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又有人道:“说到底,那天蛊教也不过是个邪魔妖教罢了,即便是换了位教主,又能有多大起色。”
却有人反驳道:“话也不能这么说,顾盟主既然同我们商议此事,自有他的理由。那邪魔妖教或许武功平平,但工于心计阴险狡诈,如今我们在明敌方在暗,万事还是应该小心嘛。”
顾景言轻一点头,啜饮着杯中清茶,道:“当初唐青瓷统领天蛊教时,天蛊教还算是安分。但自从教主更为了那名为冷奴的苗疆女子,天蛊教便大有与正道抗争,毒霸中原之志。江南四大名家前些时日都险些命丧在冷奴手中,所幸得到理云门药庐长老相救,才从那致命蛊毒中侥幸捡回一命。”
“那冷奴,竟这般厉害?”
“我从未听说过那女子,这么说来,她本该是个无名小卒,为何忽然间就接了那教主之位?”
顾景言微垂着眸,道:“对于那冷奴,我也不甚了解,却是听说,那女子之所以屡次得手,是因为联合了正道名门中那些败类之徒,里应外合,让名门正派祸起萧墙,徒增损失。”
“那败类究竟是何人,教主心中可知晓呢?”
“具体是何人,我倒不知。”顾景言道。“不过,狐狸尾巴终究是藏不住的,总会有他们现形败露的那日。”
语罢,顾景言心中苦涩,却倒不是因为如今这令人烦闷之事。
而是他想起,半年之前,就是他自己,为了得慕雪臣原谅,亲手杀了唐青瓷。
原本以为诛杀那女子并没什么,却未想天蛊教更代换主,如今,倒成了祸事。
议会草草结束后,顾景言心中烦闷,独自在花厅中饮了几杯淡酒,待等过了好久他欲回卧房之时,竟在花厅门口遇到了颜梦凡。
那女子似乎在那里等了许久,炎炎夏日,此刻颜梦凡脸上已被热气熏的几分嫣红,雪嫩的脖颈之处也挂着几点汗珠。见了顾景言,颜梦凡似是怔了片刻,方嗫嚅道:“夫君,今晚,可到我那里去用膳呢?”
顾景言只淡淡道:“不去了,晚上,我要与我的一位挚友共餐。”
“那晚上,可要到我那里去住呢?”颜梦凡几分羞涩道。“我已叫人准备了桂花陈酿。。。。。。”
“不,不去了。”顾景言却只淡淡打断了她的话。“近来中原武林并不太平,我这里琐事繁多,便不陪夫人了,夫人只管自己歇着罢。”
此时此刻,慕雪臣刚刚转醒,正百无聊赖的待在自己房间,手中捧着随意从卧房书架上取下的一册书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对顾景言,本该是恨,本该是埋怨,可如今两人却似乎皆冰释前嫌般的好生相处。
他忽然想起,当时沁儿身死,他离开夜都回到袭魇宫后,曾去拜见过一次沈砌雪。
观星楼内,那女子依旧是雪衣雪发,冰山容颜,见他前来拜见,似乎也并不如何惊讶,那一双似乎蕴藏着冰雪的眸子,似乎只要望着夜空,就能将世间万物诸事一并窥探。
慕雪臣大致和她说了前因后果,却独独隐去了那媚药一事。沈砌雪却只是淡淡的望着他,有一瞬间慕雪臣曾觉得,似乎这一切,即便自己不告诉她,她也早已知道,这奇女子手握着世间的一切秘密与真相,让人生寒,让人心惊。
到了,沈砌雪却只淡淡问了他一句:“慕雪臣,你很恨他?”
他答道:“他逼死沁儿,又伤我害我,我当然恨他。”
沈砌雪却只冷冷笑了笑,容色中几分涩然,道:“心中有恨也是好事,我在这世间独自一人活了这么久,早已不记得什么是恨了。其实,恨根本不是什么镂刻于心、根深蒂固的感情,时间一久,便会被消磨淡了。”
慕雪臣只定定看着她。
沈砌雪却只道:“再如何深仇大恨,也会有消散那日。只是,命中注定之人,若是擦肩而过了,便再无缘分了。”
沈护法口中的那命中注定之人,究竟是谁呢?
难不成,会是顾景言吗?
慕雪臣还未想透这句话的意思,顾景言便又来看他了。
顾景言此番前来,还一并带来了一桌香浓饭菜,慕雪臣看着这满桌佳肴,方知此时已是日薄西山,该是用晚饭的时候了。
慕雪臣看着满桌菜品,忽然想起他曾经听过的一句话:世间最美满之事,不过是同爱人一起,一日三餐,粗茶淡饭。
往日,他独来独往惯了,又冷清冷性,从不与人共餐。
如今,他倒和他本来最恨的顾景言,心平气和的用着这一桌晚膳。
转眼,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顾景言迷离着一双眼,手中握着那青瓷图样的茶杯,看着慕雪臣道:“慕雪臣,你可知,此番你来寻我,我很是开心,我本以为,你我二人,已是各安一隅,此生不复相见。”
慕雪臣此刻也有几分醉意上来,喃喃道:“本来,我也是想,你和你的声色犬马,我和我的各安天涯。可未想到,顾盟主口口声声喜欢一个男人,却又蓦然找了个如花美眷成婚,你我毕竟是结义兄弟,我又怎能不来道喜?”
