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东流作者:过时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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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东流作者:过时不候-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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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论及此处,尉迟中突然想起一事,道:“太师从西京派了人来。”
尉迟远道:“他派了裴禹,未必不是好事。”
尉迟中道:“却好在哪?派了自己的心腹,眼见疑心病犯了,叫他来看着我们。”
尉迟远道:“他不派人来便不疑心了?对统兵之将,监督制度一向如此。况且裴禹亦很可靠。”
尉迟中奇道:“他可靠?他可不是我们的人。”
尉迟远道:“正因如此,他才可靠。若是与你我亲近之人去向太师呈报,真事也成了假事,因此,裴禹甚可靠。”
尉迟中叹道:“可要他为我们说好话,又哪里容易?”
尉迟远以手拨着盔上簪缨笑道:“他愿说什么都无妨,反正这洛城已成囊中之物,早晚拿得下来。”
尉迟中挑眉道:“却是为何?”
尉迟远冷笑道:“高元宠这人,最是气量狭小,时时只想旁人在他眼前称臣,且是跪着称臣。赵慎杀了高又安,固然有他弹压手下的苦衷,可高元宠必恼他用高家人作伐。赵慎盼那救兵便是盼不来了。没有外援解围,守这城便是一步无解死棋。”

尉迟远这话当真没错,赵慎前后遣了数人趁夜突围,东去邺城、许都等处告急求援,没一厢能见人带佳音回来。当时诛杀高又安,他也曾担心惹起高元宠不满,可一则行格势禁,不得不为;又一则,他到底年轻气盛,觉得既为公意,高氏便不该挟私愤,况且洛城之重关乎中原局势,他亦因此生了自恃之心。谁知这救兵迟迟不来,连派兵的消息都没有。
赵慎不愿露焦虑之色,可嘴角已急的起了潦泡。他仍存着一点幻想,也许是这些人路上遇难,也许朝中正在准备?
这一日,他正带人验看整修的工事,有卫兵急急赶来报:“有出城报信的回来了!”

众人皆一震,赵慎虽也急,还是稳下心神沉声道:“先带他去休息。”说罢仍在当场,验看完了听管事的报了详情,又嘱咐了几句方离去。待径直回了营帐却见主簿谢让,长史李守德及两三个要紧的幕僚都已到了,这时是再掩不住心焦,来不及摘头盔便道:“人呢?”
卫士带着一人上来,赵慎见正是半月前遣出去的一名骑军小校。他见那小校虽洗了头脸,可仍满面风尘色,脸上几处擦伤,神色沮丧似都要哭出来,心内已预感不好,只强自镇定道:“怎么回事,你据实说。”
那小校未语先哽咽起来,赵慎此时如何耐得住如此;忍不住怒道:“你哭什么!”他本是个暴烈刚毅的性子,只是年纪长些后晓得逢大事要有静气,时时着意克制,可到底修为还不到家,真到了心急处便压制不住。他盛怒之下一屋人谁也不敢出头劝,却都不由着想:“也只有当日陆攸之在时能杨枝水灭烈焰,四两拨千斤。”
帐内静了片刻,倒是赵慎一时转圜过来,也恼自己人前失态,缓了语气像小校温言道:“是我失分寸了,不关你事,你别挂心。”又道,“你慢慢说罢。” 
那小校见主将肯这般坦诚待他,这些日的磨难委屈全涌上来,扑通跪在地上道:“将军,大丞相不肯派兵,还把我们派去的人都押下了,小的是趁看守不严;拼命才逃出来!”
屋内之人皆暗吸了一口凉气,赵慎眉梢一抖,道:“丞相怎么说?”
小校道:“我们哪见得到他?驿站就接了命令,说洛城来的人一律扣住。我听那驿卒说,邺城里现在风传赵将军杀了丞相族弟,身边又出了个西燕奸细,不定哪日就要投敌献城了。”
赵慎气息渐渐粗重,紧紧握住佩剑剑柄,直挣得指节发白,口中却只道:“你下去吧,”又向谢让道:“给他记功一次,好好打赏财物。”谢让答着,忙给屋内卫兵连使了几个眼色,命他们将那小校带出去。
待帐内卫士带人都退了出去,赵慎仍死死攥着剑柄,一言不发,唇角肌肉绷得如斧凿一般。李守德试探唤道:“将军?”
赵慎目光缓缓扫过屋内众人,怆然冷笑出声,道:“我却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事。”他总觉世间当存公道,没料到高元宠却惘顾大局只泄私愤,竟真能置洛城于不顾,且是因为高又安这种样没有骨气的人。心中激愤之意尤自难平,更反生出倔强傲气,又道:“我便不指靠他的救兵,洛城便守不住么?”
谢让见他这样说,忙道:“将军莫说这赌气的话,高元宠不待见我们洛城守军也不是这一日半日的事,我所虑的倒在别处。”他见赵慎凝神看他,又道:“高氏再恼将军杀高又安也不会因此而疑将军有二心。一则高又安确有错,高氏是他同族兄弟怎会不晓得他的为人?二则,他高氏若真觉得将军不可靠,便应该急着派人来督战,否则不是更没法挾制?高氏乱世枭雄,这两桩事上断不会糊涂。”
赵慎默默听着,缓缓道:“那他这样做……。”他与谢让眼光一对,不由猝然道:“他要激我在此死撑到底,到时候我这里垮了,西燕军也拖疲乏了,他便再来收拾残局?”
谢让道:“他吃准将军会坚守,才使出这样一石两鸟的主意。在高氏眼中,尉迟氏在关陇,一时奈何他不得,只是肌肤之患,而洛城的铁骑,才始终是心腹之患啊。” 
赵慎咬牙道:“可他便不想这困守危城,总有粮草不足的那一日,就要出饥荒,就要饿死人这百年间洛城围城饿死的人还不够多么?”他终是不愿相信,这世上真有肯为了一将功成,不惜万千白骨的人么?
谢让喟然一叹,是赵慎与他父亲不同,抑或只是因为他还年轻。他还不懂得,这乱世之中,
道义实在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这时李守德在旁沉吟道:“我们却不能等得真到了那日。因此惟今之计,便是无论如何求来外援。”
他伸手在地上地图上指画:“其实也不需要从邺城派兵,这周遭的许都、阳城,都有守军,如能赶来增援,与我们成夹击之势,这围也便可解了。只是……只是如何求这救兵……”
赵慎盯着地图良久,骤然道:“我亲自走一趟。”
几个人听了这话都大吃一惊,纷纷道:“将军再急也不能这样冲动冒险。”
赵慎摆手止了他们道:“眼下情形,这事我不亲为外头谁肯买帐,我不去你们倒谁去?”
那厢李守德昂然道:“将军这样说便是打我等的脸了,守德不才,愿供驱驰。只要事成,身死亦不足惜。可将军此去若出一点差池,我们在城内的也断没一点指望了。”
赵慎见他神色郑重激昂,心中亦感激,道:“你们先莫劝我,我也不是逞这一时口舌之快。事关者大,当然要好好谋划思量。”

