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药给您放在右手边了。”身边响起小武的声音。
清彦微微仰起脸，对着他的方向说：“知道了。”
小武看他并没有伸手去拿，又道：“殿下，还是回屋吧！祁太医说过您在院子里坐太久对腿不好。”
“无妨。”清彦扯出一抹苦笑，抬头看向视野中那抹微弱的光亮。近来眼睛越来越差，连下午的阳光都已经变成一个模糊不清的光点。腿，本来就是废的，再坏，他也还是个不能走路的残废，可若他不趁还看得见的时候多看看，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见他不听劝，小武也没多说。倒不是真的担心这个体弱多病的主子，只是他若生病，那个可怕的静辕王必是要怪罪下来的。
“呦、这儿也能住人，真是够破的……”从门外不远处传来阵阵杂音。听着那声音尖酸傲慢，清彦皱眉，转向噪音的方向。
“五殿下，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他一个瞎了眼的瘫子，再豪华的楼屋也看不见、再大的院落也无法用嘛！”
清彦闻言，脸色顿时煞白。因为有藏豫庇护，他很少会听到这种侮辱的话语，现在乍一听见，心里很是难受。
“五殿下！”刚从屋里出来的小武，看到站在门口以五皇子为首的一干人，赶紧跑过去，惶恐跪地。“奴才、奴才拜见五殿下！”
“放肆！”站在五皇子身后的少年，那个刚刚在门外出声附和的人，大声喝道。“五殿下亲临，怎么也没人给通报一声？”
小武把脑门贴到地上，害怕得舌头打结：“回、回吴公子的话，清淑斋一般没、没人来，就没在门口设人。怠、怠慢了五殿下还有各、各位公子们，还请五、五皇子还有各位公子们恕、恕罪！”
这位吴公子是礼部侍郎吴大人的长子，和五皇子颇为要好。虽然并不在宫中的核心当差，小武却听别的太监说过，五皇子仗着母妃贵妃的身份，为人刁钻苛刻，在宫中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的主儿。不过清淑斋有静辕王庇护，一向没人敢来造次。这五皇子为何会突然来闹事？
“哼！五皇子大人大量，这次就先饶了你。滚！”
“是！是！奴才遵命！”小武连滚带爬地退开，不断哈腰。
“等等！”五皇子叫道。“你家主子呢？”
“回、回五皇子，七殿下在后院。”
五皇子邪邪一笑，转头示意身后的人跟他过去。他一心想着待会儿要怎么戏弄那个一直被静辕王保护的残废，并没有注意到刚才正在修剪花丛的园丁从大门悄然离去。
听到陌生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清彦无助地望着四周的暗黑，双手攥紧了衣袍。
“这死了娘的孩子就是没教养，见了兄长也不知道叫一声！”五皇子轻蔑地哼了声。
清彦闻言，本就苍白的脸更加变得毫无血色。他咬住下唇，努力试图平复翻腾的情绪。
“殿下，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七殿下是瞎子，他看不见您吗……”吴公子在旁边随唱，看着清彦隐忍的表情，更是来劲。
“哦，对对对，我怎么忘了！”五皇子假装恍然觉悟地说，走到清彦的轮椅前俯身。
清彦感到有人接近，更是紧张。他努力地瞪着前方，想靠微弱的光感看到什么。五皇子将他慌张的表情收入眼底，心里冷笑。他突然抓起清彦紧握的手，用力攥着手腕。
“啊！”清彦吃痛，忍不住轻呼。
“为兄照顾你眼瞎，”五皇子不顾他挣扎，仗着会点三脚功夫，使劲钳着他细瘦的手腕。“来，让你摸摸为兄的脸，反正像你这样的瞎子也只能靠这个来‘看’吧。”
“不、不要！别这样！不要！”清彦轻呼，声音却因为疼痛而柔弱无力。眼睛看不见，面对陌生人时他本来就紧张，加上被如此粗鲁地对待，更是惧怕至极。
“不要？”虽然只比清彦大两岁，可从小就健康的身体加上练过几年功夫，自是比体弱多病的他强壮很多。五皇子用另一只手钳住清彦的下颚，狠狠捏着，嘲弄地说：“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静辕王不在，你还能干什么？”
感到眼眶里灼热，泪水打湿了眼角，清彦拼命咬住牙，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这双没用的眼睛，到了这时候连他仅剩的自尊都要摧毁吗？
五皇子见他明明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却死死忍住不求饶，心里一阵不痛快。
如今哪个大臣的儿子见了他不是唯唯诺诺的？难道他还对付不了一个瞎子不成？
这样想着，五皇子用力一扯。
“啊！”清彦一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摔在坚硬的地上。阵阵钝痛遍满全身，突然的撞击让他一时喘不过气来，头晕得根本无暇分辨周遭的情况，只能大口大口地浅喘。
看他如脱了水的鱼般喘息着，五皇子感到那股熟悉的、由控制欲得到满足而产生的快感。他蹲下，一把攥住清彦的下颚，野蛮地扳过他的脸面向自己。“贱人！你一个眼瞎腿瘸的残废还敢反抗本皇子？也不想想自个儿有几两重？嗯？”
