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乐府为官职,不比民间梨园为迫人技艺而惩罚深重,但毕竟是督导学生习艺之地,因此也少不了惩戒。跟着肖仁深入乐府,转了好久才在一处偏僻的屋舍止步,青莲走进那间昏黑的屋子,一股阴凉之气瞬时扑面而来。
内惩
这是一间很宽阔的屋子,推开门,乍从晃眼的日光下往里看去,觉得眼前一片灰蒙,青莲居然没有看到尽头。屋内所有的窗子全都闭着,一片昏黑,开门带出的风里夹杂着一股陈旧的腐气,让人的心顿时毛毛的。见青莲停在在门口踌躇不前,肖仁在背后推搡了一把,青莲一时没留意脚下,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踉跄的进了屋子。
随之肖仁也跟了进来,点燃烛台灯火,本是青天白日,现在着屋子里却点了烛台,在摇曳的火焰下越发显得四周昏暗难辨。屋中一律铺着水磨青砖,肖仁拉着青莲让他在屋中跪了下来。青莲四顾周围,只见这间屋子很大,陈设却不多,空荡荡的,但是当青莲看清了墙边那木质刑架,悬在梁上的粗制麻绳,还有挂在墙上的各色用具,明知逃脱不了,却也心中恐惧。
“童青莲,到了现在你居然还心不在焉,跪在这里好好思过!要知道今日皇后娘娘亲斥你不敬,那可是大罪,一会儿有你好受的。”肖仁绕着屋子逐个儿点燃烛台,说道:“知道为什么这里总是闭着窗吗?那是因为怕一会儿动起手来,受罚人的抗不了疼哀嚎,扰了皇宫的清静。可惜这乐府惩室已经好久没开了,秦先生一向宽大,即使弟子犯错,也带回韶雅训诫,好不毁了乐师的前程。可是你今日被霓芳宫遣送过来,日志簿上所记罪名不可抹去,乐府之名都被你弄污了,等秦先生回来,怕是又要受你连累!”
言毕,肖仁不再理会青莲,关上门独自离去,把青莲独自留在屋里。其实肖仁说的都是实话,这次青莲如此大错被遣送回乐府管教,乐府算是失职,等首正秦正清回来是要担责任的,而青莲由此大错在身,只怕乐史之名也保不住了。
肖仁倒是没有作践青莲,要知道青莲如此大错,跪着等罚实在是最轻的了,若是绑着,或是吊着,不用一刻工夫青莲就会受不了的。肖仁虽然心中对青莲不满,但是方才的那一番话戳到了痛处,不得不承认青莲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言。有那样的歌声与琴技,能做到乐史,只怕也是有几分本事,因此肖仁虽看不起青莲以色惑人,但也不愿在乐府中为难他,毕竟是韶雅同门弟子。
从青莲入宫折腾到现在已近午时,侍卫们早去用饭了,肖仁一时也找不到用刑的人,况且青莲受过怎么样也要霓芳宫送来的侍卫行刑才是。只是不敬主上需重惩,肖仁为难,到时候青莲还可以撑着回霓芳宫奏乐吗?若是勉强前去,岂有不是让人看低了乐府的水准。
肖仁没有太过为难青莲,但是也没有因循着同门之宜用心帮衬,把青莲独自扔在那个阴森昏暗的惩室罚跪也算是一种折磨。肖仁不想误了尚膳监送饭的时辰,便也自顾吃饭去了。好在肖仁在乐府饭厅找到了那两位霓芳宫的侍卫,让他们吃完饭去施惩。
兜春困秋乏夏打盹,大热天吃完饭最是让人犯困的时候,因此那被肖仁要求去内惩室的侍卫却是心中不快,坏了他们午休不说,还要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体力活。两名侍卫随着肖仁兜兜转转的来到乐府内惩室,一路上顶着毒辣的日头更是恼怒。
侍卫邹达和孙承斌是霓芳宫的有品阶的近卫,也算在霓芳宫有些名头,谁不求着?如今却为了小小的乐师在如此酷热的暑天来回奔波,又没半点好处,反而汗湿重重,真是一想到气不打一处来。
肖仁走后青莲独自跪在内惩室中,周围的空气有些闭塞,跪了大半个时辰的青莲只觉得有些眩晕,口渴的紧,却喝不到水,只好强忍着。忽然门被推开,肖仁引着两名霓芳宫的侍卫前来,虽然知道今日之祸躲不过去,但是青莲心中却莫名的惧怕起来,父亲不在,兄长不在,秦先生不在,就连嘉瑞也不在,这宫廷之中,如今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敢问乐府这里可有什么规矩没?”邹达不耐烦的开口。毕竟孝纯说是让乐府教训,自然是要顺应这里的规矩。“不敬主上之罪,安规五十杖或是一百藤。”肖仁说着指引邹孙二人去看惩室预备的器具。
乌木檀杖厚沉,只怕抡起来颇费一番气力,因此邹达取出浸在长颈瓶中的藤杖,拿在手上掂了掂分量,便示意身边的孙承斌。二人知道一会儿还要带这位乐师回去霓芳宫复命,担心用了木杖刑伤太重,回去又是摊在自己头上的麻烦事。
那藤杖足有儿臂粗细,由一砸细藤缠成,长时间泡在水中韧性非常,孙承斌凌空挥舞了一下,虎虎生风,甩出的水珠落在不远处青莲的脸上,冰凉的感觉激得青莲一阵战栗。见藤杖使得顺手,邹达过来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青莲,往刑架那儿走。
