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被贯穿的时候,都仿佛被扼住了咽喉般无法呼吸,那强健而厚实的体魄,压制在身上时,也是那仿佛要断气般的感受。
然则,刻烙在征羽这极其年轻的身躯上的欢爱记忆,是无法抹杀的。
于是,空荡的房,也会有若有所失的感觉。于是,仍旧散发着那人气息的床,会无法安然入睡。
征羽只是想,他深切的了解孤单,即使有罗枸杞一个朋友,然则罗枸杞并不是亲密的人,也不是家人。
无论他承认与否,他习惯房间里有另外一个人,习惯夜里有人搂住他。他只是需要一个亲密的人,一个可以互相取暖的人。而无论那人是谁,或许是正好那人是这个金国蛮子?
金人追击宋皇帝的船队,很快就返回了,搜索无踪。事实上,汪洋大海,搜索一个人与一艘船,谈何容易。
完颜阿鲁罕回来的时候,一脸的疲惫,想必大海对这些从没有漂浮于其中而人而言,太艰难了。
事实上,金人的船队还遭遇到了暴风雨,有几艘船沉了。
完颜阿鲁罕回来时,征羽正在用餐,他嚼着稗子饭,只是抬头看了眼那张俊朗的脸,略带了几丝苍白,并不以为然。
完颜阿鲁罕让人端上了肉类,抓着把刀,面无表情的吃着,低头喝着酒。
“不问我你们的皇帝找到没有?”完颜阿鲁罕对只是低头吃饭的征羽说道,口吻里带这些许讥讽,他心情似乎并不好。
“我并不对他寄托希望。”征羽放下筷子,重新看着完颜阿鲁罕,他是真的不在乎。
“那么你对谁寄托希望?”完颜阿鲁罕抓住了征羽打算夹蔬菜,继续用餐的手。
“宋人。。。还有希望吗?”征羽抽回了手,轻笑着。皇帝什么的,不是宋人能寄托的,而现在这个已经被践踏得了无尊严的国家,又能指望什么希望。
“或许有。”完颜阿鲁罕冷冷说道,剔着骨头上半生的肉片。
征羽并不知道完颜阿鲁罕所说的是什么意思,那还是两天后,国论左勃极烈下令退兵后才明了的。
用完餐后,完颜阿鲁罕扯下了身上的皮甲,红色的棉袍在手臂与肩部分湿了一片。
征羽也见到了罗枸杞,罗枸杞带了个药箱进来。
征羽看着罗枸杞拿着竹制夹子夹出了手臂上几根血淋淋的东西,那几根东西似乎扎得极深,找了几番才弄出来。完颜阿鲁罕坐在床上,看着罗枸杞,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那几根被罗枸杞挑出的是木屑,而这个金国蛮子刚才还用那只手臂用了一餐,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罗枸杞用棉花擦去血迹,准备上药,完颜阿鲁罕却抬起另一只手挡住。
“把酒拿过来。”完颜阿鲁罕示意征羽,征羽将酒瓶里的酒倒进酒杯,然后端了酒杯过来。
罗枸杞也不说什么,既然金人有自己的一套消毒的办法,他这个宋国大夫也不理会。
征羽拿着酒杯走到完颜阿鲁罕身边,将酒倒在了完颜阿鲁罕的伤口处,这个经过将领拧了下眉头,对上征羽的眼睛,征羽才发现他的眼里原来布满着血丝。
罗枸杞面无表情的擦拭伤口,然后上药,包扎,最后退出。
罗枸杞走后,完颜阿鲁罕扯去袍子,赤着上身躺上床便睡去。
征羽将那件沾满了血液与酒液的袍子拣起来,挂在了屏风上,他返回床,坐在床上看着完颜阿鲁罕许久。
然后,内心挣扎了一番,征羽扯了被子盖住了这个受伤的金国将领。
夜深,征羽偎依着这个金国蛮子入睡,并且小心的不去碰触他的伤口。
完颜阿鲁罕睡得很沉,直至天亮才醒来。征羽并不知道,这个金国蛮子自从出海就没睡过一天好觉,他毕竟不习惯在海上漂浮。另外,那伤口也是两天前因为风暴袭击,桅杆折断所受的伤。由于船上并没带大夫,刺入骨肉中的木屑一直没有被清理出来。
完颜阿鲁罕清晨醒来,看到的是躺在他身侧身子微靠向他的征羽,两人身上都盖着被子。
完颜阿鲁罕下床的时候,征羽也醒来了,坐在床上看着对方。
“把东西收拾一下,今天或许会上路。”
完颜阿鲁罕淡然说道,他从箱子里拿出干净的袍子,动作有些生硬的穿上,征羽见到了他的肩上有血迹染红了白色的绷带,不过他并没有下床帮忙。
“书房里的书,我平日有看的,你喜欢的,都叫人装箱。”
这个金国蛮子知道征羽时常出入书房。
将皮甲穿上的时候,低头用手与牙协助系着带子,那动作,确实是有些笨拙。
征羽下了床,走到完颜阿鲁罕身边,伸过手来帮助这个一只手受伤的男子系皮甲的带子。
一条又一条,系得仔细。
“系紧一些。”征羽系蛮子受伤手臂的皮甲时,这个金国蛮子平淡的说道,太松垮穿起来也不舒服,何况松动的时候还要重新再系。
征羽发狠一勒,打了个死结,缩回手时,看到手掌上有血迹,有些懵住了。
“要退兵?”征羽收回心绪,抬头一问。
“这帮人,财宝女人掠够了自然是带回去享受。”
完颜阿鲁罕竟不屑的说道,他一直不赞同攻打后只是掠夺,而不在乎统治权,这只是无知蛮子才会有的行径。
“那财宝女人都掠够了,你还想怎么样?”征羽抬起头,原本有些迷茫的眸子此时带着几分凛然。
“治理。”完颜阿鲁罕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他丝毫不理会征羽的不快。
“皇帝要没这心,就分疆割地,赏赐有功勋的将领,若大一个宋国,虽然破烂不堪,几年休养后,仍旧富饶。”
完颜阿鲁罕一对鹰眼犀利得可怕,他是个野心很大的将领,而且还颇有远见。
“只可惜你不是金国皇帝,也不是国论左勃极烈。”
征羽冷冷的讥讽,他第一次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怎么样的野心与才干。
“是的,我确实不是。”完颜阿鲁罕冷冷一笑,竟能从他眼里读出几分暴戾。
那暴戾让征羽迷惑,他是渴望那样的权势,还是在憎恨那样的权势?
