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穿了鞋子,披了件薄衣,走过屏风,果然看见门外映出一个瘦小的身影。那人似乎听见了房间里面的动静,身子突然挺拔起来。
“大爷,你醒了?热水我给你提来了。”
“嗯。”
应声屋子的门被蒲宇楼从内侧打开了,小焦脸上带着甜甜地笑容,精神抖擞地说道,“大爷,你怎么自己起身了,吩咐我进来伺候你穿衣服不就行了。”
“别打趣,”一阵暖暖的风拂过蒲宇楼的脸庞,“这天终于热起来了,那些厚重的外衣差人晾晒一下收起来吧。”
“知道了,不过大爷看着天估计还会反复,留一件厚衣备着?”
蒲宇楼侧过身子,让提着热水的小焦进门,拉了拉往下滑的薄衣,打了个哈欠,脸上略带倦容地问道,“早上有没有见过阿显?”
“没,好像昨晚进了暮公子的屋子之后就没出来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个个人脸上都奇奇怪怪的。”
边说着,小焦边兑了热水,试了试水温,将洗脸用的锦帕放在脸盆中,这才退开身子,给蒲宇楼腾出地方。
皱着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蒲宇楼飞快地梳洗之后,换了衣服,就往暮遥住着的屋子快步走去。还在门外,就听见有人在里面低声地哭泣,屋子的大门敞开着,他抬起脚,走进屋子。看见几个撇开脸的下人低声地抽泣着,戈显坐在暮遥的床侧,紧紧地抓住对方的手。赵选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切,见蒲宇楼进来,只是缓缓地摇头。怕是他已经尽力,只不过回天乏术。
“这是怎么了?”
他挥了挥手,屏退了站在两侧的下人,带着不解的神色慢慢地靠近了床侧。侧头以眼神询问赵选,这才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选往窗边靠近些,似乎是在静声地听着屋外的动静,“蒲老板,赵选不才,本以为可以以我万解散来解暮公子的毒,可惜毒性已入肺腑,戈少爷曾以内力逼毒,这犯了毒牙解毒的大忌。所以……”
“什么?也就是说他为时不多了?”
戈显紧紧拽着暮遥的手,脸上杀气腾腾,跟以往那个谦逊和蔼的戈显大不相同。蒲宇楼不由得为之一怔,这样的戈显让他倍感陌生。那个现在了无生气的人,竟成了两人的隔阂?
“不,不是为时不多,是他已经去了。”
“什么?!”
蒲宇楼惊得手足无措,只晓得低头瞧那躺着一动不动的暮遥。脸上的黑紫色已经褪去,脸孔也不再浮肿,可苍白发青的脸色和毫无起伏的胸口,表明这顶着天人容貌的人儿已经撒手人寰了。
不等蒲宇楼开口说话,戈显愤然起身,恭敬地对着他弯腰,“大爷,虽暮遥不是蒲家人,但念在他与我情同手足的份上,可否借蒲家的宅子为他发丧。”
“这……”不是他有所顾忌,也不是蒲宇楼不愿意,不过实在是事出突然,让蒲宇楼一时间没了方寸。
“我并不勉强你,如果你觉得有不妥当,我可以另寻他处安置。”
见他神情坚决,蒲宇楼又怎么好意思拒绝,没缓过神,淡然地说道,“该怎么做,只管吩咐下人去办。”
说完这句话之后,是怎样走出屋子的,蒲宇楼自己也不知道。他脑袋里还在想着那张苍白发青的脸孔和神情极度悲伤的戈显。他想过暮遥在戈显心中不凡的地位,可没有想到自己的地位远远不及暮遥的一分。如果戈显真的有心于他,那晚他就不会遭到那种侮辱了。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需要留在蒲家而已。
“大爷,大爷,别在往前走了,别动了!”
