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易容,用本来面目面对我的魏源拄着锄头,感慨道:“这次王爷也不打算告诉我是如何猜到的吗?”
魏源游戏般的口吻令我反感,我不悦道:“你为何要帮王文宇?”
“我帮他做什么了?”
“别装傻。如果那假死的药不是你给配给他,你为何要带一具尸体来替换王文宇。”
“应为我是大夫,要做药物试验,所以才想拿一具不新鲜的尸体换一具新鲜的,王爷不是早知道我有这个嗜好,还送过我尸体吗。”
“别再狡辩了。你刚才的抱怨我都听到了,而且,我从没对外说过独孤蓝就是魏笑天,如果你不是早和王文宇认识怎么会知道魏笑天这个名字。”
魏源收起玩味的笑脸,正经的说:“没错,正如你所说,我是在帮文宇。帮他制造假死的药;帮他让王乔一病不起使他有机会成为信史;帮他杀死王文浩……”
“王文浩是你杀死的?”我糊涂了,这和王文宇说的不一致?
“对,王文浩是我杀的。虽然他总欺负文宇,可文宇并不恨他,那夜去的人如果是文宇一定会给王文浩一个痛快。我不喜欢王文浩,所以我易容成文宇替他去的菩云寺。”
“你……喜欢王文宇,所以才虐杀嘲笑过他的王文浩,所以才这么帮他残害自己的家人!”
“残害?一个抛弃自己唯一血亲的人有资格说别人吗!”魏源突然愤怒起来。
“你、你说什么?”我被魏源情绪巨大的变化震住。
“我说你为了一个人类而抛弃唯一的同族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的不是。”
我震惊,“你知道我的事?你认识赝品!”
“赝品?那是他的名字?难怪我问他名字时他会露出那么哀伤的表情。你好残忍。”
“我残忍?那是他的错,他根本就不该出生!”
不该出生的孩子……没人要的孩子……
风尘多年的话在魏源脑海响起,不可抑制的悲愤令魏源眼中充满血丝,他怒吼道:“住口、住口……”
魏源的暴怒震慑住我的气愤,我恍然意识到一件事,不能确定的说:“魏源,你……你该不会……”
魏源笑了,愤世嫉俗的狂笑,我惊骇的看着精神几近失常的他。这样的魏源是我从没见过的。凄厉的笑声过后,魏源突然冷静下来,对我说:“想知道吗?我这个可以得到王爷您的青睐,与众不同身世。”
我是想知道,可看着这样的他我说不出口。魏源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吊坠,他捏着链子将吊坠递给我。
我凝望那个红色小球,立刻认出:“这是……赝品的记忆球。”
“不错,这里记载着我的一生。”
“赝品给你的?”
“不。是前几天来王府的皇帝给的。”
知道记忆球的来源是出自影帝并不让我安心,影帝是赝品的傀儡,做事都是受赝品的指示,赝品让影帝交给魏源这个记忆球一定有所企图,是什么呢?
魏源见我犹豫不决,讥讽道:“怎么不敢看自己的罪行吗?”
“这是你的人生,怎么会是我的罪行!”我不满的嚷完突觉有问题,难道我真的影响过魏源的人生?为了弄清真相我拿过记忆球,犹豫一下,还是用手掌吸收掉它。魏源的记忆在我脑海展现。
最初幼童的记忆断断续续,可从这些片段中我还是能看到,每当魏源面对水盆或镜子时出现的摸样与我所认识的魏源截然。不是相长相的变化而是颜色,魏源眼中的自己是一头雪白的头发,苍白的皮肤,还有一双碧绿如翠的瞳孔。应为这些与众不同,魏源总是哭着询问庙里的和尚,他为何与别人不一样,为何大家都讨厌他,为何他没有父母,为何大家说他是鬼子。
收养魏源的和尚在魏源懂事后告诉他,因为他是白鬼投胎,他的人类父母不能抚养他,可又不敢杀了他怕遭到报复才把他送到寺院中。佛家以慈悲为怀,为了给苍生解困庙里的主持才收养他,让他诵经礼佛消减自己的罪孽。主持因魏源通体白色故而给他起名白童子。
就此白童子在和尚的抚养下长到,不断被和尚灌输他是个罪人,他的出生就是来人世恕罪的。听多了白童子也就以为自己是这样的命运,他潜心礼佛。除了佛经住持还教他医术救人,教他武功保护弱者。他都照着去做,可他始终得不到人们的善待,山下的百姓始终拿他当妖怪看。被灌输太多恕罪思想的白童子,只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毫不气馁的继续治病救人,然而他的付出抵不过世人的愚昧。有一次,一个在山上砍柴的人被毒蜂蜇了脖子,情况危急,白童子当机立断用刀子割开伤口,用嘴为那人吸毒血。不幸的是,那人身体早有疾患,毒蜂的毒液引发心脏病,白童子非但没挽回那人的性命,他吸毒的那一幕还被村里人看到。他的施救行为被人渲染成他在吸食人血。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死了人,人们更加恐惧他的存在,早就看他不顺眼的人借此机会拿起武器声讨他,最后连寺庙也容不下他。
