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烤熟,看韩重笑咪咪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抽出放在一旁的宝剑,纵身到空中。
寒光清波,剑气生辉,空中的小江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韩重眼睛看着,想着皇上又下令催逼进攻,不容上书,竟是把将士生命视如儿戏。自己远征千里万般筹划,举步维艰,心中郁郁不乐,眼见小江如此率性洒脱,不由得吐出胸中郁结,伸手抽出火堆中一根树枝,舞动了起来。
枝头燃着火苗,随着韩重剑势,火苗在空中一笔一划地书写,短暂地停留出一个个字迹。夜色中韩重朗声吟道:
「明月顶上笑,林梢惊栖鸟。
偷得片时闲,坡后起雁灶。
宝剑趁夜舞,游龙困正道。
宁舍千金爵,相醉人间老。」
「老」字最后一笔写完,小江在空中收势,手挽剑花落下,两人对面而立相视一笑。只不过这一笑,各有心思。
「大雁熟了吧?可以吃了吗?」
「唉,可以吃了!」韩重无可奈何地笑说。
韩重惬意地躺在山坡上,枕着手臂架着二郎腿,嘴里咬着草根满脸含笑看着小江。偷来的一只大雁大半进了小江的肚子,吃得满嘴流油,小肚皮都突起来了还舍不得那些骨头,守在火堆旁咂得津津有味。
韩重笑着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走过来问:「吃饱了吗?」
「呃~」小江打了个饱嗝点头,两只油手就要往衣襟上抹。韩重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低头含住了一根手指。
「痒,好痒。」小江的肩膀缩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整条胳膊连同半边身体都麻麻的、酥酥的,好像猴儿酒喝多了一样,声音忍不住从齿间颤抖着溢出来。
用舌尖一根根舔着手指,手臂搂着他的腰,舌尖在手心滑来滑去,那单薄的身体渐渐软倒在怀中。
「不要……不要舔了,好痒,我会洗干净的。」小江呻吟着。一定是离火堆太近,身上好热。
荒郊野外,寒风四起,也没有玉枕锦帐,实在不是温柔的好地方,太委屈小江了。韩重勉强忍住,搂着小江说:「亲一下,咱们得偷偷回去了。」
「嗯。」小江点头,赶紧把沾满口水的手指在衣襟上擦干净,噘着嘴巴凑过来,蜻蜓点水似的在韩重唇上亲了下,像每晚临睡前的例行公事一样,没有丝毫缠绵的感觉。韩重很挫败,弄熄了火堆握着他油乎乎的手往回走。
小江心满意足地躺在榻上裹紧被子,韩重拨旺了火盆罩上罩子推到小江塌尾。走到塌边低头说:「小江,好梦啊。」低头就亲。
「哎~今晚不是亲过了吗?」小江眨眨眼睛,噘起嘴来「啵」的一下亲上。
韩重有些恼,自觉教导无方:「谁说一日只能亲一次的?如果喜欢,想什么时候亲就什么时候亲!」
「哦。」小江点点头鼓着腮帮,让韩重上下左右在脸上狠狠地亲了几口,这才翻个身虾米一样的睡觉。
韩重坐在榻前拿出一卷书来看看,侧身挡住烛光,不多时就听到小江的呼吸绵长、沉沉睡去。这孩子还真是能吃能睡没心事,韩重笑笑。
「阿重,好吃。」睡梦中的小江笑出声来,嘴里梦呓着。
东扈皇帝年迈,国事不强,单麓城一破,南越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可是单麓城太守秦祚和都统李穆,文韬武略名动东扈,韩重早闻其名,甚至若想破城少不了一场恶战。探马几日轮流打探回报,秦祚早有防备,城头守卫日夜不休,备好滚木石块严守不懈,誓要决一死战。韩重心内焦急,粮草无从供给,大军远征疲怠,耗下去只会消磨士气。
众位大将接连几日在帐中商议,有说硬攻的,可是攻城乃下下之策,硬攻必定伤亡惨重;有说智取的,可是单麓城盘查严密,吊桥不放,智取无从下手。韩重轻叩案面陷入沉思,众将闷头冥思苦想,帐中一片安静只闻呼吸声。
「卡」一声轻响,寂静中格外响亮,众人一愣。片刻,「卡」又是一声轻响,韩重循声回首,蹲在角落里的小江低头捏破手中的花生壳,把皮儿搓掉,将果仁倒进嘴里,吃得专心致志。
韩重抚额轻声道:「诸位将军今日多有操劳,今日到此先行退下吧!」众将告退,一时帐中无人,韩重算算今日正好七日,苦笑着说:「小江,七日之期已到,禁足令解了,你起来吧。」
小江欢呼一声一跃而起,刚要往外跑就看见韩重注视着自己,于是走回来说:「阿重,我可以出去吗?」
韩重伸手拉他到膝上坐下轻声说:「我知道留你在身边太拘着你了,这样吧!骑兵营、火器营或者相扑营,你喜欢那里我就送你过去好不好?」
