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浅看着自家王爷再次因为跟东霆的纠缠而身陷难境,暗自叹息。上一次是因为端和公主,这一次是因为端和公主的儿子。严格说的话,其实这一次更加严重,因为容云,或者更应该称那个人为——景烈,直接就是东霆之主。然而,意外地,不仅老上司这一次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这一次,他居然也没再有二十年前那种没顶的强烈恨意。原因……是因为这已经第二次习惯了,还是,因为昨天景烈的道歉请罪,实在太过让人动容?
唉。乱世,立场,身不由己,而已。
“王爷,您旧伤发作,要不要再休息一下?”江清浅见容熙来到大厅,起身问道。
“已经没事了。”容熙道。
“那王爷晚膳有什么要求吗?”江清浅又道。
“边关不讲究,随便就好。”
“是。”江清浅应。
叶欣儿很懂事地给义父沏了茶水送上,容熙接过,若有所思。
一个月来,容……景烈给他奉过不知多少次茶,景烈的奉茶,说实话,大多数时候是很容易让人忽略的。小欣儿很可爱,有时候会用一种“义父表扬我吧”的眼神看他,而景烈,奉茶就奉了,理所应当,自然而然。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样的感觉,真的不是刻意做就能做出来的,景烈,应该是真心的把他当父亲。过了一天了,他也更冷静了些,回想起来,昨天他因为愤怒加上景烈的影目而忽略了,“九剑忏心”……那是酷刑,应该真的很痛吧。
他还回想起来,景烈曾经跪在他面前说过,“会全力去求一个机会”,现在看来,那句话不是在开玩笑。为了父母和好,求一个天下太平的机会。
或许,那样一个强大的君王是值得期待的吧,但事实就是事实,真相面前,让景烈选择吧……早晚都要选择的事情,现在被沈傲天道破,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外界的消息他听说了,他与景烈的关系被传出去了一半,他理解沈傲天不会傻到给自己找麻烦。而景烈的对应,他也知道了……说起来,他现在的处境,其实也是景烈在知道真正的真相前早就预料好的吧——对他有利与不利的人,一半一半,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却也不会被轻易再赋予兵权上战场。
景烈,确实能力非凡,现在想想,他当初在寒光营的教导,有些可笑吧。那个年轻人,强到可以背叛后再彻底道歉到你没脾气,强到无论身处什么艰难处境都能最终照顾好自己……
如今,那个年轻人已经明白,不用为“父母和好”操心了吧。要是景烈能想得开,还愿意“全力去求一个机会”,他要不要……
同袍尸骨未寒,但是,这个天下的腐朽与悲剧,真的已经太多……
容熙思考着,旁边叶欣儿也在思考着。
昨天的□让她暂时按下了娘亲离开的不安。小姑娘有些担心义父,义父与容云哥……景烈的表现都太过冷静。当然,她是不能想象那两个人歇斯底里哭哭啼啼地样子,可是,这么冷静,实在让她更加不安啊。
***
东霆边城——
宣明旭一边在厨房里打着鸡蛋,一边转身对出现在门口的好友兼同僚道:“刚到?”
庄仪自己边倒茶水边回答:“刚到,好累。”
东霆严国公宣明旭,是个热爱美食的人,因为热爱而厨艺高超。此刻,他打着蛋糊,手法流畅,用力均匀,姿势潇洒,当然,气质依然很恐怖。
“我很意外,你居然没先去看看那个笨蛋。”宣明旭道。
“谁说我没有先去,我看到笨蛋脸上的伤就出来了,我怕再看下去会忍不住把笨蛋直接揍醒。”庄仪哭笑不得地说。
“……理解。”
两个人运了一会儿气。
庄仪道:“对了,陛下不是给将士接风了吗?他就那副尊容接风的?”