顾景言似是听不出他话语中讽刺的意思,只接着道:“慕雪臣,明日是我成婚大典的最后一天,宴请的都是江湖中各大英雄豪杰、各路掌门以及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不知,你可愿前去大殿,坐在我旁侧?”
“这又是为何?”
“这样,会让我觉得,成婚的一对新人,会是我们两个。”顾景言痴痴一笑。“慕雪臣,算是我求你,就圆我这个梦,如何?”
慕雪臣因那酒气湿润着一双眸,隔着雾色看了顾景言许久,方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三万字就完结啦> <
☆、第二十二章 媚骨丝毒
袭魇重楼第二十二章
第三日宴会上,慕雪臣果然坐在顾景言身侧的主位上。
期间,向顾景言与颜梦凡敬酒的宾客络绎不绝。慕雪臣恍若事不关己,只静静坐在他位子上用膳。期间,曾有人问顾景言这位是谁,顾景言只说是他的结拜兄弟。慕雪臣只冷然一哂,并不答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除去慕雪臣,在场的众人皆有几分微醺。连平日滴酒不沾的几位名门道长也都在这大喜日子喝了不少酒,宴会席上喧闹熙攘,却是一片安详。
三人皆坐在席上正座,顾景言坐的却离慕雪臣更近些。颜梦凡只神色淡淡的坐在旁侧,一语不发,自斟自酌。
顾景言侧着头看着身侧那绝美男子,用银筷给他夹了块鱼肉,道:“我今儿特地叫厨子炖的南山雪鱼,此时这雪鱼最是肥美丰满,肉质甘甜,稍沾点芡汁便鲜美得很。”
慕雪臣秀眉一皱,只摇了摇头道:“顾盟主自己留着享用吧,我从不吃鱼。”
“哦?为何?”
“食鱼肉要去刺,麻烦得很。”慕雪臣道。“而且,我总觉得鱼肉腥气。”
顾景言却不以为然,淡淡道:“优质鱼肉可是上好的补品,鱼肉中又无多少肥脂,却极是滋补,对修炼功体也大有裨益。”
慕雪臣还未来得及答他,却忽然觉得腹中一阵剧痛,便将手按在腹间,微微低下了身子。
他转瞬而逝的痛苦神色却正好映入顾景言的眼帘,顾景言连忙凑过去,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慕雪臣只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腹内忽然痛了一下,可能是前些日子受的伤还没痊愈罢。”
“你体质虚寒,应当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顾景言轻声道。“下午,我叫厨子炖些滋补的药膳给你。”
慕雪臣微一皱眉,还未作答,却忽然看见宾客席上两个白发老者身形虚晃,片刻之后跌在地上,只纳闷道:“他们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喝醉了?”
顾景言顺着他的目光向席上望去,在此期间,宾客们却是一人接一人的倒在地上,勉强坐在座上的也身形摇动,面浮铁青之色。顾景言惊讶的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只见身旁颜梦凡也软了身子一下倒了下去,只无力的在地上蠕动着身子,连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景言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连忙站起身子。可身形还未站稳,却只觉得腹中灼热疼痛,像火烧起来一样。他虚晃了一下不支倒下,幸好慕雪臣在一旁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他,冰凉的手指搭在顾景言的脉上,只感到气血栓塞,内流乱急。
“这是,怎么回事?”眼前场景把慕雪臣也惊了个实在,他望着身侧的顾景言,道。“你们,你们这是都中了毒吗?”
席间此刻虽躺倒一片,却也尚有三人和慕雪臣一样全无症状的。碰巧这三人,正是峨眉、全真、少林的掌门。
慕雪臣站起身子,冷然瞥了眼那三人桌上的饭食,问道:“三位掌门,都未动那道南山雪鱼?”
全真教主点点头,身侧峨眉掌门道:“是,贫尼未动。”少林掌门接了一句:“那是肉食,老衲怎么会用呢?”
难道,问题就出现在那南山雪鱼上?
此时此刻,正殿大门却被推开了,鱼贯而入了十数个身着苗疆衣裙的妙龄少女。队列最后,还有八位娇艳美人抬着顶红木轿子,轿上斜坐着一位遍身银饰的艳丽女子。那女子灼灼芳华,宛若红花般浓丽绝艳,一颦一笑间勾魂摄魄,黑耀似的一对凤目之中流光婉转。
八位女子抬着轿子,最终停在大殿正中。那绝艳美人儿妖冶笑着从轿上下来,媚眼如丝,声若妖语,只道:“冷奴为顾盟主大婚献上的这一份贺礼,顾盟主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这女子竟就是冷奴。
就是如今率领天蛊教,心怀吞并中原的狼子野心的苗疆妖女。
顾景言只觉得腹中剧痛,神智迷离,却仍是提了口气在心口,冷然道:“冷教主这份大礼,顾某人恐怕还授受不起呢。”
冷奴妖娆一笑,似是全然听不出他话中讽刺,道:“有什么授受不起?一份薄礼罢了,也是为了恭贺顾盟主新