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哥们连忙道歉,王虎拍拍哥们的肩膀表示没事,却盯着季舒流小声问:“我老婆死的时候孩子还没生出来,你猜我为啥知道她怀的是丫头?”季舒流不敢看他,他自问自答,“因为厉霄剖开我老婆的肚子,把我闺女挖出来了。”
季舒流心中剧震,只觉得似有无形重担压下,连道歉都说不出口。
王虎冲他吐出一口浓痰,可惜他即使愧疚至此,还是躲了开去。王虎不多纠缠,冷笑一声,拉着哥们一同离开。
秦颂风把一只手搭在季舒流肩上,对其他人道:“王兄刚才刻意放低声音是不想让卢姑娘听见,他做得对,咱们以后也应该多注意点。”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稍微驱散刚才的沉重。
秋千那边重新传来卢玉燕粗憨的笑声,她很快就忘掉刚才的惧怕,把母亲推上秋千。她母亲年事已高,稍微荡悠两下,赶紧下来;她又把季萍推上去。季萍身手不凡,不用她推,自己就荡得很高,卢玉燕开心地拍手:“季叔叔真厉害!”依然故意把男女叫反。
玩闹间,她瞥见秦颂风等人,往这边跑过来。她已经不记得季舒流,只跟秦颂风最熟,拖着秦颂风要他一起玩秋千。
秦颂风不肯上去,想了想,指着她手腕上的银镯道:“这个借我。”
卢玉燕毫不犹豫地把镯子褪下来递给他。秦颂风随手一抛,把它挂在了旁边一条两人多高的树枝上。
“然后呢?”
秦颂风笑笑,伸出一只手捂住眼睛,膝盖几乎没弯,踮一下脚尖就拔地而起,准确地把它摘下来还给卢玉燕:“你看,回来了。”
他动作利落,没耍任何花样,卢玉燕看不出其中精妙之处,只是傻笑道:“你跳得真高,秦姐姐你会飞!”
又恋恋不舍地玩了一阵,她终于在母亲和季萍的哄劝下离开,众人随之散去。秦颂风和季舒流勾肩搭背做好哥们状一同回屋,才走到门口,整个镜平园忽然回荡起一个灌注雄浑内力、听不清来处的声音:“一个月之内,你们中间就得少一个人。我是——厉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舍生取义
虽然早有传言铺垫,厉霄的出现仍在镜平园里掀起一阵波澜。一月之期是虚是实,厉霄会选在第几天动手,“少一个人”又作何解释?众人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卢秉一家的安危是重中之重。白道重要高手全部出动,从厉霄发话当晚开始,秦颂风直接搬到卢秉住处附近,只剩刘俊文和季舒流两人留在外围。
第三日深夜,附近的山丘沟壑里突然出现百余人踪迹。白道匆匆准备好时,那群人也抬着梯子涌到镜平园大门前,爬高跳墙进来,沿着正中大路气势汹汹地杀向里层。玄冲子让多数人原地不动,高手苏铁脸带领三十几人先出去试探一番。
苏铁脸自然另有真名,只因面黑如铁、为人严苛、行事不留情面才得此别号。他听说之后不但不怒,还十分得意,经常拿来自称,久而久之,江湖中已经没人记得他的本名。
这次冲进来的醉日堡门徒很是悍勇,拼杀良久毫无退意,苏铁脸虽然没求助,按兵不动的众人却开始担忧。
“你们说领头的是不是厉霄?”有个大嗓门的人在外面问。
厉霄的声音竟然应声响起:“这是我尚师弟的安排,本人不敢掠美,稍后自有厚礼奉上。”
他一句话说完再无动静,玄冲子亲自出去寻找他的方位,可惜一无所获。
季舒流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僵坐在窗边动弹不得。过了一会,这天负责看守他的季萍过来用力掰他的手指:“傻孩子,出血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双手的指甲已经各在掌心留下四道抓痕。
季舒流咬紧牙关松了手。季萍抱怨:“你不知道疼吗?”
“不疼。”季舒流摇着头站起来,挪到床边坐下。
季萍一只手轻轻按住他肩膀,弯下腰强调:“我是你姑,是你爹的亲妹妹,你刚生出来我就抱过你。你已经回到我们这边了,咱们家的血脉连接是怎么也斩不断的。”
“我知道。”季舒流凝视着紧闭的门窗,“我没事,你别担心。你对我一直很好,我都知道。”
外面的嘈杂声渐小,有人回来报信:醉日堡门徒已经退却,留下七个已死或者重伤濒死之人;白道群雄多数无碍,只有灵蛇帮吕山不慎被几个醉日堡门徒围住,受伤较重,而且左腿伤及经脉,稍有不慎便可能落下终身残疾。
擅长医术之人帮吕山包扎妥当,因为季舒流也懂得一点医术,干脆放在他这里照顾。秦颂风已经搬到了别处,所以换成季舒流和刘俊文住一间,陶帮主师兄弟住另一间。
次日清晨,季舒流被一阵争吵吵醒,居然是苏铁脸和陶帮主的声音。
“陶帮主,我好心来探望你师弟,何必伤了和气。”
陶帮主嘿嘿冷笑:“你做的好事你心里清楚。你明明有余力,我师弟被困的时候你就在旁边,为什么不救!”