“嗯。”宣明旭脸色黑了黑,顿了一下道,“没事,陛下的威仪么,没人会死盯着城楼上面看陛下的。”
“到也是,话说回来,你当时在陛□边吧。”
“是。”
“原来如此,双重的啊,这就难怪了。”
“……”宣明旭。
“看你心情不错,很闲?”宣明旭看了好友一眼,声音低沉。
打鸡蛋……
“呵呵,”庄仪冷笑了一声,然后,扶着门栏的手就那么“咔”的一下,掰下来一块木头,“本侯爷是很、闲!这才几天!那个混蛋暴君居然就给我弄出这么多这么大的事!”庄仪声音堪称悲愤。
“嗯。”打鸡蛋……
“对了,笨蛋什么时候开始睡的,什么时候起来?”庄仪缓了缓道。
“……昨天这个时候,快起来了。”宣明旭略一犹豫,回答了庄仪。
“……”庄仪。啥?昨天,他没听错吧。
“你是说……云呆从昨天开始,睡到现在?十二个时辰?!为什么?”庄仪一口气问道,意识到什么,他声音有越来越冷的趋势。
“呵呵,”这次,换宣明旭笑了一下,身上的黑气飚得仿佛都能看见了。他突然放下了手中清香四溢的半成品,然后,慢条斯理地把一个小锅架好,倒上水,开始一个、一个地往里扔鸡蛋。看架势是打算做白煮蛋了。
“……”庄仪不由冷汗了一下。
“九、剑、忏、心。”宣明旭说。
“……”庄仪。
作者有话要说: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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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厨房中;听了这四个字;向来热爱说话的庄侯爷;就这么;沉默了许久。
宣明旭一边煮鸡蛋,一边料理了简单的晚膳。晚膳清淡却非常补血;凭宣明旭的美食造诣与厨艺,自然是色香味俱全。
半晌;庄仪叹了口气道:“好久没有品尝到明旭你的手艺了啊,所以,该说这次我是借了笨蛋暴君的光吗?”
宣明旭做着最后的整理;没有抬头地说:“……不,你我忙到没有时间品尝美食,明显是被那个笨蛋暴君连累了。”
“……”庄仪苦笑。看来,明旭这次不是一般的火大啊。
整理完毕,两人拿着晚膳出了小厨房,推开容云的房门,在外间放下晚膳后,转到里间……
看着里间的情景,庄仪下意识地说了两个字:“别动。”
容云此时正端坐在床榻边沿,衣衫半褪,身上被他自己拆了一半的白绫,带着斑斑鲜红散在周围,没有任何扎束的头发随意垂在形状优美有力的肩背上。
听到好友的话,容云当真停下了动作,乖乖坐好,抬头看着庄仪与宣明旭,露出一个很高兴,又带着些讨好的微笑。
“阿闲,明旭。”容云道。
庄仪一步一步走到好友兼主君身前,低头盯着某人略有苍白的俊脸上淡红的鞭痕,拳头紧了又松。
是鞭痕,脸上被人……被烈亲王狠狠抽了一鞭……
笨啊。
最终,庄仪半蹲□,轻轻抬手,帮容云继续拆白绫换药。
九处剑伤,在雪津的作用下迅速收口,然而……
庄仪看着好友忏心之位上那鲜明的红色,不禁还是手抖了一抖。这是残酷至极的九剑忏心之刑……这笨蛋还能再笨一些吗?!
另一边,宣明旭看着庄仪最终选择无声地给容云换药,沉默着没说什么。他早就看过容云的伤了,昨天他直接很火大地溶了三颗雪津。
“谢谢阿闲,麻烦了。” 静谧间,容云声音温和,带着些初醒的沙哑。他没有拒绝庄仪的帮忙,听话任好友摆弄。
“行了,你知道就好,也不差这一次了。是吧,明旭?”
宣明旭黑着脸,点了点头。
“窸窸窣窣”,白绫渐渐缠紧剑伤,包裹了容云完美而含蓄着强势力量的身体。
容云看着生死之交的好友们,想着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难得地有些语塞。
“伤,不是父亲罚的。”想了想,容云还是开口说明道,“是我自己笨,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父亲消气。”
在容云的思考中,他的身世牵扯两国,并不完全是自己的私事,他也不介意把自己丢人的行为告诉好友们,其实,要不是因为金玉蛊王失控的灾厄,容云不会隐瞒好友什么。
如此颇具容云特色的傻瓜说明,听得宣明旭与庄仪又一阵无语火大。好吧,他们早就看出来了,九剑忏心是某个笨蛋自己动的手,问题是,这不是关键吧。
包扎完,庄仪站起身,对着容云缠满白绫的身体,轻点容云的心脏,道:“关键是,疼吗,这里。”
容云愣了一下,有些莫名,但他还是很肯定地摇了摇头:“忏心吗?当时是挺疼的,现在已经不疼了。”
“……”庄仪。
“……”宣明旭。他一直觉得容云有个很厉害的本事,那就是能让他那个从小到大的话唠好友沉默销声,甚至真心不想讲话。
“先吃饭吧。”宣明旭上前,把外衣递给容云道。只不过,他身上的气息不像要去吃饭,到像要去杀人。
容云打理整齐,进了外堂小餐厅,看着餐桌上的一大盘白煮蛋,他脚步一顿。
“……”容云。
但也就片刻吧,随即,容云很自觉地坐到了八仙桌放白煮蛋的那一面。
宣明旭跟庄仪没说话,但对某人的自觉还是比较满意的。
容云看了看庄仪,又看了看宣明旭,又,低头看了看眼前的一大盘白煮蛋……还没有酱汁……
“……”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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