完颜阿鲁罕,毕竟他了解得太少。
征羽清理了书房,将完颜阿鲁罕翻阅过的书装进了箱子。将书籍处理好后,看着眼前的两大箱书,征羽才感到自己做了可笑的事情。
他真像一个卖国贼,作为一个宋人,他应该放火少了这书房的藏书才是,不让金人获得宋人的任何一丝文化。然则,荒谬的是,这烧毁的也是文化,而金人去学习则是一种文化的传承。宋人是否自次将消逝,为异族统治,千年之后汉人文化是否会消逝,那尚不可意料。
至少是种传承。
矛盾中,征羽还是将箱子盖上。
他不知道,今早完颜阿鲁罕为何要对他说那样的话,让他知道他的志向,从而在畏惧中憎恨他吗?他为何要对他说这样的话。征羽所不明白的是,志向,一般是不被轻易提起的,且这样的话题,完颜阿鲁罕也未曾在他人面前提起过。
征羽只收拾了书房的书、完颜阿鲁罕寝室里属于完颜阿鲁罕所有的物品,却没有为自己收拾任何东西。原因很简单,他不想跟随完颜阿鲁罕及其军队回金国。
他只想回到宋人这边,即使颠沛流离、饥寒交迫。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个金国将领的男宠,这是何等可耻与令人唾弃的身份,他不可能欣然接受,只要他尚有一丝自尊他都不可能去接受。
在撤兵离开明州的最后一夜,征羽在房间里等待完颜阿鲁罕从国论左勃极烈的居所返回。
征羽坐在书桌前,拨弄着琴,想起了他一直携带在身边的那张“九霄环佩”,这张琴已经不在他身边,在他表哥董兰那里。
不知道伯父一家现在在哪里?
伯父一家,是他在这世界上仅有的亲人,他是真的很想见他们,即使,在这乱世匆匆相逢,相处的时间又短,但有血缘关系毕竟不同。
他终究是太孤独了,他只是不想孤独一个人。
不,其实他也不是孤独一个人,他身边一直有一个人,一个金国男子。
征羽觉得这种想法有点荒谬。
如果,他是个女人,他或许真的会就这样跟了这个金国男人,因为女人毕竟总是需要依靠与寄托的。而他却是个男人,当男宠始终不是他本愿,当一个会被所有宋人唾弃的金将的男宠更不可能是他所乐意的。
“你的衣物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要上路。”
一个有些冷冰的声音响起,将征羽的思维拉了回来,征羽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完颜阿鲁罕。完颜阿鲁罕显然是看到了属于征羽的衣服还挂在屏风上。
征羽并没有应声。
“过来,把皮甲的带子解开。”完颜阿鲁罕坐在了床上,只是自顾的对征羽说。
征羽起身朝完颜阿鲁罕走去,蹲下身,为完颜阿鲁罕解披甲上的带子,这些带子也都是他早上亲手系的。
将皮甲解开时,征羽见到了完颜阿鲁罕手臂上的衣料粘了几个黑色的血斑,于是自觉的去拿了一瓶药粉,那是罗枸杞留下的。
将红袍衣侧的带子熟练的解开,脱去,露出金国蛮子强健的上身和结实的膀子。
征羽开始拆缠住伤口的布条,白色的布条都染成了红色。征羽不明白,都不在打仗,何以完颜阿鲁罕一定要穿上皮甲,因为皮甲的关系,伤口一合愈,就又会被磨出了血。
将药粉撒在伤口处,就着那些被染红的布条重新捆绑。征羽做得很细腻,很认真。
当将伤口包扎好后,征羽想将手缩回来时,完颜阿鲁罕捏住了征羽的手。
“你的手很巧。”金国蛮子的大手摩挲着征羽的手,他看向征羽的眸子带着几份深意。
征羽只是笑笑,抽回了手,但是他在完颜阿鲁罕的身边坐了下来。
征羽见不得人受苦,他为这个金国将领包扎伤口,并不是因为他喜欢他,而仅在于对方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阿鲁罕,我想离开。”征羽低着头,喃喃地说,他的语气很平静。
“你想回到那些颠沛流离的宋民中?”完颜阿鲁罕的口吻竟也是平缓的,他揽住了征羽的肩。
“是的,我只希望我是他们中的一份子,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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