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你要上药便上,但说好,别像以前一样看见伤处就哭个不停!”
刻意取笑的话让小雾微微红了脸颊,可是注意力却又在见到莫絮颈间青黑一片的淤痕处被瞬间拉扯回去。她楞了许久,指尖才颤巍巍的抚上去。触手的肌肤一片温凉,薄弱的血管在指下轻轻跳动,似在证明这个人还好好活着。
原来他竟是在生死轮回线上绕了一圈么?而那个几乎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是谁?
心口被突如其来的情绪撞的嗡嗡作响,她倏忽想起那年他支身潜入山庄救她出去的场景。当时的她,除了庆幸自己的选择,还有的便是默默对自己立下的誓言——对这个少年忠心,并全心全意的去照顾他。
然而,这些年,她在他的庇佑下过的比以往不知好上多少倍,却永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这个无光的地狱里艰难求存,挣扎痛苦。甚至连那个被她唤作紫姐姐的女子亦是活的步履维艰,笑容显少……
“怎的摆出一副这样的表情?”莫絮无奈的开口问道。
出口的话微微一滞,小雾静静垂下隐含泪光的眼眸,过了半响才幽幽说道,“主子,其实紫姐姐她这两日……”
“……你们主仆俩这又是唱的哪出戏?”急切的话语被一道柔声轻轻打断,女子自里屋徐徐走来,只见她唇角微微翘起,晶亮的双眸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分外的妖娆。
莫絮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将颈间的伤口巧妙的掩藏起来,还未待说话,肩头兀自一暖,竟是被紫鸢按压在原位。
“公子……”她神色淡然的取过小雾手中的润雪膏,小心翼翼的拨开莫絮惊慌着欲掩盖的手,低低叹道,“既然你已做决定,如今便应着手筹备了。这场仗,你落下的赌注不止是段青宁的真心,更有你往后的自由……走至这一步,叶迹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莫絮清澈的眼眸有淡淡的光一闪即逝,只见他紧抿着唇低声问道,“紫鸢,你早就知道了?”
“紫鸢虽愚钝,可是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我了解公子比了解自己还要更甚三分……”所以我清清楚楚的知道,从你将通丝血玉亲手交予段青宁手中的时候,你便已下定决心——赌上你所有的一切,与他在一起。而你回来,仅仅是因为我和小雾还在叶迹手中……我从不愿成为你的包袱,却终究拖累了你……
微微苦笑,紫鸢纤长的指尖转而轻轻拨开自己肩头繁冗的衣物,堪堪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莫絮的视线随之落于其上,脸色竟一下苍白起来——那莹白的肌肤上赧然是一串串紫红的吻痕!
“……是谁做的?!”眼眸一暗,他略略咬牙颤声询问。
然而当所有的情绪拨送自少女面前,换来的却只是她的惨淡一笑,一如窗外随风飘落的枯叶,在这样暗沉的夜里,独自吐露着寂寥与忧伤。
“宁大哥呢?”轻靠在软塌上的少年略略抬眼,琉璃似的瞳仁深处有光华倏忽转动。手掌微抬,他就势接过身旁的侍女沛儿递过来的苦茶轻呷一口,随即皱了皱眉,嘟囔一声,“冷冰冰的……”
“主子饶命,奴婢奴婢……”沛儿猛的跪下,神色急切的解释着,生怕又将少年惹得生起气来。
“好了,也没怪你的意思。”少年愉悦的勾了勾嘴角,挥手示意沛儿退下,这才又将目光调回在面前一袭红衣的女子身上,淡淡开口道,“我在问你话,宁大哥呢?”
红玉抬眼看了少年一眼,轻轻蹙了眉,随即像是不想多看似的,只见她将目光轻挪着放在独自摇曳着的烛火上,漠然道,“主子去面见宫主了,近来宫中也有许多事需要主子亲力亲为,红玉斗胆说一句……”目光直直对上少年精致的脸,她冷冷笑道,“若是尹殿主无甚要事还是少去叨扰为好,毕竟,无端惹的宫主怀疑就不好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尹水洛静默片刻,忽然轻笑着问道,“你似乎……很不喜欢我?”
“尹殿主多心了,如今你与我主如同同系一脉的蚂蚱,红玉所做所言均是为大局着想,并未掺杂任何私心。”红玉敛下眉目,低低说道。手指兀然指向桌上一堆罕见的药材,她微微笑道,“这是主子费心送与尹殿主的,想来这些药物应是对殿主的身子有一番帮助才是。再者,殿主医术卓绝,总该比我们这些外行人明白这些药物的珍贵之处。”尾音未落便因为少年猛然发作的将床头的灯盏一下踢翻的动作而硬生生的止住。
只听得“碰”的一声脆响,前一刻还明敞敞的屋子便在一瞬间淹没在黑暗中。红玉微微一怔,随即无奈一叹,这样娇惯的性子也就主子还能对着他笑得出来。
食指抵上眉心,段青宁轻轻揉了揉,听见推门而进的声音,他连眼也未抬便开口说道,“……他怎么了?”
