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好厉害的小丫头!”那公子惊讶道,然后嘿嘿地笑了一声,“果然不愧是长安第一花魁手底下调教出来的,倒是一张好利的嘴!……明嬷嬷,我们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呀?”
“进,进,两位公子稍等……”说着她拉了拉杨柳的金泥衣,把她拉到角落里低声地也不知嘀咕了些什么,然后就见杨柳的脸上已经从冷怒变为无奈。
她歉然地看了萧挺一眼,萧挺马上笑笑道:“没事儿,我这不正要走呢嘛,画也送完了,课也上完了,我也该走了!”
杨柳强自笑了笑,“碧桃,让他们进来吧!”
碧桃无奈转身让开屋门,突然转身跑进里间,然后又飞快地跑出来抱住萧挺的胳膊,手里却多了一个蓝绸的小包,她仰起脸儿看着萧挺,“我送你下楼!”
萧挺知道这小丫头的脾气可倔着呢,她是不愿意给人家倒茶伺候,当下笑笑,“好,那你就送我下楼!”
门一闪开,外面的两位公子便走了进来,看见他们,萧挺心里不由得暗暗喝了一彩,真是好丰仪呀!
当先走进来的那位公子生了一张雪白精致的鹅蛋脸,身形十分饱满秀美,一袭裁剪合度的雪白团衫穿在他身上愈发衬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看去几若神仙中人。他头上虽只是简简单单的包了一面湖蓝绸巾,却更显得倜傥不群,令萧子枚一见就生出好感——“这才是大唐人物呢!”他忍不住心道。
跟在那公子身后进来的是一个风姿傲骨的年轻公子,这人看去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却是生得个子极为高挑,目测着竟是与萧挺差不多的身量。他也是一身读书人的打扮,腰上却佩着一把红缨长剑,顿时又添三分英气。
“像这样的人物,即便是处在敌对角度都不得不先赞一声吧?”萧挺心里忍不住想,然后又自嘲似的笑了笑,看这两个人的衣着打扮身家气度,定是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公子哥儿,只怕自己连与他们敌对的资格都没有呢。
“哎,你笑什么呀?对了,你就是琴画双绝杨大小姐的情郎吧?”那当先走进来的年轻公子并没有急着去看杨柳,反倒是先上上下下的打量起萧挺来,倒好象他对萧挺的兴趣比杨柳还大些。
“情郎?我可没那个福气!”萧挺笑笑,转身向碧桃,“丫头,你不是要送我下去吗?走吧!”
那佩剑的公子闪身让路,萧挺带着碧桃出了门,那当先进门的年轻公子忍不住要追出去,“哎,你别走啊,那你是杨柳的老师?”
“也不是!”萧挺边走边答了一句,说完这话已经到了楼梯口。
这时那嬷嬷一脸奉承地笑着,“殿……平公子,您进来坐!”
那平公子闻言却并不理她,他站在门口看看杨柳,再转身看看正在下楼梯的萧挺,也不避讳屋里的两人便笑嘻嘻地那位佩剑公子道:“长安第一花魁杨柳姑娘的老师兼情郎,这个人倒有意思,独孤,你去跟着他,打听打听他是什么人!”
那被称为独孤的年轻公子闻言点头应了声是,转身出了门。
然后那平公子进了房,直接便开口问道:“杨柳姑娘,我没耽误你的好事吧?”
毕竟是做了几年花魁的,此时的杨柳已经收拾起心情,一脸平静地一边布置棋盘一边道:“如果有好事,谁都耽误不了,如果没有,您又到哪里耽误去?殿下,您陪我下盘棋吧?”
那平公子闻言一笑,“说得好!不过你可是好大的口气呀,普天之下还真没几个人敢说让我陪他下棋的!”
说着,他正要在杨柳对面的锦塌上坐下来,却又突然瞥见另一边书案上的一副行墨,不由得走过去,扫了两眼嘻嘻地笑着问:“这就是你老师加情郎送你的画吧?”
杨柳没承认却也没否认,而是静默了下来,那平公子往画上看去,只见一个面目精致而妩媚的美人儿正坐在铜镜前梳妆,她的眼角眉梢分外慵懒,说不出是春愁还是秋思,纤细的皓腕抬起,露出两截白玉也似的小臂,在她身后,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绣被上,一对泥金鹧鸪正交颈缠绵,分外的衬出她的孤单……
“好画儿啊,好笔法!”
※※※
“行啦,看你小嘴儿撅的,都能拴住驴啦!”走到二楼的时候,萧挺忍不住伸手掐掐她的脸蛋儿,轻轻地调笑道。
“你为什么不承认是我们小姐的情郎?”碧桃锲而不舍地追问。
“我本来就不是啊!”萧挺笑笑,“再说了,你们两个粉嫩的人儿,我一个穷书生怎么养得起,这个情郎我可当不起哦!”
“谁说要你养啦!”碧桃愤怒地瞪着他,忍不住伸手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萧挺“嘶”了一声,“小丫头你今儿算是真疯了!”
碧桃娇哼一声,“那为什么都不承认是小姐的老师?”
“因为本来也不是啊!”他笑笑,“所有的课都已经结束了!”
