眼眸微微收缩,楚天寒突然深刻的觉得唐少是唐门之主这个事实。
过了片刻,唐少淡淡的说:「我不会再让唐家这样下去。」
楚天寒突然觉得眼睛热起来,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觉,一种骄傲的却夹杂着怜爱的情绪,竟然冲动的扑过去紧紧拥抱唐少,头用力的在他颈肩蹭了蹭,含含糊糊的说:「唐少,我喜欢你。」
唐少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立刻又放松下来,手犹豫的抬起来,却终于没有抱住楚天寒,仍是垂了下去。
这一日,楚天寒独自蹲在药圃边上,研究一株长着红色叶子的花苗。
他听说这是一株罕见的九叶转丹草,平日叶子是红色的,不会开花,但会长出九片绿色的叶子,能解百毒。
唐少说这株草已经开始长绿叶子了。
只是楚天寒蹲在边上看了半日,也没发觉它长了什么不一样的叶子出来。
不过,楚天寒虽低着头看那草,却感觉了有人在看着他。
楚天寒抬起头来,药圃对面站着唐瓷。
已经进入冬季,唐门地处川北,虽不若北方苦寒,也是寒气沁骨,此时唐瓷紧紧裹着一袭白狐狸的大氅,一张脸藏在毛皮中,脸颊鼓鼓的,眼睛又黑又亮,越发像个瓷娃娃一般。
楚天寒发觉自己很喜欢这个瓷娃娃,便笑着招呼他。
唐瓷一步一步走过来。
楚天寒笑道:「唐少说这个草在长绿叶子了,怎么我看不出来呢?」
唐瓷却不说话,只是皱眉。
楚天寒觉得奇怪,却只是笑着说:「你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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