“这一招都用烂了,红玉不明白他为何还总用这招来作践自己,也为难主子你!”不悦的哼斥出声,她紧蹙着眉咬牙切齿道,“莫说他比不上二公子,就是莫小公子的一根发丝他也未能及,光有脸蛋顶什么用处?!”一旦气到极处,她说话未免毒辣一些。
段青宁当即便沉了脸,幽深的目光直直落在红衣女子身上,却始终一语不发。
红玉咬咬唇,虽然不甘却终究略低了头,闷声道,“红玉不说便是。”最是受不了他这副样子,明明一句责备的话也未有,却无端让人觉得胆怯与心寒。
轻轻叹出一口气,段青宁将手中的笔搁置在一旁,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道,“他向来惧黑,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计较?”
“是,他年纪小,我应该宽宏大量的原谅他的懵懂无知!可是主子!你对他这般好,怕是他对你的心思早已不单纯!”红玉缓缓走近段青宁,略带讥讽的笑道,“你利用他,他依赖你,这俨然变成你们两个人的世界。那么……敢问主子又将小公子置于何地?!”
“……你在怀疑我?”略一挑眉,段青宁一字一句的缓声问道。
“红玉只是希望主子能够时时顾虑小公子的心情,就算他现下不知道,可是日后呢?依他的性子,难保不会对主子你的真心心生疑窦!”言毕,她已是推门而走。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在段青宁的面前全然忘却主仆身份。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纵然旁观者如她,也清楚的知道他与莫絮之间的路走的有多艰难。不是不相信段青宁是决计不会爱上尹水洛的,只是作为女子的她,天生有种敏感。而这种敏感让她明明白白知道——怎么样的做法才最能伤害在感情上容易变得脆弱不安的莫絮……
而她,想让他们在一起,少些磨难,多些快乐。
计谋
段青宁走进去的时候,少年正躲在床头一角里瑟瑟发抖,犹如被人遗弃在一旁独自舔嗜伤口的小兽。低低一叹,他缓步走近床头,放软着声音略带着哄意的说道,“水洛,你这又是何苦呢?性子这般骄横,也该改改了……”
“宁大哥……”少年细细唤着,声音哽咽着似受了极大的委屈。“自你回来,已有两三日没来看我了。”
窗外的月光静静打照进来,圈出一室银白。在这朦胧的光影中,少年的透亮的双眼直直投射过来,隐隐含着丝丝埋怨与委屈。段青宁微微一楞,随即温柔一笑,道,“隐莲盛放在即,此番出行去长远山为宫主撷取需得万事小心。大计欲成,你也知宫中诸多事宜需要精密的部署,否则便会功亏一篑……”
尹水洛微咬下唇,眼眸中有精光一闪即逝。静默中,只听得他痛吟一声,忽的仰面倒在床上,脸色当即便变得煞白煞白的,全无血色。
“嗯……痛……”少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难受得翻来滚去。
段青宁略略皱眉,倾身探进去,将少年半扶在怀,急急在他胸前点敲两下,感觉少年的气息渐趋平稳,这才开口问道,“你这病怎的又犯起来了?前阵了吃了药不是说好的差不多了么?”
“宁大哥……”尹水洛将身子更紧的窝进段青宁怀中,轻轻舒出口气,声音滞了滞,略带着苦涩的说道,“宫主近来在……在房事上很……很是粗暴……我……”那些羞耻的话徘徊着断断续续的绕在他的嘴边,却终究难以坦然倾吐,尤其是段青宁——这个让他沉溺与在乎的人面前。
“……他身上隐匿的毒已经渐渐开始发作了,性情走入极端是正常的。”在怀中少年单薄的背上安慰性的轻拍两下,段青宁微微蹙眉道,“上次回来的时候见到沛儿从你房中端出那盆血水……我便已大略猜到了。”微微一顿,他将尹水洛推离自己少许,一边扶他躺下,一边说道,“不早了,你歇下吧,明儿个我再来看你。”
回抽的手微微一滞,段青宁垂眸瞥见少年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袖,任性的不肯撒手,不禁无奈一笑,低声问道,“怎的?还在闹脾气?”
声线里微微粘合的磁性呼啸着撞入少年的耳膜,似是投掷而来的小石,不经意间便激起心湖千层的涟漪。尹水洛抬眼直直望入那人带笑的幽深双眸,心思一动,不禁开口道,“宁大哥……今晚留下来陪我……可好?我怕黑……”
段青宁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将少年紧拽着他衣袖的手轻轻拨弄开来,温和道,“宫中的事尚未处理完妥,你就不要再给我添乱了。”俯身将跌落在地的灯盏拾起来,重新换好,见屋内光火通明,他这才施施然离去。
尹水洛久久望着段青宁离开的方向,抿着唇沉默着。他终究没有办法将在别人面前一贯的骄横跋扈展露在这人面前,很多时候,他总是愿意听他的。
虽然他贵为秋暝宫术风殿的殿主,但是江湖中人多是看不起他,甚至不屑于提起他的。坊间传言,他尹水洛是靠着一张脸和一个销魂的身段甘于屈躺在秋暝宫宫主身下才爬至如斯地位,可是显少有人知道,他这一身的医术本事,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