众人见他意气坚决,一时也无法再劝,便先商议着说将洛城周围有守城军的城池详情,道路如何走,绘图出来,如是等等。
赵慎则携了周乾往骑兵营去。一路见士兵有操演长戟的,在新兵在练上下战马的,径直入了马厩,问:“青追呢?”
马倌们见主将来,早有伶俐的牵了战马上前。赵竞在世时,常从胡商手上买好马,自己也是相马的行家。这青追苍白杂色,本不起眼,赵竞却一眼看出是大秦名种,买下给了赵慎。赵慎初战沃野镇骑的便是它,当真是足轻电影,神发天机,千金不换的宝马。
赵慎上前捋过缰绳,伸手没入青追马鬃,那马儿知是主人便扭颈蹭他,赵慎手上面上均感到骏马的温热气息,心中蓦然一阵踏实。又亲昵摩娑了半晌,方对马倌道:“这两日加些豆饼小米喂它,好好伺弄。”
话未了便听一旁有人笑道:“将军是要出战了?”
赵慎一看,来人乃是骑军偏将元贵。这元贵生得豹眼虬髯,威风八面,是一员勇将。说起他这元姓,亦大有来头。前朝皇室原姓拓拔,是鲜卑姓氏,因文帝从平城迁都到洛城后羡慕中原文化,将拓拔改做汉化的元姓。因此,洛城的元氏其实皆是随文帝迁都而来的前朝宗族,血统也甚是尊贵,只是朝代已经更叠,而今这一节也无人再提。
元贵祖辈起便跟在洛城赵氏麾下,两家私下也算世交。元贵为人忠厚纯朴,不工心计;赵慎听他问这话,当下也不置可否,只笑道:“乐泰,你何时也学得能掐会算”
元贵“哈”了一声道:“我哪会掐算?只是见将军要给马吃好的,便猜着将军是要出战。”
赵慎道:“我若出战,你可愿同往”
元贵朗声笑道:“将军持弓,我持矛,千军万马在眼前又有什么?”
他这话说的如出胸臆,毫不显做作自大,全然只有仗义豪气,赵慎心中不由一热,涌起一阵悲壮之气,点头笑道:“说的好,快意沙场,就当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青追啊,我持弓公持矛啊,嗯,光荣属于秦王殿下……
以及,尉迟哥俩其实是一对相声演员(你够了……




第7章 薄帷鉴明月
营中纷纷扰扰,陆攸之在内帐却全然不知。到了傍晚正倚在榻上发呆,见赵慎突然进来倒惊了一跳。
赵慎虽没穿盔甲,却是一身精干窄袖打扮,陆攸之见他直走到自己跟前坐下,也便起了身。
赵慎并不说话,两人沉默许久。陆攸之暗自叹了口气,到底先开口道:“将军这是从何而来?”
赵慎道:“带着青追溜溜腿脚。”
陆攸之十余日没见着赵慎,此番相见,只觉他饶是神色坚毅,面上的憔悴之态却遮掩不住。暗自踟躇不愿太过露出关切,可终究禁不住心中隐隐忧虑,半晌道:“眼下守城……”
他话未说完,就听赵慎冷笑打断道:“源长,你已不是营中参军了,这事倒不劳你费心。”
陆攸之见他听得“守城”二字便面色不善,心下立时猜得几分,便闭口也再不言。
赵慎盯他一刻,道:“你也不问问我怎样?”
陆攸之听他这话大有质问之意,一下戳中心中隐痛。心想,赵慎想得的便是他在此低眉顺眼的献温存么?他是真把自己当是笼中雀,与他父亲养在此的琵琶女一般了。刚才他婉转关怀的意思赵慎全没注意,被一番抢白也便罢了,此刻更觉受了羞辱,不由语带讥讽,淡淡道:“将军便齐全的坐在这里,还能有什么怎样?”
赵慎被他噎得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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