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川一愣:“骗你?”
谢映庐愤愤道:“父亲说什么行程紧迫,让我不可在路上太过耽搁,早些赶过去才是正事!”说着他很是哀怨地叹了口气:“父亲怎么想的?这种事情我问一问你们不就知道了么……”
陈郁川失笑:“大约只是想逗一逗你罢了。”
谢映庐的性子被王府养得像那只小白猫布偶一般,除非有什么要紧的正事,平日里多少是有些懒散的,在帝京城中便是如此,除去管理手下数间铺面、查看账簿的时候,谢映庐要么同搴兰书庐的一众学子在一同品诗论文,要么是窝在王府的书房里翻看闲书,做什么事都是不紧不慢的,日子惬意得不得了。
果不其然,谢映庐听了陈郁川这话,脸上就写了两个大大的“郁闷”,他皱了皱鼻子,伸手戳了戳手里的缰绳,仿佛平日里戳着自己父亲的手臂一般不平:“我才不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父亲实在是讨厌。”
陈郁川空出一只手去握住他的手,把那根可怜的缰绳给解救出来:“阿卿自然是知道轻重的,如今知道了不必紧着赶路,也该高兴下才是。”
谢映庐朝着他吐了吐舌头:“赶路也不要紧的,我本来就想着去宣州,能早一日到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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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阳州城走了约莫两日,众人顺着阳州城官道一路行至涿州府,从涿州码头改换水路往宣州去。
涿州府平日就是水路交通要处,近几月因着宣州的布商集会更是多了不少人,谢映庐站在码头眺望着江面上的往来船只,不禁有些出神,陈郁川站在一旁问:“阿卿可是想起了端午的龙舟?”
谢映庐仰起头看着他笑了:“端午比这个好,端午有粽子吃呢。”
陈郁川也不由得微微笑开:“才吃过了,又馋了?”
“已是两月前了!”谢映庐微微睁大眼睛辩驳,神色很是无辜。
“好好好,是很久了,难怪阿卿想吃。”
二人正在笑谈,阿罗走上前来微微躬身道:“少爷,船备好了,是与几家商号掌柜的同行。”
陈郁川点点头,牵着谢映庐转身往另一边的渡口走去,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船上人多不多?阿卿身子不好,人多了吵闹可是不成的。”
“人倒不多,四家全是往宣州去的布商,有一家那少东家的瞧着比大少爷也就大个三两岁,我想着大少爷二少爷一路上也能有个说话的解闷呢。”
谢映庐眨巴眨巴眼睛,“这么年轻就是东家啦?真厉害。”想了想又有些丧气:“那么厉害的人,一定是不愿意和我说话的,哥哥的好些朋友就都不愿意和我说话。”
“这位小少爷可真是说笑了,你瞧着这般灵秀的一个人,在下还只怕自己说话唐突了呢。”
船舱内忽地传来一句笑言,几人抬眼看去,说话人是个水色长衫的青年,正笑眯眯地看着谢映庐。
谢映庐眨了眨眼睛,像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住陈郁川的手臂往他身边躲了躲,只探出小半张脸来看着对方:“你是那位少东家么?”
对方点了点头,双手撑在膝上弯下/身子看着谢映庐:“正是在下,小少爷你不必害羞的。”
谢映庐抬头看了一眼陈郁川,见对方朝着自己点点头,这才从陈郁川身后走出来,“少掌柜你好。”
那青年笑意更甚:“很好很好,”说着又看向陈郁川说道:“这位少爷,你的弟弟实在是很可爱。”
陈郁川神色淡漠,语气间倒是有些藏不住的傲气:“自然,我沈靖的弟弟,当然是最好的。”
“原来是沈靖沈少爷,在下李瑜,久仰了。”
青年一拱手,对着比他小些的陈郁川亦是礼数周全,谢映庐听得倒是“噗嗤”一声轻笑:“鲤鱼?红烧的那个?”
李瑜看着笑得一脸童稚的谢映庐也很是无可奈何:“沈小少爷,是木子李,王俞瑜。”
“那还是鲤鱼么,”谢映庐弯了弯眼睛,朝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鲤鱼哥哥你好,我叫做沈卿。”
谢映庐长得小,旁人瞧着也就九、十岁的模样,对着这么一个小孩儿,李瑜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批评的话,何况人家兄长就站在一旁看着呢,不也一副“我弟弟说你是鲤鱼就是鲤鱼”的纵容态度么,当下也只笑了笑,将几人领到船舱里头:“不知道沈卿弟弟可否晕船?若是不晕,待会儿去船头瞧瞧,这江上风光倒是不错。”
“哥哥去么?”谢映庐闻言立刻转头看着陈郁川,见对方微微点头,这才笑起来:“那我要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7 章
玉盘般的圆月在江水上投下一片莹白,又被船身破浪带起粼粼波光,深碧的江水在船头渔火的照耀下亮起一小方澄澈,偶有几条细小的黑影自那一片清凉中一掠而过,是江中的小鱼正好奇地探访这夜间犹在缓缓前行的船舶。
“啪嗒——”
随着一小枚石子的落水,江面上好不容易聚拢的圆月又破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琼,摇摇晃晃地在水中摆动,陈郁川伸手揽住来人,“怎么跑出来了?”
