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等待多时的这些扬州商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童老爷子在扬州商界中,就不说是第一第二吧,那至少也是个老行尊了,走到那里不是一副老祖宗的姿态?就是见了官府里的人,那姿态也是能拿得出的不卑不亢,大家伙儿又何曾见过秉性强硬的老爷子这么对人点头哈腰过!
而且看老爷子眼下这架势,竟然已经不单是点头哈腰了,那笑容里,甚至有几分大家平时在其他人脸上见惯了的——谄媚!
这怎能不让大家吃惊不已!
这时,那当先出来的意态扬扬的俊美少年郎闻言却只是略略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并不曾开口答应,然后,他反倒是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在这帮子扬州商人们身上循巡了起来,那目光虽然带笑,但是却看得大家纷纷起了一身细白毛汗!
很显然,这天底下能让老爷子这般恭敬甚至谄媚的,只有官府里的人,而且,至少也得是扬州府的府尊刺史大人那一级的!大家都是多年商圈里打滚儿的,手眼都是练得贼精,当下只看两人姿态的这番对比,哪里还有个瞧不出来的!
而且,看这两位公子通身的气派,尤其是那股子目无余子的神态,估摸着就不是朝中哪些个王公贵族家的子弟,也得是某位大官儿家的公子少爷!
这俗话说民不与官斗,等闲的平头百姓,有哪个是不怕官的?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虽然有钱,但是平日里却根本就上不了台面的商人乎?
于是,当下见那公子看了过来,除了几个惯来浮浪颇有些分桃断袖之癖的年轻子弟一下子就被这两位年轻公子的俊美给镇住了迷住了,只晓得看着他们发愣之外,其他人都是赶紧的低下了头,一派小心恭敬的模样。
那当先的俊美公子在人群中瞧了一番,见有几个神态轻浮的家伙盯着自己看,当下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淡淡地向童老爷子道:“这些人,就是你刚才说的,咱们扬州府各大商号在长安的当家人了吧?”
他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有些清脆的意思,显然,年龄也不大,声音还没完全变过来呢!
这时,那童老爷子闻言赶忙躬身毕恭毕敬地道:“是的,公子爷您目光如炬,说的没错,他们都正是咱们扬州子弟派到长安来的。”
那公子又是淡淡地哼了一声,也就算是表示知道了,然后一侧身对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位公子道:“宇文兄,咱们走吧,今儿下午可有一场大热闹,咱们得瞧瞧去!”
那被他称为宇文兄的人看起来比他要娴静沉默了不少,甚至闻言也并不搭腔,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当下那意态飞扬的公子一拂袖子,转身当先便往外走去。
等他们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大家这才纷纷地松了口气,只有那位兀自痴痴傻傻地回味着刚才那两位公子绝世风姿的家伙,才咂摸咂摸嘴,喃喃自语道:“此等人物,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哪,他奶奶的,本少爷这两年都快把长安翻了一个底儿掉啦,怎么就没见着个这样的可人疼的呢?”
旁边一位老兄听见这个不由得吓了一跳,一边偷眼往童老爷子的方法瞥了一眼,一边赶紧拽了拽这位老兄的袖子,他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当下赶紧低下头,浑身上下激灵灵起了一身冷汗。
这个当儿,刚才在两位公子面前毕恭毕敬甚至有点谄媚之态的童老爷子已经又把腰杆儿挺得笔直了,别看他老人家六十多岁了,但是眼不花耳不聋,刚才那混小子的几句话自然被他给捎进耳朵里了,但是这个当儿也不知为何,老爷子居然罕见的没有发脾气训人,反而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不起诸位,谢谢你们来看我老头子,因为刚才有贵客,所以怠慢了诸位啦!呃,……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都进来吧,有话进来再说!”
但凡是认识的听说过的,闻言都是不由得纳罕——让童老爷子说这个客气话,那可真是稀罕的紧!
当下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见老爷子也不再说什么,一掉头儿自己先进去了,众人便依次的鱼贯而入。
此时,已经有下人搬了一条锦塌,就放在了屋檐下的廊子上,廊子下则分两排放了几条长榻。老爷子进来之后当先的就在廊子上那条锦塌上坐下了,而后进来的诸位中有些身份的,则在院中几条长榻上分别坐下,当然,大多数人只能站着。
老爷子坐下之后就眯着眼睛摸胡子,等到大家都有个站的地方了,这才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儿,顿时看得不少人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老爷子冷哼一声,“客气话我老头子刚才在门外已经说完了,而且我也知道,你们今儿齐刷刷的跑过来看我,还说什么要给我接风洗尘,哼……这可不是看我来了,至于你们一个个肚子里揣的都是什么主意,我老头子猜也猜个差不多,明白的告诉你们诸位一句,老头子我不打算掺和你们这桩事儿,所以,诸位没有其他事的,就请回吧!”
