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好事,”何燕常信誓旦旦的许诺道:“上次约战,你不是没有尽兴?”
罗俊青的目光落到了他的小腹,还是怀疑:“你想死啊?”
“有人抢了我的教主之位,我如今打他不过,你扮作我,与他比试一番如何?”
赵灵有点跟不上了,可又不敢开口,就在心里嘀咕,教主!您这不是蒙人吗?
罗俊青果然双眼发亮,打量他半天,说:“当真连你也打他不过?”
何燕常微微一笑,说:“若是从前……”
罗俊青不耐烦听他说起从前,摆摆手,说:“从前,从前我也打不过你,可上次你败给我了!”
何燕常把手里的人皮面具丢去一边,问他说:“你到底去是不去?”
罗俊青露出一口白牙,嘿嘿的笑着说道:“连你也打不过,我自然是要去会一会的!”
何燕常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你若是见了他,只要开打便是,若是能把我的教主印抢了回来,便是你的本事,其馀甚麽话也不必同他说。”
“那个破印有甚麽好抢的?为甚麽不能说话?”
“他是我的枕边人,你一说话,岂不是露馅了?”何燕常在他身旁坐下,缓缓说道:“他是个温文的人,只是我睡了赵灵,惹他生了气,夺了我的教主印赶我走的。我若是这样快回去,他见着自然要打。我若是抢走印信,他自然会误会,那时越发的生气,你打起来才有趣。若是晓得你是别人,自然不肯与你打斗的。”
罗俊青有些狐疑的看他,突然觉得不对:“你说这麽多话的时候,一般都……,你怎麽了?”
赵灵心想,他在骗你……
“我有些厌烦他了,一时又不想回去,”何燕常面色不改,看着他说道:“我只想把教主印取回来,你去是不去?”
罗俊青笑了起来,说:“你是不是想让我拿剑赢他?”
何燕常终於有所动容,笑了一下,说:“何必?俊青,你拿刀去便是。”
“你终於肯使刀了?”罗俊青听起来十分的惊喜。
“……恩,等我伤好。”何燕常的声音很低,不似平常。
罗俊青出去给他们找吃的,赵灵问他:“他真的能助教主夺回教主印麽?”
何燕常笑着看他:“你没见过他使剑。他若不使刀,与沈梦,也就勉强能打个平手吧。”
“那你……”
“我说让他用刀,他自然不肯的。他极好胜,他想我必然是用剑,所以他此行前去,必然用剑。”
赵灵“啊”了一声,说:“你是想让沈梦以为……”
“对,我想让他以为我中的毒已然解开,”何燕常,“我与俊青本是同门,内力都是同源,武功也是一路,他分不出来的。”
赵灵豁然开朗:“然後我们就可以去遍寻名医,解你身上的毒了!”
“……”何燕常停顿了片刻,然後才说:“不必,我去见黄谌便是。”
赵灵打了个寒颤,他忍不住替黄谌辩解:“教主,他不会对你下毒的。”
何燕常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赵灵看了窗外一眼,连忙闭上了嘴巴。
何燕常轻声说道:“我中了这样毒,只有他肯尽心肯替我解,若是别人,我也不放心。至於是谁下的毒,我并不想知道。”
赵灵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说甚麽,他不知是替黄谌觉得庆幸,还是觉着他可怜。
何燕常看他一眼,突然问他:“你是不是觉着我待他极不好?”
赵灵没说话。他很为黄谌不平,觉得何燕常根本就不该疑心黄谌。
“我从前是使刀的,你方才听俊青说了吧?”何燕常突然说道。
“恩。”赵灵不懂他为甚麽突然提起这个。
何燕常微微一笑,“我後来改使剑了,想知道为甚麽麽?”
赵灵也是习武之人,刀枪剑戟,总会有所偏好,只是何燕常这话说得古怪,倒好像要告诉他甚麽似的。
“您要想说,我不问您也会告诉我。”赵灵恭敬了些,直觉要听到的不会是甚麽好事。
何燕常倒是和颜悦色,说:“我告诉你。”
赵灵心里直打鼓,就听何燕常带着笑意同他说道:“我那时候还年轻……,一厢情愿的喜欢了个人。”
“啊!”
赵灵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我那时当真喜欢他,可惜他不喜欢。”何燕常彷佛漫不经心,看着他说道,“於是我麽……,就不知天高地厚的要与他比试,约定若是我赢了,便不能再拒绝我。”
赵灵心里犯起了嘀咕,想,这麽说的话,怕是打输了?
何燕常的手抚在灯台上,说:“比试之时,他自然是毫不留情,还把我的刀劈断了。”
“这样厉害?”赵灵不由得惊呼。他倒是想不出还有哪个,可以将何燕常手中的兵器毁去。
何燕常看他一眼,说:“那时我还年轻,也如黄谌一般,总是一厢情愿。便是输了,也还不肯死心。”
赵灵的眼皮开始跳了,他总觉得听下去没甚麽好,心里不停的只是想,那个谁谁谁,怎麽还不回来!