也跪了有一些时辰了,青莲一时站起膝处刺痛,没站稳踉跄了几步。邹达以为青莲在挣扎手中又多加了几分力气,没好气的说:“现在知道怕了,马上有你受的!绑起来是为你好,省的一会儿你扛不住抗刑,又要加罪。”
孙承斌说的倒也是实话,青莲见躲不过,只好任由侍卫绑在冰凉的刑架上。青莲双手张开高举,被麻绳绑了挂在架子上,或许是嫌麻烦,腰和脚邹孙也懒得绑了,青莲伏在一个冰冷的木架上,背脊曝于人前。邹达也是各种老手,知道一百藤并不是小数目,便取了长颈瓶中的水泼在青莲背上,免得一会儿衣衫碎裂,孙承斌则上前揪起青莲松散的头发粗略的拧了两下塞进青莲的衣领中。
若是平时邹孙二人见青莲模样说不定也会欺侮一番,只可惜乐府肖仁在场下不了手。湿透了的绢衫紧贴在青莲的背上,勾勒出那副单薄修长的身材,玉色肌肤若隐若现。青莲头抵着刑架,松散的衣领露出雪白的项脖,微微战栗的皮肤有些泛红,越发的撩人。宫掖沉闷,邹孙二人自然不是素菜,原本昏昏睡的情绪现在荡然无存,眼中流露出捉弄残虐的凶光。
初始
或许是不愿在阴晦的内惩室耽搁得太久,邹达和孙承斌各执一藤分站左右,同时击打青莲的背脊。长时间浸饱在水中,藤杖柔韧异常,在空中弯曲成一个弧度携夹着劲风砸在青莲的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虽然隔着衣衫,但是青莲觉得背上好似要被利刃割裂了一般。出于习惯青莲压抑着痛呼,但是由于双手缚吊在刑架之上,身上没有着力之处,整个人因为疼痛扭动起来。
挥舞的藤鞭频率很快,丝毫没让人有喘息的机会,见青莲挨不住疼摆动的身子和那溢出齿间的细碎,邹孙二人越发的手不容情,二人像是叫着劲儿似的比着谁可以让受刑者更痛苦一些。一旁唱数的肖仁看着两名执刑的侍卫眼中流露出的光,心中越发的对青莲不屑,居然连受过都可以勾引他人。由于邹孙二人的卖力,一百藤不过片刻功夫便施行结束,而青莲也伏在刑架上没了声息。
由于泼了水的缘故,如此不留情的击打之下衣衫倒还是完整的,只是背上伤处氤氲开的血迹漫成大片,这衣服还是不能穿了。邹达将藤杖扔在了地上,甩了甩方才用力过急酸胀的手臂,走过去瞧安静的青莲。
如疾风暴雨般的刑责让青莲在剧烈的疼痛中晕厥了过去,邹达解下青莲被高缚着的双手,腕上一圈瘀痕,没了牵引,青莲的身子沿着刑架滑落,跪在了地上。当青莲就要倒地的时候,邹达一把揪住青莲头发,让那张苍白却精致的脸露在人前,双眼静阖着,宛如静睡。
啪!孙承斌上前摸了一把青莲湿滑的脸颊,然后抬手狠掴了一掌,展平的眉头瞬时蹙了起来。邹达见青莲已经醒来,便松开手,任由青莲痛苦的撑着跪在地上。最后还是肖仁在一旁看不过去,上前扶起了青莲。青莲努力站正,但是背上开裂的型伤让他每动一下就痛彻心扉,伤在肩背上,并不碍于行走,青莲只好一步一步的捱着走出内惩室。
由于青莲伤重行动迟缓,肖仁不得已把青莲扶到了前厅,尽管这样还是磨蹭了好一会儿。在乐府惩罪登记的簿上,邹孙依着肖仁指点二人签了名字,便都开始为难起来。虽然青莲伤在背上行动无碍,但是那丝毫没有容情的一百藤杖绝对让青莲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生气,只怕难以支撑着走回霓芳宫。若是青莲这样被带回孝纯皇后那儿,无法演乐估计又是得罪主上的下场,然后为乐府蒙羞。而青莲心中亦是苦恼,不知现在的自己如何才能挽回乐府和秦先生之名。
正当四人为难之际,霓芳宫大太监王廉来到了乐府,传达孝纯皇后的命令,报备乐府,招童青莲如霓芳宫当值侍奉,不得出宫。王廉面无表情的在青莲背后打量了一番乐府惩罪的结果,然后让肖仁准备一套乐师的衣服让青莲换上,好不有污凤目。
这样的懿旨让肖仁很诧异,留宿当值那是极受宠的乐师才会有的恩遇,要知道乐府就在皇宫之内,即使是深夜宴乐也是回到乐府宿值。因此肖仁想不明白童青莲何德何能,以前留住皇城禁地澜台不说,如今才犯大罪送来惩戒,却又蒙孝纯皇后青睐,到霓芳宫做专属乐师,难道真的是以色事主?
等了好一会儿青莲重新换好衣服,王廉也不催,冷眼看着青莲虚乏着步子。见青莲都拾掇好了,王廉便摆手人做出一副走人的手势,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着的青莲忽然开口:“我想在乐府领一套箫笛带上,麻烦乐正帮忙准备。”虽然伤重疼得让人发昏,但是青莲却是一直没有忘记自己今日惩罚的由头,和身上乐师的职责。
“箫就不用准备了,皇后娘娘不喜箫音,肖乐正请准备一套上好的竹笛,以备皇后娘娘听用。”王廉开口,肖仁自不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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