清彦只觉得下颚像是要碎了般地疼痛，左腿也好像以很奇怪的角度压在身下，随着心跳阵阵作痛。可他却死咬牙关，硬是不肯开口求饶。
五皇子看他一副倔强模样，想到身后还有一班子人看着他，顿时羞愤不已。
这个死残废！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出丑！看他怎么修理他！五皇子愤愤地想着，不加思索地一脚踢上清彦的肚子。
“啊！”一声惨叫回荡在寂静的冷宫中。清彦捂着腹部，除了一遍遍抽冷气以外无法做到任何事。五皇子的力道让他的身子硬是向后移了两尺，他抽气之余，吸进被五皇子踢起的尘土，压制不住地咳嗽，咳得几乎无法呼吸。
五皇子看他脸色逐渐发青，像个垂死的猎物般地为每一口气挣扎，满意地直起身，拍拍手。“我就说—”
“啊！”
他只听到后面的吴公子倒抽一口气，回过头还没看清发生了何事，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左颊火辣辣地刺痛。那一巴掌力道之大，让他根本无法控制地摔到地上。嘴里渗出一股血腥的铁锈味。他使劲甩甩头，可当冒着金星的眼前再次清晰起来时，他又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往墙上撞，接着，脑后传来一阵锥痛，让本来半清的视线再次模糊。
“看来五皇子是活够了。”一把冷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一张映入眼帘的如修罗般的脸孔。
藏豫没等他开口，直接掐上他的脖子。五皇子看他那嗜血的愤怒，吓得双腿发软，双手无力地掰着藏豫如钢铁般的手指。
他从未见过如此动怒的藏豫。如此的阴霾，哪里是人？简直就是恶魔！
“主上，”子墨站在藏豫身后，面无表情地回瞪睁大了眼向他求救的五皇子。“子墨已将清彦殿下抱到床上，由侍女照顾。莲太医也已派殿下的贴身太监去请。”
藏豫听了，神情并没有缓和，可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五皇子得了空隙，赶紧大口喘气，发紫的脸这才渐渐变淡。藏豫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想到刚才在清淑斋门外听到的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心里的震怒又是一阵翻腾。他运了五成内力，硬是将五皇子的手臂拧成了半个麻花。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再次撕破冷宫的宁静。五皇子只觉得一股强大、霸道的力量突然灌入手臂，筋脉、肌肉随此扭曲，撕裂，连骨头都好像瞬间被震得粉碎。
在疼得失去知觉的前一刻，他朦胧地听到藏豫冰冷的声音说：“我会让你为今天付出代价。”
藏豫松开已经昏过去的五皇子，随他的身体滑落于地，然后转过身，看着眼前一群正在瑟瑟发抖的纨绔子弟，脸上像打了层霜似的。“在此所有人，藐视皇室尊严，每人赐罚五十大板，由刑部即刻行刑。子墨，押他们过去，在那监察，直到最后一板打完为止。若是有人干扰或企图制止，直接打入刑部大牢。”
“是，主上。”
最先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是礼部侍郎的吴公子。“王爷！我没有动手打过七殿下！为何我也要受罚？”他朝着正在往屋里走的藏豫大喊。
“吴公子加刑为一百板。”藏豫头也不回地说。
一百板啊……打完了也快成肉酱了……子墨稍带有趣地想着，如牧羊般地将一群男孩押往兵部。
侵（2）
急促的喘息间夹着声声沙哑的咳嗽回荡在整个寝室。藏豫坐在床沿握着清彦渗着冷汗的小手，一下下地在他的后背揉圈。
“彦儿再忍忍，莲太医马上就到。”他低言安慰，却知道这并不能缓解清彦的疼痛。
“皇……皇……叔……咳咳……咳咳……”清彦刚挤出两个字，又感到一串咳嗽冲上喉咙，一时没压住。
“嘘……”藏豫一边帮他顺气，一边道：“别说话。皇叔在这儿，你不会有事。”
“下臣参见静辕王爷！”身后传来莲太医请安的话语。藏豫转头，朝他急急招手。
“快过来给他看看！”说完，又转向清彦，柔声道：“彦儿，让莲太医给你看看，皇叔就在旁边。”
待看到清彦点头，藏豫松开他的手，给莲太医腾出地方。
“殿下，微臣先替您把脉。”莲太医先例行告知，才拿起清彦的手腕。这是藏豫定下的规矩。因为清彦看不见，为他做任何诊治前都必须先说一声，好让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然他会害怕。
莲太医掳开清彦的袖口时，一抹触目惊心的深紫色指印呈现在苍白的手腕上，瘀青的位置偏上，刚才一直被宽大的袖口掩隐。藏豫看了，不禁一怔。
“这……”莲太医盯着轮廓清晰的指印，疑惑地看向藏豫。
藏豫瞥了他一眼，开口时语气虽然平静，但眼神中翻滚的狠戾却难以遮掩。“方才五皇子来闹事，动手了。”
莲太医闻言，摇着头叹了口气。近来他也为几个被五皇子打伤的病人诊治过，早已听闻五皇子最近越发嚣张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