“那是他家传的宝刀,当年赠与我的。我遍寻四海,求了人将刀接起,再回去找他,”何燕常的神情有了一丝变化,看着他问道:“你知他说甚麽?”
赵灵难得的沈默了一回。
何燕常笑了出来,似不在意的说道,“他说,断刀如断头,何燕常,你在我心里,已是个死人了。”
何燕常叹了口气,看着已然昏暗的房中,似笑非笑的说道:“刀断情断,他再也不认我了。”
赵灵几度想要开口,却又觉得这种情形,实在不该他插话。
“有些事情,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的。只不过有些人明白得早些,有些人明白的迟些罢了。”
赵灵想,您也知道啊?那你还招惹他?黄谌看起来是个聪明人,只怕离想明白的那一天,还早着哩。
何燕常似乎还想说些甚麽,窗外传来人声,他就笑了,说:“俊青回来了。”
赵灵心里有些挣扎,他想,教主总是要回去寻黄谌解毒的,到时候再说吧。
他心里模模糊糊的知道,黄谌是没那麽容易想明白的,可他又觉得这样想不明白的黄谌,实在太可怜了些。
所以他心里到底是盼着黄谌彻底死心,还是想看教主当真回心转意,他也不甚明白了。
十四
沈梦决意要开始复仇了。
只是他还不曾布置妥当,教中便出了一件让他震惊不已的事。
何燕常回来了。
每月初一十五,教中都要布置教务,分赏众人,但凡不必外出的,都要回来。
正当众人聚集一处之时,这人回来了。
骑着马,带着剑,一路奔到山门下,无言的逼退上前相迎的教众,走了进来。
沈梦坐在代教主之位上,身旁的教主之位空得有些好笑,何燕常走了进来,山厅之中,立刻静了下来。
沈梦手心里都是汗,却笑着站了起来,说:“教主!”
何燕常一言不发,抽出剑来,便朝着他脸上刺来。
沈梦大吃一惊,竟然觉得有些恍惚,彷佛是在梦里的一般,也不知躲避。
剑尖就要刺入他眉间时,何燕常笑了一下,手腕一抖,剑就朝着他鬓角偏了过去,几缕断发轻轻的落了下去,厅里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一剑他实在太熟悉了,何燕常的毒,难道解了?
沈梦微微的眯起了眼。
何燕常朝他伸出手来,彷佛在索要甚麽,沈梦笑了笑,说:“教主印是麽?那样重要的东西,并不曾随身携带。”
何燕常见他毫不回手,也不开口,又一剑刺来,这一次却堪堪的在他心口停住,然後轻轻一挑,将他衣衫划开。
沈梦的脸色变了。这厅中诸人都不敢开口,更不敢上前,不知这两人究竟是怎麽回事,都怕说错做错,只在一旁看着。
何燕常伸手摸了过来,从他怀里取出一个锦囊,摸了摸,知是印,也不打开查验,便微微冷笑,极其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收起剑转身走人了。
他那锦囊之中,并不是教主印,却是何燕常丢弃在山中,刻有他名字的那枚。
他不信何燕常摸不出,可是何燕常看他的眼神那麽冷,竟让他觉得陌生。
沈梦心中许多计较,却并不起身,只说:“何燕常,难道你就这样走了?”
何燕常却连头也不回,把两指捏住,含在口中,长长的打了一声呼哨,那一声底气浑厚,内力十足,满山都听得十分真切。
沈梦见他内力彷佛丝毫无损,不由得心底发冷,也不知是恨还是怕,竟然大笑出来,连声说道:“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便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沈梦大惊失色,站起身来,眼看着一匹红鬃烈马一路长奔而来,堪堪的停在了何燕常面前。
这骏马是何燕常往日里最心爱的坐骑,教中谁人不识?
何燕常便是一个字不说,教中也无人疑心他的真假了。
而沈梦,他原本的一点疑心,竟然也被这马蹄踏得纷碎。
沈梦眼看着他纵身跃上红马,顷刻间就要离去,浑身冷热交替,犹如炼狱。
何燕常分明没死,如今就在他眼前。
可厅中教众群聚,众目睽睽之下,他既不能开口,也不能动手,只要说错一个字,他费尽苦心筹划的这些,便都要付诸流水了。
所以他只愿何燕常也不要开口,揭破了他的底细。
何燕常果然不曾开口,连多看他一眼也不屑,眼看着,竟然就要扬长而去了。
沈梦心底焦躁,竟是无比的怨恨。这个人,竟然连半个字也不肯与他多说了麽?
何燕常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他一眼,似嘲讽,又似挑衅,把手中的锦囊掂了一掂,便收在了怀里,竟然就这样的离开了。
厅中众人无人敢开口,只有路三娘突然出声问道:“教主拿走的,是甚麽?”
沈梦眼底有些发红,凶狠的看着路三娘,嘶声说道,“是他送我的寿礼。”
路三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