百口莫辩的白童子只得逃离此地,可他的样子走到哪都引起一片惊悚。无奈白童子只有躲入无人的山林。在山中他反思,他不停的反思,他到底哪里做错了要遭受这样的对待,他只是头发、皮肤、眼睛的颜色与别人不同。就像不同毛色的兔子,它们都能和睦相处,为何他就不能被同类接受?他不懂。白童子一个人在山野中游荡,过起野人般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几个强盗为了躲避官府闯入他的栖息地,他的生活因此发生改变。
强盗们撞见他都大骇的说他是鬼。白童子心中积压已久的积怨一下子被引爆,当他冷静下来时那些强盗已经都死在他手下。看着那些尸体,白童子突然疑惑自己为何要躲在这里?他有力量,他为何要害怕这些欺软怕硬的人?白童子不在避世,凭自己一身功夫闯荡江湖,建立了魔教,江湖中人称他为白鬼,名声鹤立一时。
白童子善意的付出不能得到回报,他就用武力使那些人屈服于他,他得不到爱至少可以得到恨,他要让所有人都牢牢记住他。白童子越来越严重的暴戾源于他渴望得到爱,渴望得到人们的认同,可到头来用铁腕强迫来的关爱终究是一场空,不能填补他空虚的心灵。他需要让人发自内心的来爱他,为此他成过亲,可那些女人无法为他生下孩子,他是医生当他诊断出是自己无法让女人怀孕时他绝望了,他不能拥有自己的骨肉,失去唯一的希望,白童子彻底崩溃,怨恨化作暴力在江湖中揭起一场腥风血雨。人杀多了,仇家也就多了,到最后江湖和朝廷都要讨伐他,教中人也无法忍受他的残暴而背叛他。他在江湖叱咤风云三十年后,终于再次走向孤立的绝境。此时的白童子已经接近百岁,可他依旧年轻,原来他真的与众不同。这悲哀的事实令他双手掩面痛哭。
他不被世人接受,却从未想过轻生,他想活下去,所以他再次选择逃。他拼命的跑,可这种无休止的逃往生活何时是个头?这次他造的孽太多太重,仿佛全天下的人都在追杀他。没人需要他,没人要他活着,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出生?为何要来到这个不欢迎他的世界?
又是一个逃亡的夜晚,阴森的丛林中他不断奔跑,身后无数的火把若隐若现,前面是一片看不到光明的黑暗。他好累,他厌倦了这种生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延续这个丑陋的生命,也许他该被那些利剑切碎,这样大家都解脱了。是呀,也许只有死亡才是他最好的归宿。可就算要死他也不要死在黑暗中。白童子拼命往山上跑,穿过漆黑的丛林,来到山顶时他终于见到了那抹银色的月光,像他一样孤独寂寞的挂在夜空中,陪伴他渡过一个又一个凄凉的黑夜。
今夜当他决定放弃生命时,出现在他眼前的银色光辉不只是天上明月。白童子惊呆了。山顶上,一颗枯死的大树下坐着一位银发男子,美丽而哀伤。那个人因他的出现而看向他。白童子立刻识别出对方不是人,因为那个美貌男子全身笼罩着一层薄纱般的白光,除此之外,那双美丽的红色眼眸泛出的泪水从脸颊滑落后凝结成固体,掉在地上。
会是同类吗?白童子顿时重拾希望,他激动的伸出手,向那人由慢至快的奔去,然而不等他接近那人两丈的范围,他的肢体失去控制,他的头不知为何向下掉。陨落中他看到自己四肢分家。当他的头面对丛林落在地上,在月光的映照下,他隐约看到空中有无数银线,纵横交错织出如蛛网般的网。有液体从那纤细的银丝上滴落,那是他的血吗?他的身体被这些银线切碎了?
现实证明了他的推测,从他头后的天空涌出大量的白色丝线。他们像蛇一样钻入丛林。火光蠢动的丛林间霎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声。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妖怪……”
渐渐地这种吵杂声消失了,是周围安静下来?还是他快死了,所以听觉失灵?他杀过人,他知道人的生命很脆弱,被砍头的人很快就会死去。可他的死亡就像他的生命一样缓慢。昏昏沉沉中他的人生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还有活力的脑海涌现,直到他失去意识。
他就这么死了?被有可能是同类的人杀死了?既然死了为何还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还能闻到泥土的味道?白童子猛然惊醒,坐起身,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好如初,甚至连逃亡中受的伤也痊愈了,唯一没能复原的是他被割断的衣服。他迅速环顾四周,此时已经天亮,那颗枯树下已无人影。迎风可以闻到树林中浓重的血腥味。白童子笑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充满希望的欢喜。他认为那个银发男子自认误杀了同类,所以将他救活。一定是这样。白童子坚信昨夜那个美丽的妖怪就是他的同类,他站在山头不断大喊:“你在哪里……”
就这样一连五天他在山顶不断寻找,不断等待,可始终未见那个身影,只是在枯树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