蒲宇楼听见耳后小焦着急的大叫声,他这会儿才回过神,止住了脚步。院子里的池塘边并没有堆砌护栏,稍有不慎都可能失足掉入水中。他放下自己的脚,险些就变成自己投河了。
感到自己嘴角微微地上扬了一下,随即他转过身对满头大汗地小焦笑道,“瞧我,竟然没看着路,去书房待一会儿,好些天没理过琼楼斋的事情了。可不能怠慢了。”
小焦应声说了句“是”。可总觉得自己大爷的举止有些怪异,要不是看到他脸上淡然地笑容,小焦还真有些不放心。
暮遥去了的消息,很快在蒲家上下以及坊间传递。蒲府大门前的红灯笼全部换上了白色,一洗红火喜庆的模样,显得清静起来。外边的人都好奇这发丧的公子哥与蒲家是什么关系。谣传这是蒲家失散多年的亲戚,又有人说道是蒲家惹了江湖中人被人追杀,等等五花八门的流言蜚语顿时传遍了整个城池。
厅中停放着暮遥的棺木,灵堂左侧着白衣的戈显代暮遥家属烧纸钱,四周的白烛照亮了整个厅堂。今日已是守灵最后一日,一过子时就要合棺,明早待辰时以前入土。
蒲宇楼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冷眼看着不曾抬起头的戈显。小焦奉了茶,对着赵选挤眉弄眼的,后者没理睬他,只是看着棺木中躺着人。
子时之前,有一阵狂风吹入,厅堂里的白烛灭了一半。待风过后,厅口瞬间出现了两个人。原本淡然喝茶的蒲宇楼,握着茶杯的手不禁用力起来。走在前头的那人带着一脸诡笑,慢慢地朝厅内走来。
“想不到今天人都到齐了。”说着来人侧过头,对蒲宇楼说道,“蒲老板这么晚还不歇息,难道那伤已经无大碍了?”见后者身体微微发颤,忍不住笑得更欢了,“哟,亦或者是蒲老板每天都想着那晚……”
“胡说什么!”蒲宇楼摔了茶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不悦,“我们蒲家发丧,未曾邀请过任何外人。即来之,何不告知尊姓。”
来者眯着眼睛,似乎对在场的谁有几分顾忌,但并没有压灭他嚣张的气焰。
“这不简单,戈少爷姓什么,我自然就姓什么。”
厅中众人将目光投至戈显处。原本一直跪着的男人,这会儿起身,冷着脸,朝来人说道,“你还有脸来。五哥平时带你不薄,你竟然如此暗算他的人。”
“这贱人也配和五哥一起,要不是这贱人,五哥他怎么会……怎么会弃我而去!他活该自寻死路,如今这下场是他自作孽,我就是来笑话他这贱人的!”
来人口中左一个贱人,右一个贱人的,让蒲宇楼听着觉得有些不快。人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受此般的侮辱。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何过节,但这是在蒲家,我敬暮公子是我友人。可你如此侮辱一个已死之人,实在大不敬。”
这个人冷哼一声,面露鄙夷的神色,“蒲家大老板也不过尔尔,你算什么身份,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边说着,边提起手中突然出现的短剑,直逼蒲宇楼的咽喉处。戈显闪身挡在了这个人的面前,单用二指就截住了短剑的穿刺。见戈显出手,这人提起短剑,转而攻向戈显,两人来回过了十招,那人稍感乏力,被戈显反击的节节败退。
“这里不容你放肆!你胆敢再动他一根汗毛,我可不再念旧情了。”
“在你决定帮那个贱人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念旧情了!”
听见他这么说,戈显紧皱眉头,他看了眼跟在这个人身后的青衣男子,微微地抽动了嘴角,像是说了些什么。
“小九,你何必执迷不悟,五哥怎是你一个人的。”
“本以为他是天下的,我也就认了。他心系天下,我不怪他。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贱人,他怎么会扔下我,背信我们之间的誓言!”
说道最后,他竟边吼着边朝暮遥的棺木砍去,戈显哪里肯由着他胡来,又跟去护着暮遥的棺木,手一抬一掌随之。眼看那一掌就要击中他的胸口,青衣男子却甘愿为他挡去这一掌。
怕伤到这人,戈显连忙收回,站稳后有些不悦,眉头皱得更深了,“青,你作何解释?”
“七爷,容属下先将要事禀明!”
“青,你!”
被称之为“小九”的男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一直忠心于自己的男人竟然会是戈显的手下。
“说!”
“九爷此举不过是受了萧太后的蛊惑,绝非出自于真心。”
听见他这么说,蒲宇楼不由得感到可笑,双手紧握成拳,“他若无心此举,怎可能受他人蛊惑。”
青立刻转身,扼住九爷的颈项,硬将他押在地上,“七爷,请看。”
说着,用手猛击他背部。九爷被这粗鲁的动作弄的生疼,胸口闷气,大声的咳嗽起来。这样的动作又重复了两三次,一旁的几人看的脸都绿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多了具尸体。
就在最后一次剧烈的咳嗽之后,一股泛着恶臭的黑色液体从九爷的口中喷出。一直冷眼旁观的赵选见状,身子猛然一紧,似乎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死的,对着在场的其余几人大声叫道:
“全部往高处站!”
此话一出,青立即拉起九爷,后侧的戈显也一把搂住蒲宇楼,四人皆腾空而起,分别站在了两侧的木椅上。赵选从腰间拿出一只芦苇管,拉开管塞,又朝黑水上撒了些粉末装的东西。立刻黑水紧缩起来,最后竟变成一条只有小手指长短粗细的黑色蠕虫,被赵选收进了芦苇管中。
待危机解除,四人着地站稳,九爷因为脱力,昏倒在了青的怀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九章
“全部往高处站!”
此话一出,青立即拉起九爷,后侧的戈显也一把搂住蒲宇楼,四人皆腾空而起,分别站在了两侧的木椅上。赵选从腰间拿出一只芦苇管,拉开管塞,又朝黑水上撒了些粉末装的东西。立刻黑水紧缩起来,最后竟变成一条只有小手指长短粗细的黑色蠕虫,被赵选收进了芦苇管中。
待危机解除,四人着地站稳,九爷因为脱力,昏倒在了青的怀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爷,我就是要说这个,萧太后旁侧那个内侍会巫术。九爷他只是被下了咒而已。”
“内侍?!”赵选很是警惕,“如果他只是一个内侍也就罢了。”
“怎么说?”
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