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沉璧- 第39部分

　　
　　可是沉璧却丝毫没有感觉，他愣愣的被从天上飘落的雪花覆盖，清润的明眸有点幽冷，他整个人只察觉到无边无际的诡异，为何这样说？那是因为他没有看见血，亦没有疼痛的感觉。但那叫白歘的分明用枯瘦尖锐的爪刺穿了他的心啊……
　　
　　可被刺穿心的他却没有流血？没有半点疼痛的感觉？
　　
　　他是人不是吗？
　　
　　被刺穿了心脏应该死了的不是吗？
　　
　　现在不但没有死，并且清楚的得知他还活着……
　　
　　倒映着白雪的眼眸终于缓缓地清醒过来，沉璧惊魂未定，又胆怯畏缩而迷惑的低头看着自己不流血的心口处，那儿空荡荡的没有血，没有心，只有一个洞口，是被白歘抓破得洞口，沉璧沉默的怔却半响，不觉得骇然反而淡然的笑了。
　　
　　原来如此……居士说的‘无心’便是如此吗？
　　
　　他的确是无心。
　　
　　所以，才会有喜、怒、哀、惧、恶、欲而没有爱吗？
　　
　　所以，对于六爻的种种，他感觉到了，却无法回报爱给他……是的了，就是这样的吧！
　　
　　六爻说过的，他前世是上神，这世投胎成人历劫，那么‘没有心’就是第一个劫了吧！
　　
　　他果然是欠六爻良多啊……想到六爻，那淡泊的笑容被担扰焦灼填满，刚才……自己扎了他的心口一剑……
　　
　　沉璧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走向那个一直站着不动背对着自己的红影，却又见到自己心胸处那个黑色的洞口，是多么的惊骇可怖而丑陋，颤着手去摸了摸，不知道是不是眼晕了，总觉得心口这处的黑洞在扩散着，又跌坐回冰地上，他不想被六爻看到这个模样的自己……
　　
　　天地之间一瞬安静了下来。
　　
　　只有风雪吹拂的声音，在他们之间游荡着。
　　
　　六爻恍恍惚惚的仰头，他看着天之上，那双鲜艳欲滴血的眸子轻轻的阖上，把所有的心碎都遮盖住，无血色的唇瓣绽放出一个如飞雪般冷冽的笑来，那么的忧伤。
　　
　　碧血剑是他本身的毒牙幻化而成的，所以用碧血剑来伤害他是无效的，只是这个秘密无人得知。
　　
　　而白歘那小人却妄想用璧儿来杀死他，真是愚蠢……
　　
　　只是，璧儿你为何要替我挡下白歘那致命一击？
　　
　　想到那刺激他魔性暴增，令他痛心的景象，六爻全身便开始遽烈颤抖着，他不敢回头，手指拢得死紧，他害怕回头就会看到璧儿的尸首，那会让他想起被魔性侵蚀的自己失控而愤怒的杀了白歘的情景，白歘给璧儿下了‘同生共死’那小人烟消云散就等于璧儿也会……
　　
　　更何况，白歘的手贯穿了璧儿的心……这区区凡人肉体又怎能承受得住呢？
　　
　　六爻觉得很痛，心口那被璧儿刺穿得剑伤明明是自动愈合了，却发疯的痛，痛得他脸上发白，比这飘飞的雪还要白，他对璧儿有爱，有比爱还多的恨，有比恨还多的怒，更有比怒还多的……痛。而如今白歘死了……璧儿也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仿佛想通般，六爻阖上的眼眸赫然睁开，刹时，血泪从眼眸里滴落，他也不伸手去抹，轻笑着呢喃转身，“璧儿，让我们一起灰飞烟灭，散尽天涯海角吧。从此，便能永远的在一起了。”
　　
　　转过身去，却见到那个原本以为死了的人半坐在地发发愣……“璧儿……”
　　
　　六爻惊在原地，整张妖娆的面容如同被凝固住了般，狭长的眼仍然有血红的泪，只是眼睫因为看到活生生的沉璧不禁眨了又眨，眨了又眨，那傻傻的模样逗笑了沉璧，见到过六爻数种模样，然而，傻气愣然的模样亦还是第一次见到。
　　
　　沉璧清雅绝伦的面容不再那么苍白，他声音很清洌，在这狂风暴雪中，六爻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六爻，我没有心，所以没有爱给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六爻看到他的笑容，听见他的声音，才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幻想，璧儿是真的，真的没有死……但是为何？白歘那小人说了给璧儿下的是‘同生共死’……狭长的眼眸微往上挑，六爻看到了沉璧胸膛那空荡荡的伤处……悠然明白，璧儿没有心，白歘又如何给璧儿下那禁忌之术呢？所以，璧儿才没有烟消云散，才没有死的……
　　
　　也正因为无法下得了‘同生共死’而只是改用控制术施在了璧儿的额心莲印上控制住璧儿，利用他来刺杀自己，然璧儿醒过来后会被困在杀了自己的罪恶感和愧疚之中……而白歘他则可以乘机杀了因被璧儿刺杀而震惊中的自己，好个一箭三雕的毒计……
　　
　　白歘那小人，六爻恨得咬牙切齿，却又被喜悦冲散了满腹怒恨，即使那小人如此费尽心机，他的璧儿依然是属于他的……
　　
　　六爻微微颤颤的走过去，被雪冻成冰的细长手指抚上沉璧，亲吻上他那清幽明润的眼瞳，笑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是那么的高兴，仿佛拥有了全天下的幸福般，不，是比拥有全天下的幸福还要璀璨的笑容。
　　