“我负责照顾全局,不敢过去是怕因小失大!你师弟当时没有性命之忧,本就不值得我冒险去救。”
“哼,这理由找得可真冠冕堂皇。”
“何必装腔作势。”苏铁脸语调变得阴沉严厉,“自从吕山一战成名,只要有人在你面前夸他,你就心生不满,面色不善,旁人早就看在眼里。”
陶帮主怒道:“你这是何意?”
“你说何意?你们师兄弟心存芥蒂,不合已久,明眼人一看便知,如此故作姿态,徒留笑柄。与其费尽心机粉饰太平,不会回去勤练武功!”
陶帮主怒极反笑:“你说得对,我是嫉妒过他,那又怎样?先师只有我们两个徒弟,我既要嫉妒他,也要护着他,不管哪个都是光明正大,谁像你一样遮遮掩掩、假仁假义!”
那边传来木制家具被拳头砸坏的一声巨响。陶帮主武功平平,没这么大力气,显然是苏铁脸含怒出手。
刘俊文施展轻功迅速蹿到他们那间屋里劝解:“两位两位!大敌当前,自家兄弟别伤了和气!消消气、消消气……”
那两人还要再说,刘俊文急忙大声道:“慢慢慢!先听听吕兄弟怎么说啊!你们为吕兄弟的事吵了这么半天,都不问问他自个儿的意思么?”
季舒流忍不住好奇,也站到他们那间屋的门口观看。只见吕山虚弱地瘫在床上,急得满脸通红,终于口吃着把话说出来:“苏大侠……做得没错,师兄也很好,我们一点芥蒂都没……有,你们别……别别别吵了!”
刘俊文苦口婆心地劝解半天,陶帮主终于向苏铁脸道了个歉,苏铁脸掉头走人。他走到门口正巧碰见季舒流,又粗又浓的两道眉毛几乎拧到了一起:“让你不得踏出房门半步,为何又坏了规矩?”
季舒流莫名其妙:“在下并未踏出大门。如果连里间的门都不能出入,如何照顾吕少侠?”
苏铁脸怒目圆瞪:“他可以搬到你屋里去,你却不可随意走动!”又严厉地盯着刘俊文,“你今日负责看住季舒流,就该时刻盯紧,岂能擅离职守?你自己说得好,大敌当前!这种关头,半点都不能放松。”
刘俊文咧嘴一笑:“谨遵苏大侠教导。”
“小子不要蒙混过关!”苏铁脸扫视一圈,见这群不守规矩的年轻人毫无悔改之意,怒气勃发地甩手离去。下午刘俊文的江湖朋友过来传信,说苏铁脸向玄冲子和卢秉告了一状,反而被玄冲子劝解一番,气得吹胡子瞪眼,刘俊文很是幸灾乐祸。
苏铁脸耿直暴烈,嫉恶如仇,和醉日堡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纯为江湖道义与之作对,很受敬佩。但他对己对人全部要求极严,尺素门却专做说和江湖纷争的生意,更推崇宽以待人,难免相看两相厌。
为了抢占先机,白道分出一些人手循着醉日堡门徒留下的痕迹在附近山中查找他们的藏身之处,可惜此处地势过于复杂,未能找到。三日后的凌晨时分,醉日堡再次攻入,只不过换成了后院。自此,他们每隔数天就袭扰一番,时辰地点不定,通常折损十人左右以后开始撤退。
醉日堡人手早已不足,如此消耗,必不能持久;但白道不堪其扰,也开始露出疲态。转眼十几天过去,尽管玄冲子等人防守严密,还是有两名武功较弱的同道不幸战死。厉霄没再发过话,无人知道他那句“少一个人”是否已经应验。
直到终于出了大事。
不是在尚通天的部下攻进镜平园的混乱中,也不是在他们刚刚撤离后众人有所松懈之时。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下午,突然之间,卢玉燕母女的住处那边一阵混乱,传出打斗、争吵声。嘈杂未停,厉霄在远处发话:“卢玉燕到手了。”
另一个声音从另一个方向的群山中传过来:“郑东的老婆孩子,还有孙子,也到手了!老子是尚、通、天!”郑东正是去年在碧霄山庄第一个被害的白道智囊郑先生。
白道高手纷纷询问他们有何目的,厉霄却嘲讽道:“目的稍后再说不迟,你们先把内讧平了,本人担保,一个时辰之内暂不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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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舒流在屋里呆坐不动,不知自己盼望最终如何收场。
这天负责看管他的又是季萍,她对卢玉燕很是关切,闻声焦急万分,形于颜色,犹豫片刻,一把拉住季舒流的胳膊往外跑。
卢玉燕母女的住处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季舒流的出现丝毫没有引起注意。
为了防止意外,卢秉和妻女是分开两处保护的。卢秉此时已经赶到,失魂落魄地瘫坐在门口,好像又老了十岁;卢夫人留在屋里,看不见身影,仅能听见她痛彻心腑的嚎啕。
两个浑身是血却仍然缠斗不休的身影把门口堵住,一个是苏铁脸,一个是王虎。二人武功不低,虽然身上有伤,认真相搏起来也是难解难分,玄冲子和秦颂风对视一眼,同时出手。
秦颂风身形一晃,紧紧贴到了苏铁脸背后,左手扣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