※※※
长安西南敦义坊,东坊门。
因为得知了自己所在的坊马上就要划归长安南市,所以从早这些天起,不管是在这坊里有些地产的小地主,还是赁些地在里头种菜的菜农,再或者是那些在这里有别院的大户人家派来的家奴们,可是每天都早早的就会堵到这东坊门来。
毫无疑问,因为位于划定给萧挺建设长安南市的九坊中最东北角的一个,所以敦义坊乃是这九坊中的头一坊,而他萧挺只要是想有所动作,这敦义坊的东门自然就是他必须第一个要进的门,所以大家不管是不约而同也罢,有约而同也罢,总之的是齐了心的每天都过来这里,要等的就是萧挺。
所以,从这些天以来,敦义坊的东门那叫一个热闹!那些扛着锄头的佃户,手里戳着棍子的家奴,还有那些身边带了七八个伺候的下人的公子少爷管家管事们就不说了,他们都是铁了心要闹点动静出来,要让萧挺知道,他们可不是那么好捏把的,而且也要让朝廷知道知道东南九坊的民心所向!
但更多的却是形形色色的看热闹人,甚至还有很多推着小食摊儿的生意人也赶来凑趣儿,大声的喊着什么油饼啊毕罗啊之类的吃食,更有些人干脆就把家伙事儿也支在这里了,只要听见那边刺啦一声响,这边看热闹的人瞅过去,准就能看见一大团袅袅的白汽儿飘成一大团,远远的就有肉馅毕罗的香味儿飘过来了!
也还别说,托了萧挺萧大人的福,这里等着闹事儿的和等着看热闹的人还真是不少,这几天的生意竟是从未见过的好,甚至有不少人的摊子干脆就被那些穿着青衣小帽的豪奴整个儿的包圆儿了,就这还不够,还得让人赶着饭点儿到邻近的几个坊去买吃食去呢,所以说,那些看热闹的人想买个垫饥,还得是给他们硬挤出来的!
像那些扛着锄头的老农,原本哪里舍得吃个肉馅毕罗,但是这几天里,也是托了萧大人的福,他们居然也一个个的跟着混上肉馅毕罗吃了,一瞅见这个模样,不少人第二天就赶着把自家的老爹老娘,连带着婆娘孩子也都带来了,反正只要是报了名参加闹事儿的也拿了钱的,那就管你敞开了肚皮吃肉馅毕罗,那前前后后撺掇这个事儿的祁大爷可是说的清楚,别的没有,要吃的,就俩字儿,管饱!
但凡是明眼人瞧见了这儿这副架势,就知道这是要出事儿啊,但是就这么个情况,都好几天了,那敦义坊的坊正却也不管。毫无疑问,九坊合并建设长安南市,他原来那个坊正的小官儿自然就飞了,所以他才懒得去管这档子事儿呢,甚至从他心里,还巴不得这帮人能给那个萧挺闹出个青红皂白来呢!
到时候脑浆子是白的,血浆子是红的,他才不管哪,只要他还能继续当他的坊正,按月的能从长安县衙里拿到一点俸禄就成!
所以,虽然他并不敢收那些上门送礼要求他出去领头儿的人的礼物,也并不敢真的出去参与闹腾这件事,毕竟他虽然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儿,但毕竟是吃着国家钱粮的,老百姓闹腾,出的事儿再大,顶多定个刁民的罪名,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但是他可就不行了,那萧挺要是万一硬着来,他这个小小朝廷命官脖子上就很有可能得顶个碗大的疤!
但是在背地里,对于这件事,他的态度却是无视的,甚至是纵容的,所以,这些聚起来的人才会越来越多,声势也是越来越大!
而随着昨儿上午早朝上皇后娘娘毅然驳回了百多个大臣的联名奏折之后,这里聚集的人群和声势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不管是被告诉即将失去耕种了多少年的菜地的菜农,还是那些来看热闹的看客们,大家都知道,朝廷上这可就算是彻底把这件事给定下来了!
所以,那萧挺要来,也就是这两天了!
尤其是在今天下午大家刚吃过晌午饭的时候,据那位带着头过来撺掇事情的祁大爷的内线得到的消息,十有八九的那萧挺小贼吃过了晌午饭就要过来丈量土地了,这消息一散布出去,简直就是在本就已经沸腾的油锅里扔下了一支火把,顿时,闹事儿的看热闹的奔走相告,不过大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敦义坊的东门门口,就聚集了少说有几万人!
但是就在这个时侯,在敦义坊里头的一处菜地里,却有百十个新换了菜农衣裳的精壮汉子正聚集在这里排成了队列。他们都是前几天奉了秘密的军令,特意从城外的营房里调进长安城里来的。
而站在这一对队列前面的,正是时任万年县巡街校尉,其实却是早就已经在太子府谋得了秘密职务和光大前程的祁宏功!
看着这一对排列整齐的兵丁,祁宏功心中涌起了莫大的激情——此前自己遭受到的所有屈辱,都要在今天讨回来!
而且是加倍的讨回来!
他的内心波澜难定,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板着脸在队列中巡视了一圈儿,然后双手背后,慢慢地开了腔,“让诸位在这里候命几天,辛苦诸位了!关于这个,在下我倒也没权力许给大家什么,不过相信事成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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