“哥哥不在,我自然要出来黏着你的。”谢映庐笑着从身后拿出一支竹签子,上头串着一只剥了皮的河虾:“阿罗他们烤的,给哥哥吃。”
陈郁川就着他的手一口叼走了河虾,两三下就给吃完了:“不错,阿卿可吃了?”
“吃过了。”谢映庐点点头,回头看了看依旧灯火通明的三层船舱,又转过身子来伸手搂着陈郁川脖子,远远瞧着就像是幼弟缠着自己的兄长在撒娇:“大家都在里面,有个二十来岁的小厮,是衡州许氏布行的人,有意无意地打探我们的身份,阿罗说我们是头一次做这个生意,我是跟着哥哥出来玩的,他就不再问了,大概觉得我是个离了哥哥什么都做不了的纨绔,神色间很有些瞧不起……啊,那位鲤鱼公子对我倒是很亲切,还把他自己的糕点送来给我吃。”
陈郁川听到最末一句不由自主地便皱了皱眉头,“不要跟他太亲近。”
“我知道的呀,”谢映庐眨眨眼睛笑了,“我只亲近哥哥。”说完顺势在陈郁川的下巴上“啪嗒”一下落下一个小小的亲吻。
陈郁川眼底滑过一丝笑意,“船头风大,我们进去吧?”
“也好。”谢映庐虽然是很想多呆一会儿,却也知道自己身体并不容许这般放纵,颇有些遗憾地被陈郁川牵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陈郁川见他不舍,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明日起来了来看也是一样的。”
两人手牵手地走回船舱,候在门外的侍从见了,伸手替他们撩开帘子,正巧对上一张笑脸:“二位回来了?”
“李少爷。”陈郁川挑眉看他一眼,并不多话。
李瑜倒是不介意他这态度,笑容依旧,连半分的弧度都没减:“里面几个年轻些的正说着要喝酒,我来请沈大少过去。”
陈郁川看了谢映庐一眼:“阿卿年幼……”
“沈卿弟弟瞧着这样小,自然不会让他喝酒的,沈大少爷大可放心。”
谢映庐也拽了拽陈郁川衣角:“哥哥去哪里我也去。”
虽然知道谢映庐只是假作这么一副对自己依赖得不得了的模样,只看着谢映庐一双漂亮的凤眼里满满的都是自己,陈郁川依旧满意的不的了,当下连神情都柔和许多:“既是如此,沈某也不好推辞,还望李兄前头带路。”
这条客船船舱分作三层,一楼只做大厅,靠近窗户的一侧放了张大圆桌,此刻五六个年轻人正端着酒盏笑闹,见李瑜领着陈郁川二人过来,其中一个举了举酒杯朗声道:“李兄怎么这会儿才来?实在该罚。”
李瑜倒也爽快,并不推脱,伸手拿了桌上酒杯一饮而尽,又将陈郁川与谢映庐拉到桌旁坐下:“我出门便遇到了两位沈兄弟,这位小沈少只是过来凑个热闹,你们可不许闹着人家小孩子。”
几人点头称是,那个先叫李瑜罚酒的青年替陈郁川倒了一杯酒,举杯道:“在下泸州赵炎轻,也是去往宣州的布商。”
陈郁川伸手接了,微微颔首道:“在下帝京沈靖,这是幼弟沈卿。”几人互相道过了名号,便是一轮把酒论诗,又引了好些船客过来凑热闹,一时间这圆桌旁满满当当的围了一桌人,场面也是易发地喧闹起来。
谢映庐在陈郁川旁边乖乖地坐着,见陈郁川连喝好几杯也是面色如常,便放下心来,他就说嘛,阿川哥哥在家里的时候倒是很能喝酒的,才不会被这么几个人给喝倒。他看得满意了,就把大半身子都靠在陈郁川身上,随手拿了几颗花生剥着玩儿,陈郁川略调了下坐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见谢映庐眯了眯眼睛,知道他是高兴了,就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嘴角也弯了些,露出个小小的弧度。
因着谢映庐有些犯困,陈郁川便提前告辞,众人也没有多留,瞧着那位“沈大少”动作熟练地抱起弟弟转身就上楼了。
谢映庐窝在陈郁川怀里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随手扯了扯陈郁川的发带,像是发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游戏,便拽在手里不肯撒手了。
陈郁川微微低了低头方便他动作,待阿罗推开门,便径直把谢映庐放到床上,然后抓住那只还扯着自己发带乱动的手:“好了,阿卿,该睡了。”
“我睡着了~”谢映庐小声反驳了一句,把眼睛闭上假作一副睡得很熟的模样,陈郁川哭笑不得,与阿罗对视一眼,笑着摆了摆手:“阿罗,你出去吧,早些睡。”
“是。”阿罗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离开。
陈郁川将门窗都关好了,这才回转身子来捏了捏谢映庐的鼻子:“阿卿快些起来,给你把衣裳脱了。”
谢映庐睁开眼睛,有些不情愿地皱了皱眉头:“旁人这么叫就算了,不喜欢阿川哥哥这么叫我。”
陈郁川听他这么说便笑了:“好,小九乖,把衣裳脱了再睡。”
谢映庐才皱起的眉头立刻被这一句话安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