“你……”碧桃站住,撅着嘴儿泫然欲泣,萧挺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好啦,就送到这里吧,我要走了,以后如果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跟杨柳的!”
碧桃又哼了一声松开手臂,把那个蓝布小包递到萧挺面前,“这里面是两双鞋,一双绿水鸳鸯的是我们小姐做的,一双荷花的是我做的,你要不要?你不要我就扔了!”
这就是那早就说过要送的礼物吧?只是……萧挺一愣,杨柳居然还会做鞋?
碧桃看出他眼里的疑问,刚才还一副要哭的模样,却突然的一羞,两只手手指相缠,低下头说:“本来想做成靴子的,但是那个太难了,就是这鞋我们也跟人学了好多天呢!”
说完了她抬起头来,“爱要不要,不要就扔了吧!”说完她蹬蹬地跑上了楼。
萧挺站在楼梯上打开小包,里面果然是两双鞋,但是这两双鞋却看得萧挺哭笑不得。
两双鞋上都绣着红红绿绿的图案,一双看着像水鸟,应该就是杨柳做的所谓绿水鸳鸯了,而另一双则是映日荷花……
很明显,两个笨丫头折腾了好些日子的所谓礼物,竟然是两双超大型号的绣花鞋!
这让我一个男的怎么穿嘛!
第三章 晒夕阳的幸福
萧挺拿着刚到手的两件礼物回了家。
杨柳是堂堂的长安第一花魁,不知道有多少才子加财子爱慕不已,只想求她一幅画,不知道有多少权贵愿意一掷千金,只为听她一首曲子,但是她却甘愿像一个待嫁的小丫头一样跟人学着做鞋,虽然从眼下的产品来看她的针法实在是笨拙,而且这个男鞋女式的作法有点憨憨的,但是这份心意却是无价的,只可惜她这落花虽然有意,眼下自己这流水却根本就没资格对她有情!
虽然同在长安城内,但是一个在东北边一个却在西南方向,因此从平康坊到长寿坊足足有十几里路,要走半个时辰还多,这一路,足够他慢慢的叹息和回味了。
回到家里,萧挺才刚刚打开大门,就听见屋里有人问:“是挺儿回来了吗?”
“是我,娘!”
他先到外间自己的小小的木榻上把那个蓝布包小心翼翼的放到枕头底下,然后走进屋去,“娘,我回来了。”
他的母亲周氏正半躺在一具更小的木榻上,见儿子进来了,正挣扎着想要起身,萧挺赶紧过去扶着她坐起来,“娘,我扶着您出去溜溜弯吧!”
“好,好,出去溜溜!”虽然只能晒夕阳,可老夫人还是很高兴。
萧挺笑着搀她起来,然后老夫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萧挺出了屋门,在院子里慢慢地散着步,这是她一天中唯一一段能活动一下的时候,每到这时候,她总是高兴的了不得。
虽然才刚嫁到萧家四年萧家就被抄家,一个月后丈夫死在被流放的路上,只剩下自己母子两个流落街头无依无靠,五年前自己又身染重病至今形同废人,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但是她却觉得老天并没有亏待自己。
因为她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儿子。
扭头看看身边的儿子,老夫人忍不住停下来,一抹残霞照在他脸上,越发显得唇红齿白俊美非常,十八岁呢,儿子长大了,比他爹当年还要好看,想来只凭这张脸,这通身的气派,就足以让很多女孩子疯狂吧,更何况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之极,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只可惜祖业已经没了,不然便是皇家的公主也娶得!
老夫人伸出手来婆娑着儿子的脸,脸上越发慈祥。
说起来是自己这个当娘的拖累了他呢!五年前自己一病不起,才十三岁的孩子便独立的支撑起这个家,既要到读书,又要挣钱给自己请医买药,回到家里还得做饭洗衣照顾自己,自己这个当娘的非但什么都给不了他,反而成了他最大的负担。
虽然儿子懂事孝顺,该他做的不该他做的他都做了,而且还做得比任何人都好,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总是要忍不住内疚。
如果这个家还没有破落,如果他能像别人家的小公子一样在父母膝下快快乐乐的长大,每天读读书作作诗,出去和朋友诗酒唱和,只怕早就已经成了名满天下的大才子了呢!
想一想吧,名动天下之后找那些世家大族拜谒一下,越发的把名声给托上去,有了人推荐之后,就凭挺儿的才学,想来一榜进士还不是手到擒来!这是多好多合适的一条路啊!
但是现在,有自己这么一个废掉的老婆子在,他每天都忙得没有一点时间,多少人上门邀请他出去赴会,都被他毫不犹豫的推辞了,那一次次都是多么难得的出名机会啊!唉……
印象中已经好久都没有看到他像其他的年轻人那样使使小性子发发急脾气了,似乎他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是来受苦的,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跟个大人似的,动不动就皱着眉头,说话行事都老成得吓人……
对了,前几天她还看见,自己才十八岁的儿子都已经有白头发啦!
“挺儿,今天学里好吗?”老夫人笑着问。
“好,好着呢,学里先生还夸我来着!”萧挺也笑着回答。
“娘,等什么时候儿子挣了钱,咱们就回到乡下买上几百亩地,我天天陪着您晒太阳好不好?到时候咱们晒上午的太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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