小江歪头眨眨眼睛,小声说:「我……可不可以去火头军?我想帮老钱劈柴!」
韩重无语,半晌笑笑说:「好吧,我下令让人带你去,晚上掌灯时你就回来,我与你一起用晚膳。只一点,别为了几块肉干就什么都听人家的,好歹也歇歇。」
「嗯。」小江答应着,脸上满是开心的笑意,忽然问道:「阿重,我可以亲你吗?」
韩重欣喜不已,连忙点头说:「当然。」小江低头在他唇上「啵」地亲了一下。
「为什么亲我?」韩重很是喜欢,几日来的烦忧一扫而光。
「你说喜欢就可以亲的,现下我心里喜欢的紧啊!」小江说完,开心的走了,留下韩重一人轻抚着嘴唇静静地坐在帐中。
「老钱老钱,我来了我来了!」小江大呼小叫地一路跑到火头军,火头军里十几人正在蒸豆饼,看他来了都停手招呼。韩重派了贴身校尉跟随过来,交代老钱好好待小江。小江早就冲上去帮忙,只不过越帮越忙,老钱知人善用,招呼他说:「小江你过来,正好各营用水不足,你和水夫到营外取水吧。」
人马每日所需的饮用之水都有水夫从干净水源处用牛车拉回来,几十人每天拉个几趟刚刚好够用。小江兴冲冲的坐在牛车上,跟随水夫管事出了营门。
路上无事吆喝着牛车闲聊起来,比起帅帐里众人的谋划,水夫们的对话小江听的比较明白。原来单麓城里最厉害的两个人,一个叫秦祚一个叫李穆,只要杀了他们两个就可以进单麓城了。小江几乎看到香喷喷色香味俱全的鸡鸭鱼肉浮现在眼前了。
车辕咯吱咯吱地响,小江坐在牛车上一路颠簸,皱着眉头想,阿重不让自己随便乱跑的,怎么办?随即又一想,大不了蹲脚印嘛!再说,说不定阿重会很高兴,会再带自己去烤大雁吃。
「哎~」几个水夫一转头发现小江不见了,全都往远处眺望,结果七、八辆牛车上都没有他的踪影,几个人面面相觑。
眼看着落日渐隐,冷月初生,各营火把都点燃起来了,小江还没有回来。韩重帐前看了几次,终于忍不住让校尉去火头军问问。
不多时,校尉回来禀报,小江在运水的路上不见了。韩重负手叹息,不知道他又惦记上什么吃的东西了。
明月苍穹,雁鸣啾啾,单麓城城头喧哗四起,弓箭手纷纷登上城头张弓搭箭,弓拉满月。太守秦祚双眸充血,手持利剑站在弓箭手列。
「宵小之辈,竟然夜袭,弑我都统,报上名来!」秦祚痛失李穆,浑身颤抖,剑指城垛。
小江笑靥如花,站在城垛之上,灰色「校」字服衣袂飘扬,手中人头断颈处鲜血滴答。「你们谁是秦祚?快走出来,我肚子好饿。」
「大胆!放箭!」秦祚怒火中烧,喝令一声。只听破空声起,箭如飞蝗冲着小江射来。纵身飞在空中,手中是从李穆那儿抢来的宝剑,剑花朵朵,叮当声中,小江被逼下城楼。「别让他逃了!给李将军报仇!」弓箭手纷纷向前,箭如急雨。
小江挥剑如风护住身形,却攻不上城楼。秦祚点一千兵马放下吊桥杀了出来,小江一心想要取秦祚首级恋战不肯离去,被人马团团围住。
韩重食不知味等小江回来,忽然有人掀帘子进来道:「启禀元帅,探马回报,单麓城城门打开,涌出一千人马在城门混战。探马远处看不真切,东扈人马像是要擒住一人。」
韩重闻言忽然心凉了半截,大喊一声:「来人,传令下去,让陈查、李棠点一千人马速速随赶往单麓城!」韩重低语一句,「小江,千万别是你!」
被困其中的小江执剑而起,一千人马随他而动;剑气如虹,血光四溅,寒光所到之处颅飞臂断。小江浑身溅满血迹,手腕一转,鲜血随着剑势划出一道弧线。
小江抿嘴不语,手中招招狠辣,唰唰几剑逼退身边的人,再度问道:「到底谁是秦祚?快说!」
秦祚在城楼大喊:「鼠辈,留下李将军首级!」
「一定是你!」小江认定了便纵身跃起,旋身而上直奔城头而来。
「放箭!」秦祚下令,带着火焰的飞箭铺天盖地的射了下来,空气中硫磺的味道弥漫开来。
小江拧身避开飞箭,衣裳却被烧着,急切中自空中飞落拍打,手中剑挽剑花挡开羽箭。只听破空声不断,身上忽然一阵剧痛,不由得大叫一声:「呀,好疼!」
城下剩余人马趁机围逼近前,手中长枪齐齐扎下。小江不知道哪里中箭,只觉得身上疼得厉害,眼见着荆棘一般的枪林落下,只好拧身勉力跃起躲过第一轮枪阵,趁收枪之机就地一滚钻入马腹下,手中仍紧紧攥着李穆首级的发髻。他虽受伤仍身形灵敏,在骑兵中钻来穿去,手中长剑动不动斩断马蹄,东扈人马一时也拿他无法。
僵持了近一个时辰,小江渐觉吃力,秦祚在城头看得清楚,不断加派人马出城。车轮一般的人海攻势,终让小江肩头被长枪刺中,东扈将士眼见可以抢回李穆首级,人人奋勇。忽然远处一声炮响,号角声声,火把如长龙一样飞快移动而来,正是陈查和李棠带领人马赶到。
城头上的秦祚眼看南越援兵赶到,痛心疾首却不敢造次,只好下令鸣金收兵,人马纷纷撤回单麓城,吊桥逐渐收起。
五百藤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