　　“你还在，还在……”六爻心酸又疼痛的抱着沉璧，手指一遍遍的抚着他的面容，整个人又哭又笑，只是那笑容苦得连沉璧看了也觉得很难过，又听见他呢喃的说，“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璧儿。”
　　
　　沉璧伸出手去，见到六爻胸口处完全愈合了才放下心来，握住他的手，紧紧的十指缠扣，淡淡的应允，“如果……我这样都还死不去，我就跟着你，只是……没有心，也没有爱，这样，你无所谓么？”
　　
　　“没所谓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六爻虔诚的亲吻着沉璧，温柔而缠绵的舔舐着他。
　　
　　沉璧尝试到从他瞳仁内流出来的血泪，很淡的咸味和猩味，还有心碎……知道这个人痴痴的爱着他爱的发狂，也不明，自己当初怎地就可以抛下他而去投胎呢？
　　
　　“想什么呢……”六爻笑得痴痴的拥抱着沉璧，终于安然下心来了，璧儿就在他的怀抱里啊……
　　
　　“如果那白歘是假冒你的碧血宫宫主，如今他死了，那么就不会再生事了，我们回碧血宫可好？”沉璧想起医不仁的叮嘱，还有刚才六爻癫狂的模样，害怕他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
　　
　　然而，沉璧却不知道，其实六爻早已完完全全变成了魔物，现在安然无恙也不过是因为以为他死了所以伤心欲绝打算自戕而暂时稳定住了魔性而已。
　　
　　“嗯，你不找朱雀翎了吗？”六爻见沉璧主动要求回碧血宫固然高兴，不过……有些事还是得询问清楚啊，而且，还有自己成了魔物一事……他怕，怕留下沉璧，会伤害到他……
　　
　　“朱雀翎……为它死的人太多了。而且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就莫要寻它了，由得它待在该它待的地方吧。”沉璧澄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哀伤。他想起了慕容庄主和白老前辈……那些为它而无辜牺牲的人……
　　
　　六爻亲昵的把沉璧抱得更紧，这个答案让他很满意。
　　
　　就这样吧，两人相守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至于璧儿心口上那处，转念一想，用法术帮他医治好便得了。没有心又如何，璧儿选择了自己，这样就好，有他在，璧儿不会死，而他则是有坤虚，这样就能够压抑得住被魔性侵占了心而嗜血吃人的自己了……
　　
　　“璧儿，先让我帮你把这处医治好，就回家。”六爻又恢复了黑眼墨发，微微勾起唇角，眼眸里是蜜蜜柔柔的情意浓浓。
　　
　　“……可以医治吗？”沉璧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的低声询问。
　　
　　六爻不再说话，而是把手覆盖在他的心口上，施展法术，纯粹的华光显现，霎时间两人洒满了银光，沉璧愣愕了一下，看着这与冰冷的雪天冰川不同的白色，那是种温暖而撼动身心的白色光芒，在他的心口处慢慢地晕染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
　　
　　六爻面容铁青一片，震惊的看着因为他施展法术帮璧儿医治心口上的那个黑洞，而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扩行，那大有想要吞噬璧儿身躯的架势，心慌意乱的住手，却见那黑洞骤然停止快速的张大，改由一点一点的进动。
　　
　　沉璧也注意到了，不禁苦笑几声，原来不是错觉，那黑洞竟真的在扩散着……
　　
　　为什么会这样的？六爻胸口猛地一阵刺痛，颓然的跌坐在一旁，他颤着身躯颤着空荡荡的手，那黑眼墨发瞬即变红，以为日后就可以相守在一起……以为日后就能够拥有他，看他对自己笑，却仍是不能么？为什么？他想要的就只有这些而已……为什么不可以成全他呢？
　　
　　这样想着，六爻不禁受刺激的吐出一口血来。
　　
　　“啊……”他妖娆的面容狰狞着对天凄厉大喊一声，身体又痛得开始抽搐起来。
　　
　　呼啸着的暴风寒雪被他惊人的煞气凝集在一团，变成风暴席卷而来，冰川地上瞬间摔裂出无数的裂痕来。昆仑山仿佛要塌陷般动摇着。
　　
　　沉璧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个发癫发狂的六爻，那种魔性……已经完全侵蚀了他么？受不得一点刺激了？
　　
　　他知道他就是因为太过痴狂执着自己，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
　　
　　沉璧强忍住不知从何而来的心痛，努力将眼眸上汹涌而出的苦涩蚀骨的泪水逼回去。
　　
　　“六爻……”轻轻的叫唤着他的名字，缓缓走过去抱住他，却被他一掌挥打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啦，很言情=　=，有木有，但是宫主真的很爱璧儿，所以，言情就言情点吧。　
　　　　　　　　　　　　　　　　　　第　40　章
　　六爻惊恐欲绝的看着自己的手掌——面容一派惶然。
　　
　　他打了璧儿……
　　
　　“怎么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