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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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令-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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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寂静的夜里,他被自己的尖叫声吵醒,陡的坐起,张大嘴猛力的呼吸,满额头都是冷汗。
  一阵穿堂风过,他无法遏制的打了个寒颤。
  梦中的景象太过于逼真,以至于他无法分辨虚幻与现实的界限,直以为云逸之当下果真是出了事,赶忙跳下床去,连鞋也没穿,赤着脚推开大门就往外奔跑。
  四下里无人,唯有一地清冷的月光,像冬日里落下的一层薄雪。他孤零零的站在园子中央,满院的海棠花被风吹得微微摇曳,花痕树影,寂静的不似人间。此情此景此地于他而言极为陌生,愣了半晌才醒悟过来,这是在李朝钺新赐给他的侯府里,而不是在那个他住了许多年的京城小巷。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唯有傻乎乎的站在原地,急速的喘息。月影西斜的后半夜,想来他是再也无法入睡了。
  他的视线飘飘荡荡,和他的心一样,不安,没有着落,后来好不容易注意到那棵大槐树,是由于白色的小花点缀在浓密的深绿之间,使得树后的黑影于夜色中被衬托出来,格外明显。
  聂玉棠定睛一望,恰好那个人正缓缓的从树干后面绕出来时,一身墨色玄衣,使得聂玉棠止不住喉头一哽,没有想到此番来的人竟会是他。
  李朝钺慢慢的向他走来,停在他跟前,伸出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掌心中常年练习刀兵的薄茧,手执朱笔经年累月较常人略大的关节,一改其专横又磅礴的做法,温柔的,细致的,摩挲着聂玉棠的脸庞,顺着发鬓,沿着耳廓,游离至下颚,一边轻声说道:“朕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
  他鲜少这样温柔的同他讲话,不知道一年里会不
  会出现一次,聂玉棠觉得自己掰手指头都能算的清楚。
  上一回,还是李朝钺首次留宿后宫发生的事。
  彼时李朝钺始登基,一心扑在政事上,没时间壮大他的后宫,兼爱护一下那些如花似玉的夫人。
  可如此便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那就是,历朝历代,还真没有哪个皇帝到了二十五的年纪还没有子嗣的,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风言风语不是没有,而是李朝钺本身,无法叫人联想到断袖,更何况,男宠的影子也是半分都捕捉不到。
  聂大人虽然活脱脱一个八卦的素材,可惜,当时的聂玉棠为着李朝钺的声名,着实是乖巧的很,打死他也不会允许旁的人将他们的关系随便臆测的。
  朝中一干重臣,老臣,能臣看不过下去了,纷纷建议皇帝陛下还是要先顾一顾自己的私事比较好,国事虽忙,又岂会计较一时,连一晚上龙榻缠绵的时分都拨不出吗?
  诸多元老都甚忧虑,忧虑的连太医都主动请缨,私下里聚在一起会诊,讨论皇上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瘾。
  李朝钺最终没能缠的过这帮老朽,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决定去后宫某个佳丽处转悠转悠,打发一下春宵好时光。
  去之前,特特找了聂玉棠过来好生安抚一番。
  聂玉棠很懂事,很乖觉。他自知连陆世安都躲不过去的坎,李朝钺更没有可能糊弄过去。皇上这个位置不是普通人能坐的,既然要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死,自然也要担负着远超乎一般人的责任。假如有一天,大覃可能要与邻国打仗,李朝钺就是将自己卖了,娶敌国的女君都是有可能的。
  聂玉棠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并且自觉做的很到位。
  只是想通了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要把李朝钺与别的女人困觉这件事当成一件普通事,甚至不当一回事,除非聂玉棠失忆或者失心疯。
  他还是很难过的,在李朝钺与他打商量的时候,一味强颜欢笑的结果就是回到尚书府立刻就病倒了。
  本来只是小小的伤寒,可不知怎么的,竟犹如燎原大火般肆意开来,烧的聂玉棠三分清醒,七分糊涂,并时不时的犯浑。
  李朝钺在后宫的一位娘娘处呆了一夜,第二天上朝没见到聂玉棠就知道事情不对,当天夜里偷偷一个人溜出了宫,披星戴月的来到聂府,就瞧见聂玉棠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神志不清不算,一张小脸也惨白惨白,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眉心纠成一团。
  李朝钺坐在床沿,拂去他额头上的汗,将被子拉到他下颚抵住。
  聂玉棠的唇一直都是木芙蓉的淡淡粉色,那时却是青白青白的,还有些发紫。
  李朝钺俯身在他唇上小啄一记,末了深深叹了口气。
  聂玉棠身体不适,睡得
  浅显,稍一点动静便醒了,睁着大眼睛,蓦地一层水汽自深处聚拢,浮上表面来,嘴角却还假意的向上弯,试图传达一下‘我没事’这个意思。
  李朝钺拢着他的发,柔声道:“朕不过是去她宫里坐一坐,也不见得会发生什么,你…”
  聂玉棠撇了撇嘴:“我晓得,我也没说你…”哽了一哽,酝酿好的一番违心的说话像是带动了心底的酸楚,半句谎话也没能说全。
  李朝钺揽着他的肩,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不妨聂玉棠一下子扑到自己身上,紧紧抱住他的腰,难过的说:“我要是个女的就好了。”声音闷闷的,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
  李朝钺揉着他的顶心,轻声呵慰道:“傻瓜。你是个女的,就能解决问题了?”
  聂玉棠耷拉着脑袋不答话。
  他觉得此种事情再多发生几次,自己的命可能就要没了。老天爷怎么跟他开了这么一个玩笑呢!倘若他是女的,至少可以免去一个麻烦,就是传宗接代的问题。聂玉棠越想越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并且深信不移,可他又着实无力改变什么,最后越想越难过,脑袋深深埋在李朝钺的怀里,沉重的抬不起来。
  李朝钺喟叹一声道:“你要是女的,哪里还能轮到我?一早就嫁给陆世安啦,怎么还会上京来赶考,又何来遇上我一说。”
  聂玉棠闻言怔了一怔,如此说来,确实有几分道理。他傻兮兮的嗅了嗅鼻子,半晌,破涕为笑了。
  窗外紫薇花浓,暗香浮动。聂玉棠从他怀里仰起头,李朝钺轻轻吻下去。无风的夜,月光如水水如天。
  


    ☆、帝都清歌

  彼时与此时,其实相隔的时间并不太久远,但心境,怀抱的温度都截然不同了。
  当下,李朝钺脉脉的望着聂玉棠良久,上前一步,一只手动情的拥住他道:“朕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说完,倾身凑过去用自己的脸颊蹭着聂玉棠的耳朵,“你呢,想不想朕?”
  聂玉棠身形单薄,冷风一吹,微微抖动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
  李朝钺环顾四周道:“怎么府里这样冷清,我一路过来,竟一个人都未曾瞧见。”
  聂玉棠本来抿着唇,经他这样一说,蓦地心里一慌,像兜头一桶冷水浇下来,彻底醒了个通透。
  因着第二天要与云逸之逃跑,而侯府是新建的,所以很多东西要从老宅运过来。且一时半会儿也运不完,聂玉棠便寻着这个由头吩咐下人们慢慢来,今夜就不必回府了,只让小饭团等几个亲信跟在自己身边。
  这几个亲信都是天一亮就要起来负责点火烧宅子的,等人来救火的时候,他聂玉棠早就逃走了。随后就会有人发现特地准备好的‘聂玉棠’的尸体,是他买通重狱的看守,换出来的死囚。尸体,还新鲜着呢。
  一切的安排,全部依照他之前和云逸之商量好的计划行事。但他万万没有料到李朝钺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一下子,便有些手忙脚乱,为免被李朝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聂玉棠寻思着,怎样才能不着痕迹的将李朝钺给遣走。
  只不过他满满当当的一颗心,又要记挂云逸之,又要分神出来应付李朝钺,岂是一个心乱如麻了得。结果别说零星半点好法子没琢磨出来,倒是叫李朝钺逮住了他走神的空档,轻易截获了他的唇。
  寂静的夜里,月色如流华,照的聂玉棠眉眼明晰动人,鬓边似染了霜雪。
  李朝钺知道他一路回来甚是艰难,能活着,已是不易,便难免有几分失而复得的心情,揽着他的手臂,情不自禁紧紧收缩,恨不能将他压到自己胸怀里。
  可即便如此,唇齿间的气息却仍是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凌乱。只因这么多年来,他们早已习惯彼此的亲近,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不管是他在丹犀台上执掌天下,还是兴之所至,铺开画卷,意气风发的笑问:“玉棠,你可要入画来吗?”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再熟悉不过。是以这个吻,不单单是一个吻,仿佛是叫他们两个人将过去发生的又再经历一遍,共度一遍,其间酸甜苦辣,喜怒哀乐,说不清,道不明,搅在一起,成了一笔糊涂烂帐,点滴都在心头。
  聂玉棠想,难道自己又要被李朝钺这样哄一哄就轻易作罢吗?
  难道
  他这几个月来的颠簸,受尽折磨与苦楚,到头来练就的一副铁石心肠竟经受不住他的一点点热情?
  他真是很没用啊。
  可到最后,他还是纵容自己了,除去贪恋他的温柔这个理由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过了今夜他就要与眼前这个如此深爱过的人诀别,从此天各一方,不如,就在这最后一次的吻别里,倾尽全力,权当做以后的纪念吧。
  李朝钺亦有些患得患失,他说不出聂玉棠到底是哪里不同了。原先聂玉棠闹,给他出难题,时不时翻江倒海的折腾,总让他为难。如今静静呆在他怀里,这样乖顺,静默,不再像彼时那样肆意的对待自己,他反倒不自如。或许是潜意识里想要印证自己的位置,又或者是为了唤醒一些旧日情分。李朝钺吻得格外动情。
  他们两个人,像两片叶,紧密贴在一起。
  却又如这世上千般万般的道理,有高总有低,热情过后就会迎来冷却,最后也不知是谁先离开的谁,大约是一阵风,自然而然的,他们交错的呼吸便分开了,人,也分开了。
  李朝钺定了定神,从腰上解下一块玉,放到聂玉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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